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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地始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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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我第一次找经纪人聊解约的事情了，几乎每次都是不欢而散。而且她总是很忙，似乎更是为了避开和我聊这个话题，有时候甚至会中间接个电话独自走出去冷静冷静。
我端着咖啡来楼梯口想吹吹冷风清醒一下的时候，推开楼梯间的门就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年轻男人抽着烟微微发抖。他单手倚靠在楼梯护栏上，摇摇欲坠的烟雾和他那看起来通红的鼻尖、骨节所带给人的感觉都是一样的。他听见我开门的声音转过头来看我，黑褐色的眼睛里笼罩着一股朦胧的湿气，对于我这个闯入者的探究直白而清晰。
那种感觉和我见到弟弟的第一眼几乎如出一辙，不耐烦的情绪像烟囱里的热气一瞬间蒸腾上来，我知道我那该死的莫名其妙的怜悯又冒了出来。
我把热咖啡塞进他的手里，没有管他询问的眼神。
男人寒冷的手所带来的凉意就像是冰一样一路结霜，传到了我的四肢百骸。其实我并不怨恨弟弟，但是为什么却不可控地生出怜悯和无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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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宋致打伤的孩子家长吃饭的日子定在这件事发生的第七天，餐厅选在当地著名的酒店：悬金酒楼。孩子父母赵父孙母坐在主位，叶辞挨着赵父坐在座位的右边，再往右是宋林和宋致。
除了赵父的脸色最难看之外，其余几个人都算得上是平和，尤其是孙母，话语中并没有那么强的追究的意味，但是话语权偏偏在咄咄逼人的赵父手上。
宋致鞠躬道歉的时候，赵父只是冷哼一声，应也没应。
宋致才不管面前这个肥壮如猪的中年男人什么态度，老实道完歉就可劲地吃饭，这个酒店虽然贵但是确实好吃。赵父看着宋致一幅吃的美味的样子，就更来气了，说着这是什么道歉的态度，不想好好聊就不要大费周章一定要约出来见面。
孙母接了话茬：“现在他这么大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和道不道歉扯什么关系。”
“你自己想想你儿子，是不是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他吃的是什么，都瘦多大一圈了！”
“别生这么大气，赵哥。”叶辞给赵父夹了一筷子菜：“你也多尝尝他们家的菜，确实做的很不错。孩子受伤你肯定心疼，回去我帮忙给孩子请一个专门的营养师，吃饭方面肯定不能委屈孩子。”
“你们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只要能撤诉就行。”宋林接了一句，直入主题。
赵父面色不虞，这宋家兄弟俩都有一股让人不爽的架势，明明是自己孩子挨打受伤在医院里面躺着，这是道歉的态度还是威胁人高高在上的姿态。
于是一瞬间气的站了起来：“你是真以为你是大明星了不起了，小叶，今天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是不会同意来吃饭的，你看看他们俩都是什么态度。”
叶辞也站了起来，手搭在赵父的肩膀上：“赵哥，这俩小子加一起都没有你年纪大，肯定说话直白了点，但是话说的也没错，孩子受伤了，他们也愿意赔偿。闹到警察局上诉又要打官司又要取证，流程又长又复杂，肖肖不是马上也要高考了，肯定还是要以高考为主。”
