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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做小三了不起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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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了二十来年，洛雪天一直好奇传说中“佳木斯大拐”的威力，今天终于有机会实践，效果堪称显著。
但也让他追悔莫及。
他惨白着脸，手肘一点点往回缩。眼前这个被他喂了一肘的金发男人，正用手指不慌不忙轻蹭着鼻尖，那人瞥见手上血迹后，突然眉眼一弯，笑得恶劣。
“哇啊……”男人声音难掩兴奋。
“流血了。”
洛雪天僵着脖子，一顿一顿抬起头，直直撞上对方视线。
男人的白金发色，在昏暗光线下几近透明，他额间投着灰扑扑的影，目光几乎是缠在洛雪天毫无血色的脸上。
满手猩红，却不擦不掩，反而边笑边向洛雪天靠近。
他用带血的手指，轻松勾起洛雪天颈间晃荡的银色工牌。这突然的贴近，惊得洛雪天心跳飞快，身体本能向后仰去。
那人看着工牌，一字一字，念诗似的。
“洛，雪，天。”
男人轻笑，冲洛雪天慢悠悠开口。
“你误会了。”
“我真不是小三。”
话落瞬间，俩人身后那副歪斜的装饰画，“啪嗒”一声，狠摔在地上，画面朝下，木框四溅。
一块碎片砸到洛雪天脚边，激动蹦了几下，又安静地停下来。
洛雪天后脊一阵冰凉。
眼前一切，仿佛都预示着他即将迎来的，暗无天日的，惨淡未来。
时间退回到三小时前，那会儿洛雪天还在为十几万单子装孙子。
客户是一家三口。夫妻二人配合默契，妻子嘴皮利得像刀，逮住话头寸步不让，丈夫在一旁连声附和，半大孩子则在沙发上来回窜跳。
“姐，您出去打听打听，能找到比我这价还低的，我自掏腰包给您补差价！”
洛雪天满脸诚恳，目光坚定，像要把心掏出来自证，“我们公司都是进口材料，老弟还能糊弄您吗？”
“小洛啊，姐信你，但是能不能跟你们领导再申请下。”女人眼睛滴溜溜转，“你们这么大公司，肯定还有空间呀！”
真能掰扯，十几万单子还想压？分毛别让他挣得了呗。
“姐啊，您真是把我当亲弟使唤了。”洛雪天长叹口气，缓慢起身，撇着眉，一脸为难，“哎，我再去跟总监沟通一下吧。”
在夫妻满怀期待的目光下，洛雪天推开门，转头扎进楼梯间，摸出半包利群，利落点火，一口下去腮瘪大半。
“呦，洛哥也加班呢？”设计小王推开门，看见烟雾缭绕的洛雪天，苦笑，“谈这么晚，没少磨吧？”
“钱难挣屎难吃啊。”洛雪天给小王递过烟，俩人随意交谈几句，话题便扯到即将上任的总经理上。
“洛哥听说没……”小王看眼四周，凑到洛雪天耳边，小声说：“这回新来那总经理，听说是集团三少爷！”
“三少爷？”洛雪天皱眉，“跑咱们这分公司来干嘛？”
“说是历练，谁知道是不是发配。”小王神秘继续道：“我还听说，他是董事长的私生子！”
小王满脸红光，说得神采飞扬，洛雪天心不在焉听着，嘴里嗯啊回应，边弹烟灰心里边嘀咕。
管他什么三少四少，别挡着自己挣钱就行。
他掐灭烟，冲小王点个头，扑腾几下衬衫，重新回到洽谈间，面对吵闹的一家子，眼都不眨地扬起假笑。
“姐，我刚又去找总监一趟。”洛雪天语气热切，“您运气好，又赶上过两天内部活动，今天定下来，总监说不仅给到最低价，还额外送套全屋灯具给您！”
