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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星汉灿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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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七点,乌鲁木齐的天光还未完全驱散夜的凉意,一行人便已驱车踏上征程。九小时的车程如同一幅徐徐展开的瀚海长卷,车窗外的景致从城市轮廓渐变为苍茫的戈壁,再到覆着皑皑白雪的山脉与起伏的绿色山丘。随处可见的牛羊,悠闲地啃食着青草。
米蕾的脸颊几乎贴在冰凉的车窗上,看了许久,才认真地评价道:“等我老了,一定要来这里体验当牧民,天天放牛放羊。”
贝亦行闻言笑了笑,打破她的田园幻想:“没网的日子,你最多撑三天。”
“哈哈哈...哥!你瞎说什么大实话。”米蕾的嗔怪引来车内一阵轻松的笑声,冲淡了长途跋涉的疲惫。
当车辆终于盘旋而上,抵达位于那拉提草原山间的酒店时,已是下午。推开车门的瞬间,清冽而充满草香的空气扑面而来。
一行人不约而同地伸展着僵硬的四肢。
米蕾边揉着酸胀的腰,边小声抱怨:“新疆哪儿都挺好,唯一的缺点就是景点之间,距离太远了。这要是古代的交通,马车都得走一个月吧。”
袁桢笑了笑,“这要是古代从中原到西域,马车至少要走三个月。如果遇到天气等不可控因素,估计要半年。”
王迪诺懒洋洋地靠在车门上,总结道:“所以古代的公主都不愿意到边疆和亲呐!”
贝亦行没有加入讨论,只是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着胸腔里盈满的清新,“嗯,空气真好。”
时砚知自然地拉上他的手,“我们先去大堂登记。”
“好。”贝亦行回握住他,一起步入酒店。
与城市里千篇一律的高楼酒店不同,这里的客房是独栋的木屋,每一栋都带着一个私密的小院。木质的栅栏外,是无垠的绿野,远处是连绵的雪山,山巅的积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条由雪山融水汇成的溪流,发出潺潺的水声。
一进房间,贝亦行就迫不及待地推开床边的木窗,带着青草和雪山味道的风立刻涌了进来。他深吸一口,然后像卸下所有力气般,向后倒在柔软的大床上,发出满足的喟叹:“好清新怡人的环境,好软的大床。”
时砚知没有说话,放下行李后侧身躺到他身边,用手臂支着头,目光温柔地流连在他的眉眼之间。贝亦行总结完,忽然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将他拉近,鼻尖几乎相触,轻声补充道:“还有好帅的男朋友。”
时砚知眼底的笑意漾开,用指关节轻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尖,“累不累?”
“累啊!快累死了!”贝亦行拖长了音调,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那我帮你揉揉腰。”时砚知的手作势要往下探。
贝亦行了解他不会只是揉腰,笑着按住他的手,将它压在自己胸口,“躺一躺就好了。”他的目光从时砚知深邃的眼眸移向窗外如画的风景,声音变得轻而柔,“真好......”
“嗯?”时砚知没听清。
“有山、有河...”贝亦行依旧轻轻地说,但这次每个字都清晰地落入时砚知耳中,“还有你。”
说完,他抬起头,快速而轻柔地亲了一下时砚知的嘴角,“时砚知,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正好会拉小提琴、正好出现在那个拐角、正好在下雨天递给我一把伞、正好还在原地。”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某种宿命般的庆幸。
时砚知敏锐地捕捉到话中的深意,眯起眼,“所以,你比我理解的,还要更早就认识我了?”
贝亦行忍不住逗他,“呵呵,你猜。”
腰间敏感的软肉立刻被捏住,贝亦行怕痒,顿时笑作一团,在床上扭动着求饶。就在这时,床头的手机铃声适时响起。贝亦行像抓到救命稻草般想要起身,却被时砚知一把按住。
“别动,我递给你。”时砚知伸长手臂拿过手机,瞥见屏幕上的名字是“简祈”,才递给他。
贝亦行接通电话,努力平复着呼吸:“简祈,怎么啦?”
电话那头传来简祈有些焦急的声音:“小贝,真不想打扰你,但是书店有一批书的进货单找不到了。”
时砚知就静静地在一旁看着,眼神深邃,然后伸出手,开始慢条斯理地解开他上衣的纽扣,一颗,两颗......
贝亦行正专注地指导简祈操作电脑,“文件夹打开后,打开命名为8月的文...嘶...”突然,胸口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是被时砚知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贝亦行忍不住轻呼,急忙用手推开他的脑袋,用口型无声地抗议:“你属狗的啊!”
电话那头的简祈似乎察觉到异样:“文件找到了,不过你刚刚怎么啦?”
“没事没事,刚刚不小心撞到桌角了。”贝亦行赶紧搪塞过去,“找到了是吧,那我就挂咯。”
挂断电话,他立刻手忙脚乱地扣上被解开的纽扣,脸颊绯红:“时砚知!你你你...你等着。下回你打工作电话的时候,看我怎么报复你。”
“哦?”时砚知非但没被威胁到,反而显得更加兴致盎然,他拿起自己的手机,作势要拨号,“我现在就可以打工作电话。”
“哎呀!”贝亦行又羞又恼,一把抢过他的手机藏到身后,整个人像树袋熊一样爬到他胸口,声音软了下来,带着点无可奈何的纵容,“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好了,不逗你了。”时砚知见好就收,安抚地捏了捏他发热的耳垂,“再躺一会就去吃饭。”
“嗯......”贝亦行安心地窝在他怀里,听着窗外隐约的流水声,感受着身边人的体温。
晚餐选在了一家具有浓郁民族风情的维族餐厅。他们还点了当地特产——用蜂蜜和五谷发酵酿造的啤酒。贝亦行平日会管着米蕾,但此番出游心情畅快,便也由着她尝鲜。
米蕾豪爽地干了一大杯,擦擦嘴角,眼睛亮晶晶地感叹:“真好喝,甜甜的!”