“如果有宋林能做到的，肯定是尽全力补偿你们和孩子。”这时候孙母也拉着赵父往下坐，他的火气也算是消了一点。
“医药费、请的营养师费用，还有单独的家教老师——”赵父开始罗列条件。
叶辞：“都是应该的——”
“一共算在一起，赔偿十万，这事就算私了了。”
孙母一脸难堪小声质问自己老公在说什么胡话呢，叶辞也被这话顿住了几秒，抬手摸了摸眉心。宋林还没开口，宋致先炸了：“十万块钱，你怎么不去抢！你儿子是波斯王子还是国家继承人，我不就推了他一下吗，摔倒还能给自己摔骨折了，废物。”
“你这小崽子说什么呢！”
“我说你儿子是废物，不仅是废物还造别人女生的黄谣，所以我才打他的，垃圾。”宋林一把拉住站起来的宋致，往后退了一步。而叶辞和孙母也在另一边拉住要冲过来打宋致的赵父，场面就这样一度失控。赵父看起来是被彻底激怒了，不仅要好好教训教训宋致，还一把甩开了自己的妻子，说着什么胳膊肘往外拐的话。
推搡中，肥壮的赵父一个抬手，整个手肘处都撞在了叶辞的右下腹，叶辞闷哼一声，空出一只手捂肚子。赵父趁机挣脱出来扬起胳膊就要打过来，宋林把弟弟推远，正面接住了赵父的胳膊，反手一个用力把他按在了餐桌上：“酒店有监控，我完全可以起诉你故意伤人。”
然后回过头问叶辞：“你没事吧？”
赵父破口大骂，终于忍不了的孙母大喊一声：“够了！还不够丢人的吗！”宋林放开了赵父，站到了叶辞身旁，孙母给了丈夫一个白眼，关切地问叶辞：“小叶，不好意思啊，你这要不去医院看看吧。”
“确实有点疼。”叶辞捂着腹部，冲孙母带着歉意笑了笑：“这样吧，让小宋陪我去医院看看，你们先回家，大家都冷静冷静再聊，就算是给我一个面子。”
赵父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孙母连连道了几声歉，也离开了。
“还能走路吗？”宋林架起来叶辞的胳膊，面色不善地喊宋致：“过来搭把手。”
“喂，扯到伤口了，抬左边的手。”叶辞诶呦了一声，让宋林松开架着自己胳膊的手，宋林听话地从右边转到左边，叶辞反而伸长了右手去夹菜，宋致看着叶辞吃菜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受伤的人：“喂，你装的。”
“诶，这么快就被看出来了，我的演技一直公认还行的啊。”叶辞这时加了一筷子菜递到宋林嘴边：“招牌菜，尝尝。”
宋林松开了手，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又怀疑地看向宋致。
宋致拉开椅子坐下：“之前在学校打球不小心被同学撞到过这个位置，我明明记得我当时立马就疼的蹲下了，你看他还有心情吃饭，根本就是装的。”
宋林看向叶辞，后者拉开椅子让他坐下：“这一桌菜可不便宜，都多吃点。刚刚那种情况，顺势而为，难不成你们也要打进警察局吗。小事，先吃饭。”
“没必要这样。”宋林闷闷地说完这一句就不再接叶辞的下文了。
饭后，宋林坚持要叶辞去医院看看，虽然好像不严重，但是赵父也确实撞到了右下腹，这个地方一般都比较敏感，拿不准没有什么内伤，而宋致独自打车回家。
逼仄的车内空间，很容易就弥漫出一些尴尬的气氛。叶辞无聊地刷着手机，偶尔看一眼宋林那张严肃的脸。思忖着也许和这个年轻人玩笑开过头了。
“我还以为那天晚上回去以后你会拒绝我。”宋林趁着红灯的空档转过头看着叶辞如是开口：“麻烦你了，还害的你被打，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随时找我。”
“嗯嗯，你先记着。我暂时想不出来，等后面我找你的时候你别赖账就行。”叶辞先回应了宋林的第二句，等到宋林都答应了好，才接上第一句的答复：“本来不想帮的，但是你都说那种话了，我很难拒绝啊。”
“什么话？”
“非常麻烦您，叶哥。”叶辞想了想，这样重复了一句那天晚上宋林说的话。
宋林堪称是无语地笑了笑：“这不是很正常的一句话吗，请人帮忙一般都这样说。而且看百度的资料你确实比我大，喊你哥没问题。”
“哇，还特意去搜了我的百度百科，上面就没有什么我的喜好一类的吗，第一次见也没有带着过来贿赂一下我。”
