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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我不需要你施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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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觉间开学已经一个月了,A中迎来了高中最后一个运动会。
“这运动会参不参加都没意义了吧?”沈佚林说,“这三千米爱谁跑谁跑去。”
“老大,你说要不我报一个?”方质在他后面唯唯诺诺的说。
“就你啊?跑一圈就累的躺下了,更别说六七圈了。”沈佚林调侃道。
其实说的也没错,方质的长跑一直都很差,身体素质也很差,三天两头生病的,以前都是沈佚林照顾他,所以说他才跟随这么多年。
“哥,我从初三就跟你了…你咋能这么说我呢。”
“这是你的事,和我没关系。”
——
“同学们早上好,下周的运动会大家应该期待很久了吧?”成熟男音从讲台传来,赵磊看班里都死气沉沉的,就尴尬的咳嗽了几声。
“项目,我猜你们也不感兴趣,毕竟高三了,学业为重,所以老师我呢,深思熟虑,给你们报了项目,重在参与嘛。”
班主任赵磊的为人处事实在是不讨学生们的喜,没商量就草草了事。
班里哀怨一片。
“好了好了,怨气这么重干什么,我念一下名单昂。”
:“XX接力,XX三步跳,沈佚林跳高…江子玉3000米”
“这不十拿九稳?我跳高可是强项。”沈佚林得意的对江子玉说,“哪像你是3000米啊。”
江子玉撇了他一眼,“就三千而已,哪像你三千就能跑死。”
沈佚林也不理他,自顾自的和别人说话去了。可江子玉在他旁边却一脸愁容。
“沈哥,你鞋开了。”这句话拉回江子玉在外漂流的魂魄。沈佚林表面说着不在乎,可紧攥着衣角的手指暴露了他的自尊。
“沈佚林,放学陪我买东西。”江子玉说。
“滚,我还有事。”
“一趟给你200百。“
“成交!”
——
雨丝细得像雾,路灯刚亮,青石板上映出两轮湿光。沈佚林单脚用力,尽量不让开裂的鞋底拍地,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江子玉却忽然放慢脚步,与他并肩,伞面倾向他那边。“我正好要买笔。”
江子玉目视前方,“陪我去新开的文具店。”
沈佚林挑眉:“你平时不是只去图书馆专柜?”
“……偶尔换口味。”江子玉面不改色,耳尖却微热。——其实他早已注意到沈佚林把鞋底偷偷用透明胶缠了两圈,又在校门口撕掉,怕被人看见。
文具店隔壁是运动品牌旗舰店,玻璃橱窗亮得晃眼。江子玉推门,顺手把沈佚林书包提过去:“帮我看笔,我懒得挑。”
店员迎上来,江子玉抬手指向最显眼的那排球鞋:
“最新款,拿43码。”沈佚林愣住:“你穿43?”江子玉侧头,声音低到只有两人能听:“你穿43,我记错了?”
那句“记错”像羽毛扫过心口,沈佚林喉结滚动,想说自己没钱,江子玉已经把卡递出去。
“就这双,不用袋。”
他转身,把鞋盒塞到沈佚林怀里,“顺便试,省得我退货。”——透明的外壳,保护的是少年仅剩的自尊。
沈佚林脸黑了下来,全程没和江子玉说一句话,江子玉也是心大,这点心事都看不出来。
买完鞋,雨势加大,雷声滚过天际。他们去商场买了一些东西,沈佚林在前面走,江子玉在后面追。
“你他妈走那么快干什么?!”
沈佚林只是沉默。
“我他妈和你说话!你听到没有?!”
沈佚林看了他一眼,还是没说话。
江子玉自然接受不了冷暴力,一直追问。“你他妈有病吧?!忘恩负义是吧?老子给你买鞋,都他妈不让你出钱,你要是真有钱你自己去买啊!到头来一句话都换不回来?!”
