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跨年夜（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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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际2832年12月31日 22:30
【警告！舰体受损严重，即将启动紧急着陆程序！】
【联络点坐标确认：银河帝国第五星系，第一殖民星——罘陵星，盎撒外域特区，霞飞大道12号。】
【倒计时：五——】
通过舷窗望见那颗幽蓝色行星时，起初只是一片静谧过头的耳鸣。
最外层的白色光辉使它看起来莹润又温柔，然后是浓云与万年的雪，压在那片淡蓝上。
【四——】
等过了晨昏线，逃生舱狭窄的舱壁便将持续不断的警报声回响得了刺耳难耐，枫叶就这么在极速下坠的失重感中，又进入了一片亮着橙黄光斑的深色世界。
据说无论晨还是昏，这个世界都像极了人类最初始的家园。相似的土壤，让它落下了相似的雨。
但他翻阅过第一批宇宙殖民者们遗留下来的记录，他们无一不哀伤的悲叹它比起那颗叫做“地球”的行星，实在是差远了去。
它只是一个小小的模仿家，充其量有点儿故乡的影子，反而更惹人的乡愁罢了。
然而枫叶没见过地球，此时看着罘陵星，觉得它作为坟墓来说，已经够好了。
【三——】
穿越大气层的剧烈摩擦，让逃生舱晃得厉害，隔热板燃起了白热的火光。
氧气含量的下降，让枫叶连咳嗽都像在受刑，肺疼得快要爆炸，痛苦简直是在叫嚣。
聊胜于无的按着胸口，他心想自己身为一个战士，真不该孩子气的放大负面情绪。
眨了眨干涩的双眼，顺带摸到了藏在胸口内衬里的那枚微型U盘，由此又想起了那位素未谋面的孤烟，此时此刻还在联络点等着他交接情报。
帝国监控森严，他们不是总有机会安排着见这一面的。
【二——】
所以孤烟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舱体结构已经开始熔化，枫叶却感觉不到多少热量，因为正一门心思地好奇着孤烟的来历。
他在想，孤烟是不是和他一样，终于看不下去了银河帝国在面对日斯提公国时的懦弱无能，方才毅然决定加入联邦反抗军，在抵御外敌的最前线浴血奋战？
还是自从十年前，帝国改朝换代，孤烟便追随着旧皇麾下的忠臣义士退据银河第一、四、七星系，成立了联邦自由星区，至今拒不承认新皇政权的合法性？
不过答案也许并不重要，枫叶又想道，因为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一心向往着孤烟，和孤烟所代表的自由星区。
——他原本一直想去那里看看的，看看那里热火朝天的希望与自由。
【一。】
【能源耗尽。】
【很抱歉，此程已无法再为您护航，仅以联邦之荣光，在此向您致敬。祝好运，枫叶先生，愿您终抵黎明。】
罘陵的风，冷得骇人。
枫叶从耗尽能量的逃生舱里挣扎滚出来，打了个寒颤却再顾不上了冷，他握紧手枪，无视右臂上的剧痛，想也不想地对准自己遗留在舱内的个人终端瞄了过去。
枪声响起的同时，大脑有了一瞬间清醒过头的恍惚。仿佛亲眼所见一切前尘往事都消散在了眼前，从此他的身份，就只剩了枫叶这一个代号。
不过还好，最起码他挺喜欢枫叶，总觉得这是一个燃烧的、不服输的意象。
就像他自己一样。
所以在飘零之前，枫叶抬头看了眼天上那颗越来越明亮硕大的白点儿，深吸一口气，决定了还是要逃。