“百度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宋林转动方向盘，开进医院：“你可以现在说喜欢什么，我买给你。”
“我现在说了，难道就是我帮忙的谢礼吗。”
“可以算是吗？”宋林把车找地方停好，用一种正经的语气反问。
“你这人，刚刚是在开玩笑吧。一脸严肃的，我如果说不能算的话会显得我很贪心。”叶辞解开安全带的时候就听到宋林噗嗤一声的笑声，随即就看到他一脸灿烂地下了车。
宋林这个人，长了一张端正的脸，平时总是一副冷冷淡淡的表情，突然笑起来，居然冲淡了自身那股沉稳内敛的气质，反而显出年轻人的朝气来。总而言之，是好看的。
最后宋林也没承认刚刚的提问算不算是玩笑，但是两个人的气氛似乎因为这个无伤大雅的幽默而稍微缓和了一下，至少没有之前的陌生人相对的那种尴尬了。
拿到检查结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但是结果是好的，叶辞被撞到的地方没有什么内伤，只是稍微有点红肿，涂几天药应该就会好。
“先送你回家？”宋林发动车，唤醒导航：“地址。”
“不用，送我去上次我们吃饭的那个餐厅吧。”
“有约？”
叶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到饭点了，我去吃饭。”
“哦。”
“叶辞，你讨厌我吗？”
叶辞再次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这样觉得？”
“刚刚在医院看你不是帮病人推轮椅就是给别人指路的，感觉你还蛮热心的。但是那天晚上我找你帮忙的时候你很不爽，是因为要退圈不想和圈内人再有接触吗？”
叶辞不得不承认宋林这个人不知道是缺根筋还是怎么回事，不仅坦诚的可怕，还勇于发问。
见叶辞不说话，宋林想了想，体贴地接了句：“不回答也没关系，我不是一定要知道。”
叶辞叹了口气，还是缓缓开口了：“没有，不是针对你，那天晚上换谁来都这样。我应该是平等地讨厌所有人，觉得有点麻烦。不论是工作沟通还是一些必须要参加的社交活动，甚至是认识一些新的人，都让我觉得麻烦。”叶辞说完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了表情，好像在拆开一个空盒子。
“抱歉。”
“没关系。那天晚上你说出来的时候我不仅震惊，而且感觉有些庆幸，是你说了出来而不是我忍不了了。”叶辞看向正在开车的宋林：“你很敏锐，我们明明才第一次接触。”说完，又自我怀疑了一瞬间：“不过，我确实看你很眼熟，真的只是在公司打过照面我不记得的原因吗。”
宋林没有回答，提议道：“那我一起去吧。”
“？”
“吃饭。”
“你弟弟怎么办，他自己在家？”
几乎是不假思索，宋林脱口而出：“那去我家吧，我来做饭。算是你今天受伤的补偿。”
叶辞也没想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这一步，按道理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应该还没到这种程度吧，但是拒绝又好像没有必要，也不是自己开车更不是自己做饭，完全谈不上有任何麻烦。
本来叶辞是没有抱什么希望吃到很硬核的菜的，但是当宋林端出六菜一汤并且在自己尝了以后才明白这是多么美味的时刻，叶辞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不早点结交宋林这个朋友。
三个人都吃的很开心，等吃完后宋林打发宋致去洗碗收拾的时候，宋致很不满：“为什么今天又是我，不应该轮到他了吗。”他指着叶辞，叶辞指着自己，准备起身。
宋林把他拉住，走向客厅，头也不回地冲弟弟说：“因为你吃的最多。”
宋致看了看几乎空掉的餐盘，老实地端起碟子进厨房了。
“你们兄弟的感情很好。”叶辞坐在地毯上，背部靠着沙发，面前的矮几上是一堆搭了一半的叠叠乐，便自然而然地搭建起剩下的木条。
宋林嗯了一声：“如果他不给我找麻烦，我们感情应该更好。”
“我也有个弟弟，说起来你和他有点像。”
宋林坐在沙发边缘，身子往前探了下：“难道是许清？”
