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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怎么又要过生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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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梵时言的臂弯太过温暖,梵时言的步伐也轻便平稳,他竟就这样径直睡了过去。再一睁眼,他躺在一张宽敞又温暖的床上。
说宽敞其实也并不,后背紧紧贴着一个胸膛,不热但是存在感极强,不用想也知道抱着他的人是谁。
梵时言似乎睡着了,梵时语没有动作,他静静感受着梵时言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后颈,出神地注视着窗外如水的月色。
没拉的窗帘是白色的,窗外是明亮的月和繁茂的梧桐,飘窗在月光下莹莹发亮。很显然,这既不是梵家也不是宿舍,这是梵时语梵时言在校外的房子。
他答应梵时言过生日,一个是因为他真的需要什么事情来转移他的注意力,另一个……他不得不承认,他这样做有讨好他的意思在。
他不禁想起了今天白天发生的一切。也想起了梵时言把他护在身后,说要带他回他们两个的家。感动吗?肯定是感动的,他一想到梵时言那副满心满眼全都是他的模样,就感动到不行。
其实,他这个做哥哥的对这个弟弟也没有多好,但他却愿意陪着他离开那个家,那个虽然对他不算好,但绝对能对梵时言算得上宠爱的家。
他只有他了。他的父母不要他了,他根本没有朋友,他被退学了,他只有他,他的双胞胎弟弟。
梵时语轻轻叹一口气,却直接把梵时言弄醒了,梵时言一醒立刻就像狗一样乱蹭,梵时语按住他的头:“别乱动……”
梵时言果然不动了,只是顺着梵时语按着他的力道顺势把头埋进他的肩窝,深深地吸了一口,随后便长臂一伸把梵时语整个人完完全全地圈在了他的怀里。
他抓起梵时语的手,捏揉着他的手指:“哥哥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梵时语抽了一下手没抽动,也就随他去了:“哪能一直睡……”
梵时言没搭话,捏捏他的食指指节,开口:“天一亮……我们就一起过生日吧?”
不用征求梵时语的同意,他就开始计划道:“从现在开始我们还能再睡五个小时,六点我们就起床好不好?到时候我们去吃学校门口那家的馄饨,哥哥最喜欢吃的,要点一碗馄饨一屉小笼包……哥哥要骑车载我去,嗯……然后我们再回来逛超市买菜。”
他又揉揉梵时语食指上的关节:“中午我们可以一起做饭,哥哥想吃什么?我记得哥哥爱吃麻婆豆腐,我给你做好不好?”他带着些询问意味捏捏梵时语的指腹,梵时语应了声,有些不耐地反捉住他的手,梵时言知道这是不让他乱动了的意思。
他听话地停下了动作,下巴搭在梵时语的肩膀上,继续他未尽的计划:“下午我们在家打一下午游戏好不好,我好久都没有和哥哥打游戏了,我们还玩《公主斗恶龙》好不好?”
梵时语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捏捏梵时言的手,表达了一个他同意了的讯息。
梵时言笑了笑,继续:“晚上我们一起做蛋糕,就做哥哥最喜欢的巧克力奶油蛋糕好不好?”
梵时语见不得他这股兴奋嘚瑟劲儿,他把头往梵时言头上靠了靠,道:“计划得这么好,明天不上课啊?”
梵时言的身体不可察觉地僵了僵,他在黑暗中缓缓眨眨眼:“明天是……周六吧,我没课。”
“哦,这样啊。”梵时语轻巧地应了声,也没怀疑什么,这几天他一直在忙,也确实没有关心今天星期几。
他闭上眼,想了下梵时言刚刚计划觉得真是很不错,他手里还抓着梵时言的手,梵时言的手已经被他抓热了,这种踏踏实实的安心感,让他忍不住再次闭上了眼,他想,明天绝对会是不差的一天。
谁想,二人直接就睡过了头,一睁眼看到挂在墙上的钟表显示着十点,梵时语就没忍住地笑了起来,梵时言被他笑醒了,把他环得更紧,嘟嘟囔囔地问他在笑什么。
梵时语抽出一只手把他的脸掰向时钟的方向:“我的大计划家?听说你要六点起床?”