逃，必须要逃，逃了才有机会把U盘交给孤烟！
夜视仪已经损毁，前路料峭森寒，耳边唯有不停呼啸的风声和鼻腔里充盈着的湿漉漉的血腥气，枫叶因此有些慌——死到临头、将死未死了，才真正知道了这回事的可怕。
好在怕着怕着，他逐渐适应了这颗行星的重力，脚下的土壤也开始为他迸发出一股原始的、足以托举一切的力量，拉扯住了他张皇飘飞的灵魂。
原来无论在宇宙中探索多远，他都永远是大地的孩子。
——脱离飘渺无垠的宇宙，追踪星舰所带来的死亡阴影也随之淡了去，前方等待他的，也许只是一场叶落归根的沉眠。
沉眠不比死亡可怕，甚至让人期待。思及至此，枫叶只觉心中又多了几份勇气。抬头环顾四周，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已不知怎的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别墅小巷。
两排以西巴尼亚式的公馆建筑夹着一条鹅卵石小道，直直的向远处一字排开连通着大路，时不时可见几辆亮着警灯的巡逻舰飞驰而过。
高悬空中的侦察无人机也与此同时宣布了严令：
“各位民众，请注意，帝国彗星级战列舰「银色之剑」为执行特殊逃犯抓捕任务，已申请进入我卫星轨道。即刻起，距太空港半径1000公里内空域为绝对禁飞区，一应飞行工具严禁升空，如有违反禁令造成干扰者，将按照一级叛国罪进行处置。”
“重复，帝国彗星级战列舰「银色之剑」……”
跟随这道机械播报音一起破口大骂的，是枫叶忍不住的低咒。夜风再次寒得了彻骨，他万没想到追兵会来得如此迅速。
太阳穴疼的突突直跳，一呼一吸已是力竭。左手倒右手的递着枪，他张了张麻痹僵硬的五指，想起银色之剑的凶名在外，竟情不自禁的有些发怵。
只可惜既然是逃命，那么怵了也没用。并且人是真不能丧气，一鼓作气的时候还觉得能熬一熬；心气一散，一双腿脚便仿佛是灌了铅，死活都抬不起来了。
眼前发了黑，枫叶心中忍不住哀叹一声，只道是大势已去。
*
星际2832年12月31日 22:38
为了同时庆祝跨年夜和前线战场的阶段性大捷，作为银河帝国行都的罘陵星，早在一周前便已被装点得极尽奢靡之能事。
一座座高楼大厦的玻璃外墙上投影着五光十色，无人机群搭载烟花升入漆黑天幕，各种似星云般浩瀚夺目的“大手笔”演出，无一不在尝试与人造大气层外的璀璨星空争一争辉。
然而进入宇宙移民时代的人类，却似乎早已对星辰的奇幻迷离习以为常，甚至，有的已经对其感到了厌烦。
最能证明这一点的，是今夜上城区星港中所有停泊的宇宙观光飞艇都人数寥寥，而由陆氏拓界集团在外域特区倾心打造的“复古之城”却人头攒动。
——展示着节日限定的传统古典建筑，屋脊横梁上系着长长的红绿彩旗，沿路小桥流水里点缀着河灯蜡烛……整体的光线不能说是明亮，但却别有一番灯火阑珊的朦胧雅致。
乃至今晚八点半的时候，拓界集团还很有情调地为观光客们安排了一场人造雪。飘飘洒洒的雪花落在树梢头，红梅也与此同时的开遍了满树，咿咿呀呀的复古女声唱起了：“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醉……”
如此别出心裁的策划，令满街行人的心里几乎是不约而同的生出了一份有别于这个时代的沉稳和安定：仿佛在这里，无需要各种“匆匆的垂直升空”和“一眨眼的跃迁”，只有“慢慢的走”和“闲闲的等”。
而在所有人的“慢”和“闲”中，有一位带着黑色毛毡礼帽的高个子男人，看起来出奇的心慵意懒。