叶辞震惊地转过头：“你怎么会知道。”
“20号左右吧，在一中附近的一个餐厅里面，碰见你们了。”
“喊住许清的那个小姑娘？”
“是我妹妹。”
“原来是你们啊，好巧。”叶辞抽出一根木条，觉得好笑，自己完全没有印象当时的场景里有宋林这号人。
宋林抽出下一根：“是挺巧的，你应该没有认出来我。”
“是的，应该还不认识你。”叶辞和宋林接连抽出好几根，积木依然很稳当。
“你弟弟也是高三吗？”
“不是，他已经大一了。”
“他看起来不喜欢我妹妹。”
话题说到这就有些尴尬了，叶辞突然有一种作为老父亲被质问为什么你家的猪拱了我家的白菜的无措感，那天的事情叶辞还有点印象，女孩很热情地和许清说话，但是许清一副反应平平的样子。后来叶辞问许清是不是关系很好的同学，许清丢下一句一般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平时不和我聊这些。”叶辞又抽了一根木条出来，积木摇摇欲坠，但是轻微的摇晃之后仍然没有倒下。“但是他应该不会耽误小女孩，我回去的时候问问他，妹妹现在还在上高中，肯定还是学业为主。”
宋林抽了一根更危险的木条，积木产生更剧烈的摇晃，幸运的是，这根木条彻底离去，积木还没有倒下：“你怎么这么紧张，这是他们小孩子的事情。”
下一根似乎是只有拿取就一定会倒的结局，但是叶辞反而松了一口气：“差点以为在质问我。就算许清真的做了这种祸害小姑娘的事情，等别人家长找上我的时候我应该会很无措吧，他从小话就比较少。”伴随着话音落下，是积木散落一片的清脆声，叶辞放松地向后躺去。
侧头看向宋林的时候，正好和宋林拿着一杯饮料的视线对上，那个眼神是一种直白而清晰的探究，在等着自己说下文。忽然叶辞就想起来了，自己和宋林的第一次见面，在公司的那个楼梯间。冻得有些发抖的年轻男人，凌厉的眉目和通红的鼻尖手指形成强烈的反差，让叶辞一下子就想到了很多年前第一次见到弟弟时的样子。
十岁的小男孩顶着刚长出发茬的寸头依偎在那个哭泣的女人身边，耳朵，脸颊，鼻子和拉着女人衣袖的手全都被冻得通红。当时年仅19岁的叶辞看着站在同样在默默流泪的母亲身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反应当时的状况，只好揽住母亲，让那个瘦弱的女人依靠在自己身上。而对面的许清就是睁大了双眼被那个女人推到面前：“喊啊，这是哥哥，快喊哥哥。”
许清没有开口，直愣愣地盯着叶辞看，眼神清亮，和宋林的眼神几乎要重合在一起。他大概也无法理解当时那是一副怎样的状况：从小只有母亲相依为命和被查出患有遗传病的自己怎么突然就多出来了一个哥哥和一个卧病在床的爸爸呢。
而对于上大二的叶辞来说，就是父亲重病的噩耗带来的还有一个同样得了遗传病的弟弟。这意味着什么呢？父亲的出轨，丈夫的不忠，自己也可能会随时发作的遗传性疾病，已经在承担的高昂的医疗费和一笔即将要再多出一份的治疗费。
“到你了，叶辞。”宋林又喊了一遍叶辞，叶辞才反应过来，重新开始这个叠叠乐的游戏。
“你还没说，为什么我和你弟弟像。”
叶辞回过神，搪塞了一句：“感觉像。”
宋林正要接话，就被宋致的插入打断了：“哥，这个锅要不要挂起来。”二人转头就看见宋致举着一个超大的平底锅站在厨房门口，他的脸从锅后面偏头探出来：“这是新买的吧，我之前没有见过这个锅。”
宋林把手里空的饮料瓶子扔过去，被宋致一下子躲开了：“干嘛！”
“还不是因为你上次非要自己烧菜把之前的烧坏了，挂起来。”宋林说完这一句就转回了身子不在看他，还不忘补一句：“瓶子记得捡起来。”
宋致哦了一声，把没有砸中自己饮料瓶捡起来扔进垃圾桶，举着锅又进了厨房。
“你笑什么？”宋林看着笑的眼睛都弯起来的叶辞，感到不解。
“没事。”叶辞站了起来：“就是你弟弟，蛮可爱的。”坐到了沙发上后看着宋林又补充了一句：“你也蛮可爱的。”
叶辞就这样直勾勾地带着笑意盯着他看，好看的眉眼上染上一股慵懒温柔的神色。如沐春风？冰雪消融？这些形容都不够贴切，宋林后来回想起来当时的心情，更像是被一股水流包裹住的感觉，漂浮和窒息半掩半合地攫取着自己的心，一时之间让自己说不出来话。
叶辞并没有等宋林做出新的反应就起身，说要离开了。
