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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e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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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大灾害防御中心的官方资料，如今的海平面相比大灾害前要高出871米，海洋领域则扩大了35%，但彼时的大洋中，却比如今海纳着更多的生物种类，甚至数以万计。
蓝鲸即是其中一类，在大灾害前就已然存在于这颗星球，但对于程遂、或是任何一位荒原城市民来说，这两个字更像是一个陌生而虚无的名词，比火星更为缥缈，甚至可以怀疑其是否真实存在。
然而此刻，程遂确信自己捕捉到了那种悠长古老的声响，清晰而低沉，他的心脏甚至与之共振，无法抑制地迎合着那组平静的频率。
他仍然没有睁开眼睛，却感受到了凌的心跳正轻微地加快，这位有些嗜血的职业杀手一向跋扈张扬，此刻却在安静地等待。
程遂还在感受着，在冰川慢慢碎裂的声响间认真辨认那极低的赫兹，随后，他平静叙述道：“好像...有两只。”
他握住凌为他指出方向的手，几乎整个包住，之后慢慢调整角度，指向声音来源，他的手很稳，如果真当医生，或许也能胜任。
“在那边。”
天幕仍然关闭着的凌晨港口，冷风骤起，天地间似乎仅存两人，安静地与大洋一起呼吸。
片刻后，他听到那两头自由而庞大的身躯一起划过水浪，终于徐徐潜向深处，声音随之消逝，他睁开眼睛，将凌的手摆出“V”的手势，对凌说道：“它们一直在按这样的轨迹游动、交替向前。”
凌看着自己的手，静静说道：“双栖蓝鲸。”
“双栖？”程遂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少年抬头看着他，带笑的眼底闪着光彩：“秋收季是蓝鲸的迁徙期，但它们通常是独自到南太平洋捕食，如果有两只，还挨得那么近，或许是一对儿。”
程遂点点头，这是新知识。
“医生，人类就算装了声波增强元件，或者就算身处海洋之中，一般来说，也无法听到蓝鲸的声音。”凌平静地叙述道。
程遂收回视线，看着身旁的凌，他了然般问道：“你想劝我放弃...切断听觉神经的计划？”
凌只笑了笑，眉眼弯得很漂亮：“我是劝你准备好。”
程遂看着天幕边缘的弧线，没有回答。
“这是天赋。”凌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这儿装了一块平氏的神经听觉矩阵，型号NSA0101，市面上最好的声波增强元件，但现在到处都是反制器，那东西一旦启动，什么元件都白搭，所以结果就是，既听不到蓝鲸的声音，还要忍受时不时发作的电子排异神经痛。”
人工天幕正在缓缓开启，程遂伸手触到自己耳后，关闭生物听觉，重新开启听觉模组，并将声波捕捉调到2%。
白天快到了，会很吵，程遂想。
随后，他平静地对凌道：“关于电子排异，你需要一个长期治疗方案。”
他从重构局的资料里学到了一些成功经验，但任何方案都需要本人的积极治疗意愿，这对凌来说或许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更重要的是，他并没有任何权力要求他做某事。
就像他无法将凌控制起来，监控他的行踪、制止他不安全的念头、阻止他冒风险，甚至，切断他与任何不够安全的人之间的联系。
凌平静地反问：“那你的PTSD呢？医生，有长期治疗方案吗？”
少年的笑意带着一丝挑衅：“还是说，把自己变成聋子就是医生的方案？如果是这样，我可不敢接受你关于疾病的建议。”
程遂无法回答这问题，他当然知道因为困扰于PTSD的梦魇转而治疗听觉的行为有些荒诞，甚至可以定义为如同头痛医脚般的愚蠢决定，但从那个可怕的记忆开始，直到遇到凌后疑似加重的病情，一切无法控制、脱离逻辑的情形，似乎都和过分灵敏的听觉有关，由他的听觉神经而引起。
他本来可以拥有平静的生活。
但在听到蓝鲸的声音之后，他承认他产生了迟疑的念头。
“这是天赋。”凌在第二次见他的时候，就曾如是说过。
程遂看向凌，少年的眼睛轮廓温柔，眼神却透着锐利，像一只漂亮的猛禽，白隼。
他想把这个想法告诉凌，斟酌着如何开口。
但在此时，某种极为微小又高频的嗡嗡声触动了他的听觉，他警觉地转身看向声音来源。