沈佚林抬头冲他喊:“妈的不用你施舍!留着自己穿!”随后把鞋盒扔在地上。
沈佚林气的跑向电梯,江子玉也只能追上去。
商场侧门电梯人少,沈佚林按了B1停车场,江子玉刚上电梯,梯门合拢瞬间,灯闪两下——“咔哒”一声,轿厢骤停,灯灭。黑暗像一桶铅水,从头顶浇到脚底。
沈佚林呼吸猛地一滞,他整个人贴着电梯壁滑下去,膝盖砸到地板,却感觉不到疼。
刚刚太冲动,忘了自己怕幽闭的环境。
“沈佚林?”江子玉伸手,摸到对方肩,触感一片僵硬。黑暗里,呼吸声急促得近乎撕裂,伴着牙齿打颤的细响。
“没事,只是停电。”江子玉声音尽量稳,指腹却触到沈佚林满掌心的冷汗。“……黑。”沈佚林挤出半个字,尾音发颤,像被掐住脖子的幼猫。
江子玉立即掏手机,屏幕亮起冷白光,照出沈佚林惨白的脸——瞳孔扩张,唇色失血,额角青筋若隐若现。“怕黑?”江子玉半跪下去,把人搂进臂弯,手掌覆在他后颈,强迫他低头减缓眩晕。
“滚……”声音虚弱的不成样。
沈佚林手指死死抓住江子玉前襟,指节泛青,声音破碎成气音:“…三天……三天…黑…黑啊……”每一个字都像从深渊里捞上来,带着血沫。
江子玉心脏瞬间被攥紧,疼得呼吸一顿。他抬手按下电梯紧急呼叫,对面保安声音断断续续:“维修……预计30分钟……”30分钟。足够把一个人恐惧撕成碎片。
江子玉把手机电筒朝上,光线漫反射在轿厢顶,亮度被调到最暖。他单臂箍住沈佚林,另一手解开自己衬衫纽扣,把人按进怀里,让对方的脸贴在自己颈动脉——“听心跳,别听呼吸。”沉稳的搏动透过皮肤传来,像黑暗里唯一的光源。
沈佚林牙齿仍打颤,却慢慢松开攥紧的指,改抓为环抱——整个人缩进江子玉怀里,额头抵着他肩窝,汗水与泪水混在一起,烫得吓人。
“我在。”江子玉低头,唇贴在他发旋,声音低哑却笃定,
“沈佚林,我在。”
恐惧如潮水,被心跳声一点点逼退。沈佚林终于找回声音,却带着从未有过的脆弱:
“……别看我。”
“好,我不看。”江子玉抬手遮住自己眼睛,却把人抱得更紧。黑暗里,只剩两颗心脏隔着皮肤与骨,同步搏动。
25分钟后,电梯灯“刷”亮起,轿厢轻微晃动,继续下行。保安在对讲里道歉,江子玉只淡淡“嗯”了声,目光没离开怀里人。沈佚林已经平静下来,却固执地把脸埋在江子玉肩窝,不肯抬头。
“没事了。”江子玉轻轻拍他背,“出去后,我请你吃冰淇淋。”沈佚林声音闷在布料里:
“……我又不是小孩。”
“我知道。”江子玉低头,唇贴着他耳廓,声音低得近乎气音,“可我想哄你。”沈佚林指尖一颤,终于抬头,眼睛还红,却努力弯出笑:“那我要两个球。”“给你整个冰箱都行。”
走出电梯,雨已停,空气带着青草味。江子玉拿着鞋盒,手拉着沈佚林的手,十指相扣,暧昧不行。
到路口,他忽然停下,甩开江子玉的手,声音含糊:
“谢了……心意领了。”
江子玉插兜,侧头看他:“什么?”
“鞋。”
“哦~那你把鞋也领回去呗。”江子玉调侃。
“江子玉,我不想你施舍我,我的家庭情况你不了解,你的具体情况我也不了解也不想了解,我只知道,穷人和富家公子有区别的,虽然我没钱,但也没到祈求的地步你知道吗?谢谢你的心意,可你的好意,只让我觉得我们的差距越来越远,让我自己和你的区别越来越大。”
可能自卑和自信的分界线就是如此的吧。
江子玉抓住他手腕说:“你口中的施舍才是我们之间的界限!我不知道怎么喜欢人,怎么和别人做朋友,我只知道钱能解决一切!你的误会,能把你越拉越深。”
“别人的好意你他妈就给我受着知道吗?!”
“我讨厌你。”沈佚林最后撂下一句话就走了,江子玉也没明白到底是怎么了,等反应过来想追上去的时候,人已经没影了。
等再次找到沈佚林的时候就是在湖边。
江子玉吓得赶紧跑过去抱住他,沈佚林推开,解释说:“你妈有病吧,我还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跳河。”
“你大爷的吓死我了!我稍微语气不好了点你就跟我恼,你心是玻璃做的啊!那么容易碎。”
“你不懂。”沈佚林侧头看他,眼角有明显的红,是刚哭过的。
“我之所以怕黑,是因为小时候我叔叔把我关在衣柜里三天。不给吃的,也不给水,出来的时候我快死了。”
……
“衣柜是上了锁的,被他旱死了,打不开。”
“那三天都是黑的,外面的争吵是我这辈子忘不掉的。他打断了我爸的双腿,最后就给了一两百的,‘施舍费’,他很有钱,他和我爸是亲兄弟,怎么会成这样……”
“我小时候也还命大,这都没死。”
沈佚林表情的微妙变化,还是会被江子玉捕捉到,他去抱沈佚林,可沈佚林伸手将他推开,他可能是不喜欢接触,也有可能是不想和江子玉接触。
可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安慰,不管沈佚林如何推搡,江子玉都把他搂入怀里。
沈佚林回忆中的男人是满嘴獠牙的,古铜色的肤色压抑气氛又增多了,口中都是污秽词和辱骂的话语,眼前的男人历历在目,汗珠滴落在江子玉手背上,滚烫,悲惨。
“江子玉,我和你们有钱的人做不了朋友。”
“?”
“沈佚林,刚出电梯都他妈牵手了,暧昧的不行不行,你他妈还说不能做朋友?!我他妈还以为咱俩谈了!”
江子玉怒了,转身不看沈佚林。
“给谁甩脸子啊!老子直的不能再直了!朋友做不了!给老子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