“今天感觉孙母好像没有那么强势，我和她再说下，赔偿那么多钱确实没必要，有信息了我再联系你吧。”宋林跟着叶辞往外走，应道：“我请律师解决这件事吧，你也很忙。”
叶辞轻松挑眉：“我不忙，最近在陆续结束各种商务合同，要闲下来了。”他拍了拍宋林的胳膊，宽慰道：“放心吧，这种事其实都是小事，闹不上法庭，过两天我联系你。”
叶辞举起手机晃了下：“我喊了车，你回去吧。”
宋林站着没动：“没事，我等你上车。”
“也行。”
“你真的要退圈了吗？”
“嗯。”
沉默蔓延，叶辞已经做好了他提问为什么的准备。
“后天你有部电影上映是吗，你演律师。”
“百度百科上面这都有吗，你想看的话我可以给你首映票。”
“你要出席首映礼吗？”
“没有，我推掉了。”
“你已经看过成片了吗？讲的是什么故事。”
“嗯，看过了。讲的是——”
“我们一起去看吧。”
？
“也…..行。”
“微信，还没通过我。”宋林把手机掏出来，展示自己未通过的好友申请。
“哦，这个啊，这是工作微信，你加我私人微信吧。”叶辞吧二维码拉出来，宋林扫上发了验证，加上后对话框里面浮现一行小字“你已添加了Y，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xx，现在开始聊天吧”，头像是一只陨石色的边牧狗狗。
这时车已经到了，两人道别，在冬日的夜色里说了再见。
宋致从厨房出来就看到盯着手机进家门的哥哥，询问道：“叶辞哥呢，走了吗？”
“嗯。”宋林应了一声，随手拉开一个椅子坐下：“今天吃饭的时候你突然发什么火？”
“那，也是因为他得寸进尺。”
“宋致，你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自己错在哪了吗。”
宋致拉开饮料瓶的易拉罐的拉环，呲的一声，和他有些气恼的心情有些相像，没有回答宋林的提问。
“你已经是高三生了。不论是什么原因做事之前都要想明白后续怎么解决，我当然可以一直帮你解决问题，但是你想一直站在我身后吗，宋致。”宋林看着弟弟握紧了饮料瓶的手，还是叹了口气：“暴力一定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
他迈开步子往房间走，宋致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快到房门口的时候冲宋致说了句：“但是偶尔也是有效手段。”就拉开房门进了房间看不见身影了。
第二天上午，宋林就收到了学校打来的电话说宋致可以复学了，关于宋致的殴打事件，有学生愿意作证是对方先动的手，而且该学生确实有造谣的事实，这时就牵扯到了被造谣同学的家长进入事件，被打的学生家长对于宋致终于也是同意私了调解。
这一切都发展的太快太顺利了，宋林很难用巧合和走运来形容。送弟弟去学校的路上宋致也是一直沉默不语，不知道是因为昨天自己说的话在生闷气还是反思。
“给妹妹的，你去送给她，不要让她去找你拿。”宋林把超大两袋零食递给宋致让他拿着，宋致别别扭扭地说知道了，却没有往学校里面走。
“干嘛，昨天说你还在生气，不想上学了？”宋林抬脚要踢宋致，却被后者躲开了：“没有。”
“就昨天，帮我和叶辞哥道歉。还有谢谢他，我已经反思过了。”
“嗯，怎么反思的，昨天晚上偷偷在房间哭吗？谢叶辞什么，昨天我不是请他吃饭了。”
“。”宋致一脸无语：“我为什么要偷偷哭。”
“你小时候不是每次被训都躲起来自己哭一通——”
“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别提了——就昨天我和叶辞哥说了当时的事情，然后他有问我那个女生的名字，所以你今天和我说解决了的时候我想应该是叶辞哥——”
“什么时候？”宋林眯了眯眼，没有回忆起弟弟和叶辞单独相处的情况：“怎么不和我说？”
“都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也不全是吧，他问的比你多。”
“宋致，不好意思。”宋林向前一步揽了下自己弟弟：“我应该早点和你聊清楚的。”