骗你的，活动自在心中，天天都有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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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刚签完合同，总监微信就紧锣密鼓追来。
[雪天，快过来！]
[介绍何总给你认识，麓湾地产的营销总监，他这个婚房合同，咱必须拿下！]
洛雪天瞥见内容，眼中骤然一亮，随即转过身，大步流星朝停车场走去。
也难怪他激动，麓湾地产几个字，向来都是同行抢破头的肥肉。总监把自家学弟的婚房项目引荐给他，明摆着肥水不流外人田，能不能叼住，就看自己本事了。
合同只是块敲门砖，只要合作愉快，麓湾楼盘的精装项目，说不定也会落入囊中。
想到这儿，洛雪天猛给二手大众一脚油，风风火火往饭店赶。至于那个什么三少四少，早被真金白银砸得烟消云散。
夜色渐沉，赶到饭店时，周围已是霓虹四起。
洛雪天停好车，进到包厢，看到总监和位男士相谈甚欢。对方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气质谦和，长相周正，浑身上下都透着股不费吹灰之力的讲究。
相比之下，洛雪天活像个走错门的外地打工仔，虽然他也的确是。
“真是抱歉，二位久等了，刚才接待客户，实在抽不开身。”他冲两人歉然一笑。
“哎呀，雪天快坐！”总监笑着介绍，“何总，这位就是我们公司销冠！洛雪天。”他又转头看向洛雪天，佯装严肃，打趣道：“雪天啊，这位就是何总，你可要给我服务到位哈！”
“何总您好，早听我们总监提过您，今天终于有幸见面。”洛雪天赶忙弯腰伸手。
“洛经理，幸会。”何砚含笑握住，举止谦和，但状态已有几分微醺。
几人简单寒暄，话题便聊到婚房装修上。洛雪天扯出看家话术，从居住空间到心灵港湾，整个侃侃而谈，何砚听得认真，仿佛真被这番说辞所打动。
总监看何砚醉意渐浓，朝洛雪天递个眼色，“雪天，我一会儿还有事，你务必把何总安全送到家哈！”
洛雪天心领神会，无非是让他把客户伺候到位，他懂，他会。
几番客套推脱，最终，洛雪天顺利坐到何砚那辆A8驾驶位上。
这一路上洛雪天可谓是有话就聊，没话硬找，但也懂得分寸，绝不讨嫌。
何砚开始还客气回应，酒劲上来，渐渐变得寡言，等车开过半程，他才哑声开口，“洛经理，麻烦能换个地址吗？”
“没问题，您把地址发我就成。”洛雪天笑说：“我肯定给您平平安安送到家。”
看着导航上新更改的目的地，是锦市一处高端住宅区。洛雪天不由感叹，心想，干房地产的还真是有钱啊。
到了小区门口，他一眼瞥见旁边的揽胜SV。洛雪天坐直身，将A8小心翼翼停稳，回头就看见何砚要推门而出，高大身影摇摇晃晃，洛雪天连忙下车，走到后座，才稳稳扶起对方。
“何总，我送您上去吧。”
洛雪天冲何砚爽朗一笑，“我都说了，要给您平平安安送到家的。”
电梯门缓慢滑开，静谧无声的走廊，此刻被二人的沉重脚步，彻底扰乱。
何砚个头高些，洛雪天扶得吃力，俩人跌跌撞撞走到门口，还没来及输密码，那扇棕褐色大门，就从里向外自行打开。
昏黄柔光从屋里泄出，暧昧搅成一团，远不及走廊灯光赤诚坦荡。
洛雪天架着人，一时难以抬头，视线里只瞥见房内走出的两道身影。他感到旁边的何砚身体一僵，搭在他肩上的手臂都骤然绷紧。
死一般的寂静，顷刻在几人间蔓延。
洛雪天努力抬眼，看见一名高大的金发青年倚在门边，正似笑非笑望着何砚。