一只拇指大小的蜂型机器人正从地面缓缓上升，直至飞到两人身旁，浮在空中。
程遂眉头皱起，下意识将凌护到身后，这是某种探测型可通讯无人机。
来自蓝警？市政厅？
他的大脑快速回想并推理着各种可能性，神经高度紧张，余光看向四周，暂时没发现其他可疑活动。
“嗯？你来了？”凌似乎有些惊讶，却轻松地说道。
随后轻轻拍了拍程遂：“医生，没关系，这是Crawler。Crawler，这是我的医生。”
少年露出平日那种张扬的笑容，冲那只小蜜蜂礼貌地介绍。
那只爬虫？
程遂咬了咬牙，在他自己并未意识到的时候。
蜂型机器人冲程遂上下晃了晃，似乎在模仿点头。
随后转向凌发出声音，带着信号传递中丢失颗粒的机械质感，但仍然是男性声线：“你在惊讶什么，不是你定的这个时间吗？早上六点，天幕开启的时候。”
“哈哈哈抱歉抱歉，是我是我，”凌抬头看了看，天幕已经开启，狭窄的缝隙中洒下一列光。他笑着问道：“搞定了吗？”
小蜜蜂上唯一的蓝色信号灯闪了闪：“搞定了，还有别的要准备吗？”
凌摇摇头：“只剩手术刀，以及医生的决定。”
某种熟悉而晦涩的神经感受再次涌向程遂的大脑，他用力压抑着那些不该存在的念头。
随后，他下定决心般，转过身问凌：“你确定要当我的医生？”语气平静。
凌很认真，但天生有些上扬的嘴角总是带着浅浅的笑意：“如果你信任我。”
程遂也扬起一个笑容，瞳底有一丝被压制住的疯狂：“好。”
他勾起凌的右手，又一次让对方冰凉的指尖触到自己的耳后：“这里，装着一块梵托的超频听觉模组，作为术前知情告知。”
凌点点头，自信地笑着：“我会处理。”
程遂的手没有放下，他仍然笑着，但看起来似乎比凌更像职业杀手。
低沉冰冷的声线继续说道：“我的唯一要求是由你主刀，至于用什么刀，我不会过问。”他顿了顿：“毕竟，那是医生应该操心的事，对吗，医生。”
凌的眼睛眯成一道漂亮的弧线：“放心，刀到病除。”
皇后区-毛德皇后楼。
程遂洗了一个热水澡，但疲惫并未得到缓解，昨晚的睡眠被那个梦魇占据，他简单擦了擦头发，走到冰箱前，拿出一整块蛋白营养块和复合维生素冲泡剂，又从常用药箱中翻出一片百菌消，随后，平静地坐到餐桌前。
房间中央的全息投影正播报着昨日要闻，画面里是昨晚热闹的宾吉街，整条街的空中领域都被全息投影的橙色灯笼占领，浮空车们在尾翼上挂着招摇的霓虹旌旗、拥挤着穿梭而过，霓虹酒吧门口的人们穿着各式各样的奇异服装，将自己扮做某种农作物，某种只在资料中见过的农作物。
之后又是市政广场上的画面，与宾吉街如出一辙。
似乎除了程遂，整个荒原城的市民昨天都走上了街头，参加秋收日庆典。
荒原城并没有任何农用耕地，更不存在任何秋收。程遂想，这个节日的存在意义是什么？
他随即又想到那两头蓝鲸，和那些农作物一样，都是大灾害前曾与人类共享阳光的生物，在不需要人工天幕的时代。
如果生在大灾害前，他第一次畅想，如果在大灾害前，他的听觉会造成如今这样无法解开的负面情况吗？
会有正常的生活和记忆吗？
“由素子集团联合平氏，以及天穹的十余位顶尖专家参与的基因生物义体改造计划于昨日进入最后阶段...”
秋收日庆典的画面结束，下一则新闻开始播报。
颈部使用了高纤维进行过义体改造的播报员端坐在镜头前，不同于早间新闻，这位播报员很冷静，严肃的语气中带着欣喜，十分专业地向市民传达着这则消息。
基因生物义体改造计划，程遂曾听林南说起过，这种新型生物义体不同于以往的人工材质，也不需要由义体医生在植入的时候手动连接人工神经，而是以人类基因作为基础培养而成，据素子集团称，这种义体或许可以完美代替人类自体生成的身体，并又由于基因改造技术的原因，会优于自体。
程遂对这项目并不报很高的期望，林南也极为认同，但达不到最终的目标，或许能促成中端产物，无法造出完美的身体，或许至少能解决电子排异症的问题，但这技术成本有多高、是否再次沦为财阀专用技术，是另外一回事。
脑机系统响起提示音，俞安发来消息，说副市长对于程遂配合警备安全署以及帮助带领俞安学习的事表示感谢，有机会或许可以见个面。
这是从高处而来的邀请，程遂却并不太感兴趣。
紧接着，俞安又发来消息：[刚那些话是我妈让我说的，哥，你有空再说，后天来上班吗，林南不来。]
程遂咬了一口营养块，有些发酸，他看了看包装，柠檬味。
他回复俞安：[嗯。]
随后，脑机系统再次响起提示，程遂干脆拿起玻璃板，投影到手中。
消息来自：凌
[医生，手术时间到了。]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