梵时言红了脸,不知道是为了“我的大计划家”羞得还是为没起来床恼得。
他索性做了鸵鸟,把脸贴上梵时语后颈,闷闷地说:“才不是……我醒了的!看到哥哥还在睡,不忍心叫哥哥而已……”
梵时语不听他解释,伸手撸了把他的头,才颇没有可信度地点点头:“嗯……全是我的错。”说罢他推了推梵时言,意思是让他快点起床。
见他不动,他又道:“快起啦!不然我们大计划家的计划又要泡汤了,泡汤了你赔得起吗?”
梵时言被他的话逗笑了,嗯了声,便直起了身,转在床边开始穿衣服。梵时语见他这么爽快,心里有些奇怪。
梵时言一件T恤都套好了,看梵时语还不动,伸手去扯梵时语的脚踝:“起床。”
梵时语甩了甩没甩掉,干脆躺回去任他抓着。
“哎。”梵时言笑着去抱他的上半身:“好哥哥,没有你我的计划真的要泡汤了……”他语气委屈巴巴的,梵时语伸手撸了他头发一把,非常善解人意地坐起来了。
梵时言顺势把衣服扔给他。
梵时语拿起来看了看,天蓝色的一件T恤,他抬起头,才发现梵时言穿了件灰色的T恤,那是他眼睛的颜色。
说起来,他和梵时言的瞳色其实都挺特别的,梵时言的眼睛是雾霾蓝色的,他的眼睛是浅灰色的,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祖上有什么几分之一的洋人血统。
梵时语没有多说什么,选择穿上了T恤。
按照计划,他们现在应该一起去逛超市。
他想起昨晚梵时言大言不惭说要给他做饭吃,他转而检索了一下记忆,他确实不知道梵时言会做饭,于是他立在墙根,看着正蹲着换鞋的梵时言问出了这个问题:“你会做饭?”
梵时言身子一僵,才支吾道:“可以……上网查教程的嘛……”
梵时语轻笑,这就是不会的意思了,也是……梵时言怎么可能会有他不清楚的技能呢,毕竟他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不是吗?
他只当梵时言顿住那一瞬间是为着不会做饭却夸下海口的事羞得,根本没往别处多想。他随时拿过玄关上挂着的钥匙:“走吧,我可是不会做饭,要是你做得不好吃,我是一点都不会吃的。”
梵时言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他们住的小区还不错,配套设施齐全,出了小区再走几十米就是一家超市,梵时语一边推车,一边问他想吃什么。
梵时言回忆了一下,开始报菜名一样地念叨:“麻婆豆腐、酸菜鱼、香菜牛肉……”
梵时语竖着耳朵听,却渐渐发现了不对:“……怎么都是我喜欢吃的?你昨天晚上也是的,全是我喜欢的……言言,你没有喜欢的东西吗?”
梵时言愣住了,真的愣住了,他怔怔地盯着梵时语那淡灰色玻璃珠一样的眼睛,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喜欢的东西……我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呢?
他第一次没有再编出什么骗人的谎话,没有再植入些什么修改梵时语的认知吗,他只是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吐出一句:“我不知道……”
梵时语仔仔细细地想了想,他居然真的想不起来梵时言喜欢什么,他握住梵时言的手腕,梵时言愕然抬头和他对视,他说:“不知道喜欢什么,我们就什么都试试,好吗?”
他没有去想梵时言为什么长这么大都不知道喜欢什么东西,但他看见梵时言垂着头很难过的样子,就一点也受不了了,似乎很多年前,他也见过梵时言的这个样子,像只被别人抛弃的弃犬,在外面的世界流浪了太久,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愿意收养它的主人,却在主人问到它“喜欢什么时”顿住了。
他想如果他是这只小狗的主人他一定会蹲下身,把这只狗狗搂进怀里,不就是不知道喜欢什么吗?