他无所事事地坐在霞飞大道12号一家名为“沉思”的咖啡厅里，单腿屈膝踩着高脚凳的脚踏，呢子大衣与西装外套随意搭在邻侧空凳上，微型烟雾吸收器跟着爵士乐的节奏缓缓的在他身边转出了幽蓝的光圈。他一只手夹着香烟撑住了下巴，另一只手则捏着搅拌勺在咖啡杯里搅来搅去，百无聊赖的模样眼瞅着到了一种无精打采的程度。
几名年轻的女侍应生远远地躲在休息处，偷偷打赌他那支单纯夹在指尖的香烟，到底还抽不抽。
——男人自点起烟后便变得了心不在焉，明灭的烟火在金属烟托上自顾自燃烧着，始终不见他将其凑到嘴边。
“他准是在等情人。”说话的女侍应生信誓旦旦：“你们瞧他，长得就不像是一个人孤伶伶过跨年夜的样子嘛！”
这话说的倒是没错。男人相貌确实生得好，是个浑身上下几乎挑不出缺的漂亮角色。偏他又在人堆里漫不经心地存在着，脸上的神情唯有平静。于是显而易见，他与自己的美男子身份，是早就相处得一团和气了的。
美而自知的人，无论男女，在情场中向来是无往不利，哪会甘心在今夜这样好的光景里，不合时宜地度过寂寞时候。
然而有个圆脸蛋儿的姑娘看着男人，却总感觉有一缕看不透的白纱缠住了他，让他的四周雾不成雾，烟不再是烟，别有了一份凄凉的滋味。
垂下眼帘，男人的身影像个十足可怜的小弟弟一样印在了她的心底，让她忍不住去想：点了烟，为什么不抽？也许是才学的，还不大会抽烟。
她因此生出了点不忍再直视男人的失落感——这么漂亮的人，也会有不擅长的事？
不该有的。
几乎有些固执的将男人设想为了一个货真价实、配得上外表的全能浪漫角色，她小声喃喃道：“你们不觉得……他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很孤独的味道吗？”
可谁曾想此话一出，立即惹得其他姑娘们面面相觑的笑了起来，彼此的眼神中还很默契的生出了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戏谑：
“你能闻得到别人情绪的味道了？恭喜呀！你分化成新人类了！”
圆脸蛋儿是个身材略微丰腴，因缘际会刚从偏远星进城的外来客。因为初来乍到，来不及订制的咖啡厅制服穿在她身上紧绷绷的，胸前的起伏简直呼之欲出。
这也惹得几个姑娘蜂拥而起的闹腾起来，一个比一个更过分的戳着她软扑扑的胸脯，不依不饶的连声逼问：“你分化成omega还是alpha了？嗯？别害羞，说说嘛！”
“我没、没分化，你们不要乱讲……”圆脸蛋儿边躲边难为情地涨红了脸，打心底里觉得新人类和标准人类，是两派阵营。
然而其他人却很明显的并不这样想。甚至正和姑娘们一起当班的咖啡厅经理，还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为自己无法分化的标准人类身份，颇感遗憾地出声道：
“说起这个了——你们知道吗？新闻上说，为了消除对新人类的隐形歧视，宇宙联合评议会决定配合AO性别，把咱们普通人也划成一种叫做Beta的性别了。”
有个棕色头发的女孩闻言立即拧起了眉头：“瞎折腾什么呀！到底是谁歧视谁？”
经理看她一眼，笑得精怪：“怎么，不想做beta？”
“谁想呀！”棕发女孩简直是气馁了：“分化成alpha我是不敢指望了，可怎么连omega都做不成呢？”
“omega有什么好？受到点儿刺激就忍不住要发-情，就跟返祖动物一样，完全是社会的累赘嘛！”
棕发女孩没什么所谓的耸了耸肩：“我知道，可是——”
她紧接着用有些向往的声气嘟囔道：“——现在的新贵人物，哪个不是alpha？分化成omega，就能嫁给他们了……”
原来就在一个多世纪以前，宇宙中忽然出现了一小撮无论体魄还是精神力，都普遍略高于常人的幸运儿。