“咳咳咳。”宋致被自己哥哥突如其来的关怀尴尬的原地趔趄了一下，喊了句我进学校了就飞快跑走了。宋林看着自己弟弟拎着两大袋零食库库飞奔的背影觉得有些搞笑，于是原地笑出声来。
宋致回学校以后宋林就回归了自己的独居生活，工作以后大部分的时间几乎都是独居，因为弟弟妹妹有时候因为放假回家可能会回老宅，而自己是在别处单独租的房子。恰逢这段时间因为公司原因更是基本没有工作，结束这段弟弟的小插曲，宋林得以享受一个应该是长久的假期了。
但是宋林是一个严格意义上说他这个年龄段年轻人标准里的无趣的人，基本没有什么社交娱乐活动，更没有什么来往特别频繁的朋友，所以约好了和叶辞一起看电影算得上是一场对于宋林来说值得期待且正式的约定了。
首映场的时间选在了晚上六点半，宋林早早地就出门了，结果比叶辞早到了大约半个小时。
叶辞的电话进来的时候，宋林正在研究是要买多大份的爆米花：“嗯，我在爆米花这边，没有戴口罩，看起来人不是很多。”
“你穿的该不会是黑色西服吧？”叶辞的声音带了点不可置信。
宋林嗯了一声：“你看见我了吗，要吃爆米花吗？”
接着转身想四处找一下叶辞，还没聚焦视线，就被一个带着口罩，穿着黑色棉衣的男人拍了下肩。叶辞穿了一身黑，黑色棉衣里是一件露出帽子的卫衣，宽松的裤子，舒适的平底鞋，头发也像是随手扒拉了几下就出门的样子，很像刚出校门的大学生。
“很帅啊，宋林。”叶辞对着一身黑色高定西服，精心做了发型的宋林如是评价。
宋林戳了下叶辞脸上的口罩：“干嘛戴这个。”
叶辞的笑声从口罩里传来：“我好歹也是主演之一，被认出来不太好吧。”
“好吧，那你要吃爆米花吗，大份？还是超大份？”
叶辞看着宋林无比认真挑选的样子，觉得实在是和他这身高冷帅气的形象不搭，这大概就是反差萌吗？于是建议道：“你喜欢的话可以买两份。”
“为什么，两个人看电影一般不都是买一份吗。”
收银员小姐姐这时恰当地开口道：“先生，也有很多人买两份的，一般来说好像都是情侣买一份，我们这里第二份半价哦。”
小姐姐和颜悦色，给出了中肯的建议，叶辞觉得很不错，当即决定要两份，从容付款以后于是两个人一人拿着一份大份爆米花和大份可乐走进了影厅。
电影讲述的是因为一封匿名信而踏上旅程寻找万物岛的故事，三个人性格不同，出身背景也截然不同。机缘巧合之下，三人被迫结伴发现去的都是一个终点以后开始彼此猜忌，试探，但是彼此之间的链接却又变得信任牢固。故事的最后也没有说明万物岛在哪里，更没有揭露匿名信的来处，总之是一部让宋林有些摸不着头脑的一部电影。
但是宋林看的很认真，聚精会神，并没有出现半路睡着这种不礼貌的行为。
影厅里面并没有开暖气，在放到一半的时候，宋林就感觉到叶辞的手带着一股热源塞进了自己的手里。“暖宝宝。”叶辞小声的解释，让宋林把暖宝宝握在手里。
宋林看了他一眼，看电影的时候叶辞并没有带口罩，屏幕上的光影明明暗暗反射到他的脸上，让叶辞的轮廓更加清晰立体。
叶辞感受到旁边的人开始吃自己手里的爆米花，不解地看了他旁边的人基本没有动的爆米花和一脸自然的正主，伸手把自己整桶的爆米花都递了过去，这时候宋林反而不要了。
然后便宜了散场时旁边一直盯着俩人爆米花看的一个小朋友，两个人的都是。
“我还以为你很喜欢这种甜食。”
宋林把两人已经喝完的空可乐杯子扔进垃圾桶：“我以为你喜欢，你不是要买两份吗。”
叶辞好笑地解释：“因为半价。”
“去吃饭？”宋林和叶辞并肩往外走，二人的身高相仿，迈开的步伐也几乎一致。
“吃什么。”
“这次换我推荐餐厅吧，你开车了吗。”
叶辞嗯了一声，问道：“你呢？”
“也开了。”宋林站住按了向下的电梯：“你要跟在我后面吗？还是我们开一辆车？离得不远，等下回来再取车也行，我们开一辆车吧，开你的我的？”
叶辞觉得宋林说话很有意思，直接的表达和坦诚的表情都让他感到舒适。等电梯的人越来越多，两个人稍微站的近了一点，宋林凑近叶辞询问他笑什么。叶辞回应说：“开你的吧。”宋林问：“为什么？”这时候开始有陌生人对着宋林窃窃私语地观察讨论，漏出来的音节是什么“男团”“热搜”“出轨”一类的，叶辞自然而然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口罩递给宋林，嗓音里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你要吗？”