他会把各种品牌的狗粮都搜罗过来、把各种各样的狗玩具全堆到它脚边,让它每个都玩过,每个品牌每种口味狗粮都吃过,留下他最喜欢的那个,甚至全部留下也完全没有关系。
于是他反复回忆着他的记忆中什么样的菜好吃,甚至那些他觉得不太好吃的菜他都要拿给梵时言尝一尝,他几乎是看见菜就往购物车里面塞,梵时言一面感动一面把菜放了回去,他说:“哥哥,哥哥……克制,我们吃不完,会坏掉的……”
梵时语大概还有一点不浪费粮食的公德心,悻悻压下了万恶的手,干咳一声开始认真地选购菜品。
他其实不会买菜,家里的饭菜由请来的陈姨包揽,有的时候司机李叔还会帮着她打下手,他当时就在合计,陈姨离婚了带着个儿子,李叔老婆死了,家里也没个一儿半女,这俩人说不定能发展发展,到时候一起扶持也不算赖。他确实是有这个想法来着,这是似乎是因为什么事情而没有做成,什么事情呢……
他往购物车塞莴笋的手登时顿住了,他感到后背微微沁出了冷汗,这种感觉……
真是太奇怪了,像面对王明旭齐近宣那样奇怪。
就在刚刚,他突然想起了前几次坐车时李叔安静木讷的样子,和他记忆中逗趣儿,不拘小节的样子完全不一样……而且他回了好几趟梵家,他有见到过陈姨吗……为什么?为什么他的记忆总是和现实不符?出错的是他的记忆还是这个世界?
梵时语有些不敢往下想了,他头皮有些发麻,强迫自己呼出一口气。
他捏捏眉心,尽力镇静下来,继续将目光放在超市的菜品上:“没事,继续挑吧。”
他的思绪一直混乱到走到公寓门前。
今天是他和梵时言的“生日”,尽管不是真正的日期,但这是只有他们两个人一起过的生日,梵时言对此颇有期待,他也不能为着那些胡思乱想坏了气氛。
这样想着,他用钥匙打开了门。
不得不说,徐艺珍和梵父给爱很吝啬,但送东西很大方。他们所住的小区,位于市中心,下楼就是地铁站,附近超市饭店什么的一应俱全,虽然不是什么高档小区,但贵在面积够大够敞亮,倘若他们二人在本市找到了工作上下班确实很方便。
只是……父母为什么会觉得他会和梵时言住在一起吗,按理来说他们以后都会有自己的爱人的吧……
梵时言伸手在他眼前晃晃,顺手接过他手上的菜,笑道:“怎么站着不换鞋?走吧。”
等他走进厨房的时候,梵时言已经开始有模有样的在网上搜菜谱了,他看见梵时语进来,着急忙慌地把他推了出去。
“干嘛?怕我炸厨房?不是你说要一起做菜吗?”
“不是……我来做就好,哥哥去看电视好不好?”
梵时语想了想他确实不太喜欢进厨房,原因无他,他是个厨房杀手,搞不好真的会炸厨房。
自从他自告奋勇要给陈姨打下手,却干出了直接把盘子架在火上烤,打鸡蛋百分百把壳打进去、切菜不成反而被切的壮举后,陈姨就再也不让他进厨房了。梵时言想做那就让他做吧,反正做毁了他们也能去楼下吃。
于是他毫不愧疚地往沙发上一摊,打开电视找电影看,随便找了部他看过的片子放着当背景音乐,他则顺势窝进沙发里一点一点地打瞌睡。他好像……最近确实……嗜睡了一些……
再睁开眼时他看到自己坐在饭桌前,面前只剩下一片残羹冷炙。
他还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紧接着他想起自己好像已经吃过饭了,至于味道嘛……似乎还不错?
他回过神,梵时言已经站起身准备去洗碗了,他托着下巴看梵时言,像是还没睡醒一样。
“怎么了?”梵时言问。
“没怎么,只是感觉……这顿饭吃起来怪怪的。
梵时言敛着眼睛,没有看他,梵时语注视着他那张和自己相似却完全不同的脸,看他苍白的唇上下闭合:“不好吃吗?”
“好吃。”
听到他这么果断地回答,梵时言回以微笑,却仍低垂着眼,不去看他。
“一会儿我们玩公主斗恶龙的游戏吧?晚上我们吃巧克力奶油蛋糕。”
梵时语走向电视柜放游戏的地方,口中不太满意地嘟囔:“什么啊,不是让你找自己喜欢的口味吗?”
“哥哥喜欢的口味就是我喜欢的口味……”
梵时语听着他这样的话说得像吃饭喝水那样轻松,心中不大轻快,蹙着眉打断他:“你怎么总是在乎我喜不喜欢,你要知道,最重要的不是我喜欢,是你喜欢……”
他的疾言厉色还是起了一点作用的,比如梵时言口中转了个弯儿:“……至少不讨厌。”
完全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