虽说在进化基因赋予了这些人强悍能力的同时，独特的周期性信息素波动也将他们紧紧束缚了起来，让他们不得不时常与突如其来的生理虚弱或精神混乱做艰难抵抗。但在如今这个由精神力决定武器操控精度的“精神共振时代”，他们依然轻易就改变了宇宙的战争格局。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随着他们之中佼佼者的影响力从战场扩展至全社会，一场席卷全宇宙的“进化狂潮”就此掀起。
于是上世纪末，宇宙联合评议会正式将人类界定为了“标准人类”与“新人类”两类群体，并依据信息素类型将后者划分为了支配型的Alpha与服从型的Omega。
甚至为了系统性保存Alpha的卓越基因，还专门成立了“信息素匹配中心”，以强制规定每位Alpha都只能与跟他们信息素契合度达到60%以上的Omega来完成通婚。
只是如此一来，一个标准人类便注定无法在新人类中找到她的如意郎君了。
可眼看女孩的美梦破裂，经理却忽然意味深长的笑着用肩膀撞了撞她，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神神秘秘地宣传了一点儿希望：“别发愁呀！据说日斯提人已经研制出了可以帮人分化成omega的药剂，大不了，你去打一针嘛——”
“别！”
圆脸蛋儿眼中的羞和怯几乎瞬间就被愤怒给遮盖了去，令她脱口而出地喊了一声。
她是个内秀的姑娘，平素里极少这样高声说话，冷不丁的一爆发，倒教大家都吓了一跳。
“……我倒不是说变成omega就不好了，”众人聚焦过来的目光到底还是让她有些赧然，但并不妨碍她的态度变得了坚决：“只是日斯提的研究成果，都是在侵略帝国的星域后，拿咱们的同胞做实验才得到的数据，你我这些幸存着的人，又怎么能再去用侵略者的药呢——”
“得了吧，消停些好不好！”棕发女孩儿拧着眉头，十分不耐烦的摆手打断了她：“大过节的，为什么要说这种不开心的事？”
自从星历2822年银河帝国在一场夺位政变后元气大伤，日斯提公国便跃跃欲试的发动了好几次针对帝国的入侵行动。
接二连三的星域沦陷，让银河帝国的民众对日斯提公国简直恨之入骨。可日子久了，随着前线一场场的战讯传回来，不是今天输，就是明天赢，两方的拉锯战耗得人简直麻木。越来越多的人又开始想：宇宙这么大，星域那么广，日斯提人再厉害，难道还能打进银河帝国的核心星系里来？
所以前线的流血牺牲是前线的事，放着陪都星的安稳日子不过，干嘛想不开去发愁几乎是另一个世界的水深火热？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嘛！
果然紧接着就听经理用她那一贯圆滑的语气打着哈哈道：“是嘛是嘛，少说泄劲的话吧，不是刚打赢了一场胜仗？哎呀，你们快瞧，那男人的烟，马上就要燃尽了！”
“剩这么一点儿，不知道要燃到什么时候去，害得咱们还得时时刻刻留意着他，”她含笑嗔怪了一句，接着眼波便是一转：“谁敢去催催他？倒要问问他还抽不抽这支烟了！就当给咱们解闷儿啦！”
“漂亮的去呗！”
“刚才不抽，现在只剩一个烟屁股了，还抽什么抽？我押五十个星币，赌他绝不会抽的！”
“他肯定会抽的，烟都点起来了，不抽，难道摆着看的？”
“小薇，别光看着，下注呀！大家都得下注，谁也甭想装腔作势的讨嫌！”
姑娘们兴冲冲的互相推搡着，与其说是打赌，不如说都按耐不住了蠢蠢欲动的芳心，想要搞出一些大动静，盼望着能吸引男人抬头往这边瞧上一瞧。
“让小薇去！”
不知谁忽然拉了圆脸蛋儿一把，然后又另一双手攥着她的领口使劲往两边一扯，扣子崩开，她们嘻嘻哈哈的将她狠推了出去：“总不能白长了这么一对讨人喜欢的宝贝，是不是？”