宋林刚要伸手去接，就被叶辞收回去的手扑了个空，还没做出反应，耳边传来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叶辞率先走进去，小声地解释了一句：“因为是豪车。”
宋林的目光跟随打开的电梯门投到叶辞的身上，看着他玩味的表情才反应过来刚刚这个人是故意在逗他，不论是口罩还是豪车，他似乎很满意宋林因此露出的无奈的，不解的神情，真的是恶趣味。
餐厅选在一家临江的当地老饭馆，餐厅不大，整体陈设古朴而有雅致，两个人拨开月洞门上的流苏装饰，落座在一个被围起来的半封闭小空间。
服务员拿来菜单给两人，与此同时茶水也端了上来，宋林开口介绍道：“这是熏豆茶，你喝过吗，有开胃的效果，可以餐前喝点。”
叶辞摇摇头，把菜单推给他：“你负责点菜。”
“这个茶，味道蛮特别。”叶辞喝了一口，入口醇香，有些咸味，但是却有回甘：“我没有想到你会选在这种风格的餐厅。”
“什么风格？”
“老派？”叶辞指了指周围的装饰，并比划了一下宋林的西服：“和你这一身蛮搭的，你应该早点和我说来这里吃饭，我就不会穿的这么随意了。”
宋林把从车上拿的叶辞的大衣脱下放在一旁的椅背上，不假思索地回复：“吃饭而已，你只要穿了衣服出来就行。”
叶辞一噎，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今天你笑的就挺真的，最近这两顿饭都是。”宋林盯着叶辞的脸，目不转睛地这样说了一句。叶辞原本放松的神情立马收敛了起来，有一瞬间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宋林又接着说：“宋致让我和你道歉，加道谢。”
“这么突然，为什么？”叶辞总算是找回来了自己的表情，有些游刃有余的开始回复宋林。
“昨天宋致的事情就已经调解了，我想事情进展的这么顺利，一定是你做了些什么。宋致和我说他单独和你聊过，你问了很多当时的细节，我应该不知道这些事。”宋林顿了顿，说：“很抱歉，这些事本来应该是我来做的，其实是我应该和你道谢。”
“你找了我，不就是在解决这件事吗。”
“这不一样。”
“宋致和我说的和告诉你的没有差别，刚发生这件事的时候你不就知道了那个被造黄谣的女生是谁了吗，你不用自责是我而不是你这个哥哥出面来找这些人协调沟通，你没有找上我的话我也不会帮忙。而且宋致说了你似乎不想让那个女生卷进这件事，我本来是担心你会怪我自作主张的。”
宋林感受着叶辞语气中的试探，还是老实地开口了：“我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让那个女孩因为宋致受到更多的关注和恶意。”
“宋林，你想一想，如果是你妹妹发生了这种事情，你会想当个不知情的哥哥吗？”
宋林与叶辞的目光对视，缓缓摇了摇头：“不。”
“所以这件事必须有必要让孩子的家长知情，学生没有办法维护自己的权利，监护人是他们未成年时的保护者。被恶意凝视的时候，不是要躲开，而要直视回去，最好再给他们一拳。况且造黄谣这种事情是一个本来就很复杂的事情，你弟弟是这场风暴的导火索，让矛盾重新聚焦，并不能算得上是卑鄙。”叶辞说这些话的时候，冷静无情，是在一个最客观的角度来陈述事情的利弊。
宋林这时候才真正感受到真正的他，那个深夜两个人第一次吃饭时和善，周到的宛如邻家大哥哥形象之下的叶辞开始不断走了出来。陌生？还是对叶辞为人行事风格的震惊？这些情绪宋林都没有，只是那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冰封的湖面乍然裂开了一道轻微的缝隙，他不自觉地想走上前去触碰，完全不担心万一冰面开裂自己掉下去了怎么办。
他想看一看冰面之下是什么。
“要不要喝点酒？”宋林这样提议道，几个字就把叶辞原本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拉到了最松。
无厘头。
但是叶辞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