“……官崇山？”何砚嗓音突然哑得吓人，先前的温和荡然无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在这里，很奇怪吗？”对方声音带笑，听来还有几分挑衅。
何砚情绪突然激动，他身体的颤抖透过肩膀传来，连带着洛雪天都跟着晃动。
“昭明！你告诉我，他为什么在你家？！”何砚厉声质问。
“这么晚！你们两个人到底在做什么？！”
何砚抽回胳膊，朝两人迅速逼近。洛雪天脚步踉跄，忙扶住墙壁站稳，一片混乱中，终于对上金发男人的视线。
那人眉梢微挑，冲洛雪天投来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那眼神太过直白，令洛雪天不由愣住，以至于忘记拦下何砚，满脑子只剩男人传递出的讯息。
这黄毛，似乎在邀请自己欣赏眼前这场闹剧。
“何砚！我跟你说过了！我们已经结束了！”
一道清瘦身影从男人身后挤出，忙拦在两人之间，声音冷厉，“你不要再来我家了！”
“我从来就没同意分手！”何砚嗓音嘶哑，像快断的弦。
“分手什么时候需要两个人同意了？”江昭明蹙紧眉，别开脸，看向傻眼的洛雪天，语气烦躁，“这位先生，麻烦你赶紧把他带走。”
“突然就说要分手，不到两天，你就带着他回家？！”何砚肩膀止不住地抖，他双眼通红，死死盯住一旁的官崇山，语气满是绝望，“七年，江昭明，我们在一起七年啊，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话都说到这份上，再听不出来，那就别干销售了。
洛雪天忙拉过情绪失控的何砚，用力扯着人后退几步，视线在两人间来回扫过，最终停在官崇山身上。
看着就一副男女不忌的荤样，还好意思眨巴着眼睛，躲在旁边装无辜？这年头做小三的，都这么嚣张了吗？
什么垃圾玩意儿。
洛雪天极其护短，尤其看到两人合伙，欺负到自己客户头上。那股莽劲儿噌地上涌，东北话都没收住，瞬间脱口而出。
“这年头当小三，还给你装起来了？”
一句带有东北口音的怒斥，瞬间将所有人目光拽到洛雪天身上。
官崇山眯着眼，开始打量起这个羽绒服薄得像马甲的男人，嘴角笑意愈发灿烂。
“你笑啥啊？你做小三光宗耀祖啊？”洛雪天嘴跟蹦豆子似的，劈里啪啦落个不停，“给你颁个锦旗，挂脖子上得了呗？”
江昭明脸色涨红，连声反驳，“你胡说八道什么啊！”
“你闭嘴。”洛雪天看着两人，表情嫌弃得仿佛臭鱼烂虾摆到眼前，“你也让我恶心。”
一个个长得人模狗样，竟不干人事。
洛雪天拉过一言不发的何砚，转身就要走，官崇山却突然迈步，拦在他面前，戏弄般地鼓了两下掌。
“骂得不错啊。”
他垂下头，饶有兴致地盯着洛雪天，像研究件新奇玩意儿，语气兴奋，“再骂两句听听？”
“就用刚才那种口音。”
……这神经病，品种还挺新。
洛雪天瞪着官崇山，扯起嘴角，继续输出，“臭小三，人模狗样，不干人事的臭小三！”
“怎么？你还想动手啊？”洛雪天冷笑，心想，这黄毛要是敢碰他一下，他立马躺地上讹人。
男人始终盯着他，被骂竟也不气，反而好脾气笑着，半响才看向何砚，欢快开口：“何总，哪儿找来这么个玩具啊？”
话音刚落，何砚已经绕过洛雪天，猛地冲向前，抡起拳头就朝官崇山挥去！
那人反应极快，偏过头利落躲闪，拳头只堪堪擦过他耳侧，扬起几缕金色发丝，慢悠悠滞在空中。
这一拳如同扬起号角，场面瞬间失控。江昭明忙上前阻拦，却被何砚反手推开。
霎时间，脚步声，撞击声，惊叫声，彻底搅在一块。
眼看事态愈发严重，洛雪天心头一紧，生怕何砚被绿不成反被揍。他忙拽过对方护到身后，自己则硬生生挤进战局中央，不料竟直接撞进官崇山怀里。