圆脸蛋儿，也就是小薇，猝不及防的跌出来几步，脸颊霎时烧得了通红：“你们闹你们的，别、别带上我了……”
“怎么能不带上你呢？”棕发女孩带头冷笑起来：“毕竟我们是同胞，要同心同德嘛！”
小薇又被使劲往外推了一把，但一向好脾气的她，却在这次控制不住的恼了。
她不明白在“同胞”这件事上，有什么可开玩笑的。
无名的热血激荡着她，推她在头脑发热的一瞬间无比愤慨的转了身——她宁愿莽撞不知羞的去打搅那个男人，也不想再和这些完全不知道国仇家恨的姑娘们掺合在一起了！
*
星际2832年12月31日 22:43
在吧台远处的尽头，小薇和男人搭上了话。
一整个晚上都在若有所思的男人，慢半拍的抬起头来将她敛入了眼底。
他看出了藏在她表情之下的倔强，想她不愧是个有血性的好姑娘。
银河帝国已经很缺少这样的人了。
因而一旦遇上了，他就总忍不住想要去尊重。
错开视线，他回手拿起自己搭在一旁的西装上衣递了出去：“……披上吧。”
小薇愣了一愣，近看了，才发现男人的肤色很白，甚至隐约白出了一份病容，这便显得他那一双浓眉并压在眉下的黑色眸子，更乌黑得令人惊心动魄起来。
于是她突然感到一阵脸热，心如擂鼓得动了点好女孩儿不该有的欲念，鬼使神差地伸手接过了他的好意：“多谢……”
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只随意摆了摆手。仿佛他今晚的心事已经足够沉重了，一次举手之劳，还不值当的他再将其当成一件正事来回应。
忍不住咬了咬唇，小薇有些不甘心就这样结束。想起姑娘们一起预设好的话题，她鼓起勇气再次开了口：“那个……请问，您是在借烟消愁吗？”
男人慢吞吞的忽闪着眼睫，神情稍显了几分迟疑，眉头也因为心事重重拧出了川字纹，所以冷不丁的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她都问了些什么。
但这并不妨碍他手上的动作快出了一点儿条件反射的感觉，仿佛是出于本能的将指尖兀自燃烧的香烟旋去了另一个方向。
一旋过后，他终于回过神来，不忘了绅士一笑，告诉道他这是怕烟雾缭绕呛到了她。
小薇因此芳心大乱，面红耳赤的低下头，没留意到他笑着笑着，忽然欲言又止的变了一变脸色。
这一变，让他顺势将搭在吧台上的手臂向后一收，身体也由前倾变换为了倚靠在椅背上的姿势。
——他不着痕迹的让自己尽可能远离了她。
他在她身上闻到了一股不怎么妙的气味，无关什么好闻与难闻，只是天生带着麻烦而来。尾指微微蜷了蜷，他有些意动想走，又有些不大放心。
他看她的眼神变得了恻隐，沉默半晌，开口问她道：“你几点下班？”
小薇耳垂立时红得了要滴血，手指轻轻在吧台台面上扣了又扣，她真想答应他的邀约，又隐约感觉心里的害怕胜过了欢喜。
她简直想躲一躲，躲起来缓一缓，因为从来没和异性走到这一步过。
看着她的表情缓缓眨了眨眼，男人再次慢半拍的意识到两人之间可能生了误会。
可不管怎么误会，他还是觉得她最好能赶紧回家去把自己锁起来，又或者去医院的隔离室。然而他又不便直接开口询问她，否则即是冒犯了她。
于是清了清嗓子，他有些为难的想要解释，却不料一阵穷凶极恶的喧嚣声忽然传了来，让他的眼神瞬间冷肃下去，再也顾不上了其他。
破门而入的巡查官员把小薇吓了一跳，想起他们固有的难缠印象，她惴惴不安的皱起了眉：“又来了，一个星期能来八趟！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巡查的……”