袁桢拿起酒瓶,只给她加了半杯,温声道:“好喝也不能一次喝太多,先少加点。”
“太少了嘛...”米蕾眨巴着眼,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再来点,没事的。我哥不也在嘛。”
时砚知慢条斯理地切着盘中的烤肉,闻言冷笑一声,精准吐槽:“你哥的酒量?怕是他自己都顾不上。”
饭桌上顿时爆出一阵笑声。
酒馆老板被嘲笑酒量,简直堪比游泳教练被质疑怕水。
贝亦行脸上挂不住,不满地瞪了时砚知一眼,伸手作势要捶他:“哪有!我早就今非昔比了!”
时砚知笑着接住他软绵绵的拳头,从善如流地改口:“对对对,我们小贝现在酒量升级了,是三杯的量了。”
“时砚知!!!”贝亦行气得牙痒痒。
时砚知忍着笑,见好就收,用口型无声地说:对不起。眼神里却满是宠溺。
“哈哈哈......”米蕾笑得前仰后合,扶着袁桢的手臂才稳住身子,“哥...你们太逗了。”
果然,酒量差的人最禁不起激。几杯酒下肚,贝亦行和米蕾的脸颊都泛起红晕,好在神志还算清醒。时砚知揽住贝亦行的肩,低声问:“你还行吗?”
“没事,我就是容易上脸。”贝亦行用手背冰了冰发烫的脸颊,再看向面色如常、甚至因酒精衬托下看起来更白的时砚知,不禁嘟囔,“果然,喝酒这事儿很看天赋。”
“要是不舒服,我们就直接回酒店。”
贝亦行挽住他的手臂,点头:“好。”
另一边,首次饮酒的米蕾站起来时有些摇摇晃晃。
袁桢立刻起身扶了她一把,动作轻柔,“小心。”
米蕾觉得视线有些模糊,凑近袁桢看了看,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下巴,“嗯?”
“扶着我吧。”袁桢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的平静。
“谢谢袁桢哥。”米蕾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半个身子的重量靠了过去,含糊地说,“你也喝多了吗?怎么感觉你的手在抖呀?”
“啊...没有,”袁桢的语气镇定自若,只有贴近他的米蕾或许能感觉到,他手臂的肌肉有一瞬间的绷紧,以及鬓角处悄然滑落的一滴汗珠,“我就是觉得,有一点点冷。”
接下来的目的地是草原上的篝火晚会。他们到达时,巨大的篝火已经熊熊燃起,噼啪作响的火星直窜夜空。一群穿着传统服饰的哈萨克族男女老少,正手拉着手,围着篝火载歌载舞,欢快的节奏和嘹亮的歌声感染着每一个人。
米蕾看得兴奋不已,迫不及待地跑过去围观。
一位眉眼深邃、笑容灿烂的哈萨克族少女见状,热情地拉住她的手,邀请她加入舞动的圆圈。
在酒精和热烈气氛的催化下,米蕾胆子也大了起来,跟着简单的舞步,脸上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灿烂笑容。袁桢不放心,默默跟在她身后不远处。王迪诺则完全不需要邀请,自己就屁颠屁颠地融入了欢乐的人群。
时砚知没有加入狂欢,而是拉着贝亦行的手,走向不远处一片相对安静的空地。那里摆放着几张面对广阔草原的露天沙发。他让贝亦行坐下,过了一会儿,端着一杯冒着袅袅白烟的热奶茶回来,递到他手中,“晚上起风了,有点凉,喝点热的暖暖身子。”
“谢谢。”贝亦行接过温热的杯子,捧在手心,喝了一小口,暖意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胃里。他抬头看向身边细致入微的时砚知,轻声说:“今晚的风,和你一样体贴。”
时砚知看着他,在跳跃的远方火光映照下,温柔地笑了笑。他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搓了搓贝亦行依旧泛着红晕的温热脸颊,然后示意他抬头,“看上面。”
贝亦行依言仰头,只一眼,便屏住了呼吸,被深深震撼。没有了城市的光污染,草原的夜空纯净得像一块巨大的黑丝绒,上面缀满了密密麻麻、璀璨夺目的星辰,银河宛如一条发光的巨带横贯天际,壮丽得无法用言语形容。
虽然曾在影像中见过无数次星空,但身临其境的感受截然不同。他望着这浩瀚景象,忍不住惊叹:“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贝亦行呆呆的看了10分钟左右,动了动酸涩的颈椎,“但是看得脖子好累。”
“因为你一直仰着头。”时砚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坐下,张开双臂,将贝亦行自然地揽入怀中,让他舒适地靠躺在自己胸前。这个姿势,刚好能让贝亦行以最放松的角度仰望星空。
贝亦行彻底放松下来,将全身重量交给身后的人,喃喃道:“太美了,”他用后脑勺轻轻蹭了蹭时砚知的肩膀,“轮到你了。”
时砚知低笑一声,不假思索地吟道:“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
贝亦行立刻接上:“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说不过你,开书店的贝老板。”时砚知爱怜地捏了捏他的耳尖。
“最后一句。”贝亦行转过身,在璀璨的星空下,找到时砚知的眼睛,将他的手轻轻按在自己心口,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地说:“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时砚知的心像被最柔和的月光包裹。他牵起贝亦行的手,送到唇边,在那手背上印下一个温热而虔诚的吻,望进他的眼底,柔声回应:
“谢谢你,让我成为你的月亮。没有你的星光,我的世界只剩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