那人看着眼前混乱，终于忍不住似的，惬意地轻笑出声。那笑声掠过洛雪天的太阳穴，像滴热油，浇到他眉心，激得他眉头瞬间紧拧。
太不要脸了。
这小三太不要脸了！做这种下贱事还不够！还好意思在这嬉皮笑脸的？太特么欺人太甚了！
怒火扑进洛雪天心口，又直窜进大脑，烧得他双眼赤红。秉持着“正义绝不能缺席”的满腔热血，他再次看向官崇山，两人视线相交刹那，洛雪天扬起胳膊，朝对方鼻梁猛地挥去。
“啪！”
一道沉闷的撞击声后，场面倏然安静，静到快听见血液坠在地面，又炸开的声音。
片刻，洛雪天才回过神。他僵硬收回胳膊，双眼都因长时间怒瞪而酸涩发胀。
他狠狠闭眼，再睁开。
就看到官崇山拽过他工牌，正一眨不眨地紧盯着自己。
“话可不能乱说啊。”男人将工牌翻到背面，看着那枚银色LOGO，嘴角笑意更深，“你说对吗？”
“洛经理？”
那人说完，抬手抹去唇边血迹，用沾血的拇指，在工牌中间重重一摁，洛雪天的照片顷刻就被红色覆盖，变得血肉模糊。
未等洛雪天作出反应，就被身后力量猛地拽回。何砚终于酒醒，他看向官崇山，对洛雪天压低声音，说道：“洛经理，你先回去吧，剩下的我来解决。”
何砚吞咽着口水，继续说，“……今天，给你添麻烦了。”
洛雪天犹豫良久，见何砚要他离开的态度坚决，才将目光投向官崇山。那人笑得意味深长，缓缓侧身，让出位置，洛雪天面前的阴影顿时消散，只剩豁然开朗的走廊出口。
他这是……不追究的意思？
房间里时不时溢出的香薰，让洛雪天的所有感官，都飘得像场光怪陆离的梦，他咬紧嘴唇，失魂落魄地走向电梯。
官崇山注视着那道快瘫软的背影，先前那点被冒犯的怒意，早就荡然无存，只剩找到玩具的满心欢喜。
一身穷酸气，还燃着蠢到死的正义感，自己都护不了，居然还想着护别人。
这么有趣的东西，还是自己亲自送上门，不收下，岂不是太可惜了？
官崇山眉眼弯起，笑盈盈地研究着洛雪天，至于身后两道身影，他连头都懒得抬一下。
等到吸入晚风，视线里只剩小区路灯虚虚柔柔的亮，洛雪天才彻底清醒。
天啊，他刚才怎么会那么失控？旁边劝劝架不就得了，何必凑上打人……
洛雪天坐在花坛边，用手揉搓着整张脸，后脊冒着虚汗，半天都没法喘足一口气。他终于担心起自己莽撞的后果，又懊恼可能丢了何砚这个大客户。
从这刻起，洛雪天的右眼皮就狂跳不止，像有根线，吊着眉弓，不停地扯。他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那张淌着鼻血的，明媚的笑脸。
洛雪天心口慌得生疼，后半夜几乎没敢关灯，辗转反侧，终于在天色亮起时沉沉睡去。
再次睁眼，雾蒙蒙的亮，轻飘飘地压了下来。
十二月的天竟阴得骇人，如同一场蓄势待发的暴雨前夕。
洛雪天挂着两团青灰色黑眼圈赶到公司，平日里扑面而来的路边摊早餐味，今天竟都散得一干二净。
刚坐下没多久，部门总监就走了过来，脸上还带着微妙的神情。他敲响洛雪天工位，眼神示意对方跟上，随即默不作声地将人领到总经理办公室门前。
洛雪天脸色一僵，心想一切都太反常了，该不会是自己做的事被发现了吧……
他在门口焦虑地来回踱步，磨蹭近两分钟，才鼓起勇气推开那扇门。
全公司光线最足的屋子，兴许就是这间办公室。否则老板椅上那个人，怎么会亮得洛雪天睁不开眼呢？
只见官崇山一双长腿，随意搭在宽大办公桌前，整个人慵懒地陷在椅中。他半张脸埋在高领针织衫里，鼻梁还带着小块淤青，手中正轻飘飘捏着几页文件。
听到门响，官崇山缓缓抬头，露出全脸，随即扬起纯良无害的笑。
“洛经理，我们又见面了。”
他声音轻快，像是等待已久。
“惊不惊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