像是要回应她似的，吆五喝六的声音又喊了起来：“有联邦反抗军的逆匪潜入了罘陵星，所有人即刻出示公民证接受核验！凡有故意拖延者，都将按通匪罪论处！”
小薇顿时又是一惊。男人也立即垂下眼帘，将脸微微侧转向了门外，仿佛一个侧耳倾听的姿势。
不消片刻，他脸色便彻底严峻起来。
巡察官在厅中横冲直撞，他意识到自己没了办法轻易抽身。略一思索，他再次看向了小薇，继而刻意将神情恢复了一派慵懒，他温和的出声安抚了她：“别管他们，你刚才是想问我什么？”
望着他沉静的脸庞，小薇心中的惧意莫名就消散了许多，并且还有了点儿闲情好奇得有始有终：“……我是想问您，若不是在借烟消愁，您为什么点着烟，却一直不抽呢？”
因为到处都是维护局的眼线，所以人人不敢妄动，男人也不例外的笑得不动声色：“瞧我，在「沉思」里沉思得太入迷，什么都给忘记了。不过，这或许就是缘分了，否则我也不会等来一位很有好奇心的漂亮姑娘，有了机会同她展开一场也许我们彼此都能够记挂很久的邂逅。”
说这话时，他那双墨色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小薇，盯得她的心瞬间变得了柔软，只觉一切嘈杂都不过是她与他的背景音。
直到一声巴掌响破坏了气氛。
不远处咄咄逼人的训话声越来越凶狠，不知谁出言顶撞了为首的巡查官一句，挨了结结实实的一个耳光后，被连人带桌子的掀翻在了地上。
而男人抓住了机会。
低头看了眼脚边飞溅过来的碎瓷片，他眼中分明是无情无绪，却故作了一派埋怨之色。弹了弹火光零星的烟灰，他认命了一般叹息道：“好端端的地方被闹腾得乱七八糟，哪里还叫人待得下去。”
微蹙的眉峰透着股浑然天成的矜贵，似乎是猎艳的好兴致被打断，那么说走就走，也是他们这一类公子哥儿惯常的作派。
小薇柔软的心，又变凄凉了：“……您要走了？”
男人冷冷的站起身，仅用行动做了回答。以至于他瞧着像了个翻脸不认人的纨绔，恨不得把他被人搅了好事的怒火给昭告天下。
只是临走前，他看着小薇黯然的眼神，不由得又心一软，晃了晃手中的烟，问她道：“你押了多少？”
小薇简直不知道他是如何获悉她们在他身上做下了赌注这一回事的，不敢置信地回头估量了一番休息室距离吧台的远近，一脸的迷茫：“三十个星币，我赌——”
不等她说完，他便抬手将烟送到了唇边，用牙齿咬着香烟屁股，腾出手来边穿大衣边说：“好姑娘，你赌赢了，去找她们清账吧！”
小薇几乎是瞠目结舌了。可他看起来离开心切，根本无意替她解惑，只是在临走前，左思右想之后还是决定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来一支针剂翻手递给了她。
他自己用不着这个，本就是有备无患的东西。而比起没什么必要的多加小心，还是眼前这个明摆着即将到来的危机，更让他做不到视而不见，不去施以援手。
依旧是垂着眼睛，他像是不敢看她，又像是不忍看她：“拿着吧，一旦有什么不舒服，记得提前用上，那个，可能……就今晚了……”
他含糊不清的说完，像打哑谜似的搞得人一头雾水，然后便走得了行色匆匆，看着简直像是有要事大事要去处理。
而小薇呆呆的低头一看，发现他给她的竟然是一支新人类专用的信息素抑制剂。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跨年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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