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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骄傲亲夫与天灯祈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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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平平安安。
药油的辛辣气味在顾言宽敞的公寓里弥漫开来。林辰跪坐在沙发边,手里拿着沾了褐色药液的棉签,动作有些笨拙,却异常认真地在顾言背部那片触目惊心的青紫色淤痕上涂抹。
“我都摔惯了,皮实得很。”林辰一边涂,一边忍不住嘟囔,语气里带着后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你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瞎冲上来挡什么?那栏杆多硬!”
顾言趴在柔软的沙发垫上,闻言微微侧过头。暖黄的灯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那双总是沉稳温和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柔情,他凝视着林辰,声音低沉而缓:“不这样……我怎么才能知道,我的辰辰平时是那么厉害,玩这些让人心跳加速的玩意儿,一次次摔倒,还能这么不怕痛。”
这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林辰心里漾开层层涟漪。他一直觉得滑板是自己与那个光鲜世界格格不入的证明,是底层少年不值钱的倔强。可此刻,顾言的话里没有半分轻视,只有全然的接纳,甚至……是带着点骄傲的欣赏。他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连带着那些摔出来的伤疤,都被眼前这个人温柔地捧了起来。
心里感动得不行,手上却故意使坏。林辰拿起旁边浓度更高的酒精棉,对准淤青正中心,带着点恼羞成怒的劲儿,狠狠按了下去。
“嘶——啊!”顾言猝不及防,痛得倒抽一口冷气,身体都弹了一下,惨叫出声:“谋杀亲夫啊!”
林辰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脸颊瞬间爆红,连脖颈都染上了绯色。他梗着脖子,眼神慌乱地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看顾言,声音虚张声势地拔高:“谁、谁是你亲夫!乱喊什么!”
顾言看着他通红滴血的耳垂和强装镇定的模样,后背火辣辣的疼痛奇异地化作了心底汩汩涌出的暖流和笑意。他重新趴好,嘴角无法控制地向上扬起,却故意用带着点委屈又理直气壮的语气,清晰地说道:
“我的亲夫,除了你,还能有谁?”
话音未落,他竟不顾背上的伤,猛地一个翻身,动作快得林辰都没反应过来。天旋地转间,林辰只觉得手腕被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握住,下一秒,他已经被顾言反客为主,轻轻压在了柔软的沙发垫里。
两人身体相贴,鼻尖几乎碰着鼻尖,呼吸瞬间交缠在一起。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林辰能清晰地看到顾言近在咫尺的眼眸,那里面映着顶灯细碎的光,更深处是几乎要将他溺毙的温柔和笃定。之前的那些因为家境、因为差距而产生的自卑、忐忑和若有若无的隔阂,在这专注的凝视下,竟像被阳光照射的冰雪,悄无声息地开始消融。
他张了张嘴,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细微的颤抖,像是要确认一个不敢置信的奇迹,又问了一遍那个问题:
“你……你真的觉得……我玩这个,很厉害?”
顾言凝视着他,没有半分玩笑,眼神郑重如同起誓,声音低沉而笃定:
“是的。”
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拂开林辰额前因刚才动作而散落的碎发,指尖温柔地描摹着他的眉骨,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落在他心上:
“你是一个,值得我顾言,骄傲的亲夫。”
“林辰,”他叫他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你其实,非常非常优秀。”
这句话,像最后一把钥匙,彻底撞开了林辰心中那扇紧闭的门。
一直以来,他活在哥哥的光环下,活在家境的阴影里,他用叛逆和倔强伪装自己,以为那些在水泥地上摔打出来的伤痕、那些不被主流认可的技巧,是他卑微和不堪的证明。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人,尤其是像顾言这样站在云端的人,如此郑重地告诉他——你很优秀。不是同情,不是敷衍,是真心实意地为他的热爱和坚持感到骄傲。
巨大的、从未有过的暖流轰然冲垮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线,汹涌地漫过心脏,涨得发酸,发疼。
下一秒,在顾言温柔而鼓励的注视下,林辰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勇气驱使,猛地仰起头,主动吻上了顾言的唇!
这个吻毫无章法,甚至带着点笨拙的凶狠,更像是一种情绪的宣泄和确认。他几乎是啃咬着顾言的唇瓣,双手紧紧抓住顾言腰侧的衣服,仿佛溺水之人抓住唯一的浮木。
顾言先是一怔,随即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他立刻化被动为主动,温柔却坚定地回应着这个青涩而激烈的吻,引导着他,安抚着他。
在唇齿交缠的间隙,温热的液体毫无预兆地从林辰紧闭的眼角滑落,一滴,两滴……迅速连成一片。起初是无声的,随即变成了压抑不住的、细微的呜咽。他不是在悲伤,这是一种巨大的喜悦和长期压抑后的释放。他一边近乎贪婪地亲吻着顾言,仿佛要从这个吻里汲取所有的肯定和温暖,一边任由眼泪肆意流淌,沾湿了两人紧贴的脸颊。
他在用这种方式,埋葬那个曾经自卑敏感的男孩,也在迎接这个被爱人全然接纳和肯定的、崭新的自己。
顾言尝到了那咸涩的泪水,心中瞬间被无尽的怜爱和心疼填满。他停止了深入的亲吻,转而用唇无比珍重地、一遍遍轻吻着他的眼睛,吻去那些滚烫的泪痕,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带着能融化一切的力量:
“笨蛋……哭什么……”
“我的辰辰,本来就是最好的。”
林辰说不出话,只是更紧地抱住他,把脸深深埋进他的颈窝,肩膀微微耸动,任由那些复杂而汹涌的情绪,随着泪水彻底流淌干净。在这个拥抱里,他仿佛找到了失落已久的、完整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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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迈的夜晚在这一刻被古老的仪式点燃。
河面上,无数造型精美的水灯(Krathong)随波荡漾,宛如一朵朵发光的莲花,载着放灯人的祈愿漂向远方。河畔,一串串五彩的灯笼在微风中轻摇,光影流转,与远处开始零星升空的温暖天灯交织成一片梦幻的光海。空气中弥漫着香烛、花香和食物的甜香,不同语言的情侣们在光影间依偎、低语、亲吻,每一处都氤氲着暧昧而虔诚的气息。
陆景珩买了两盏最大的天灯,塞了一支笔到林晚手里,他的眼睛在灯火映照下亮得惊人,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仪式感。
“写个愿望,听说这里很灵。”他笑着,语气是纯粹的期待。
然后,他几乎是不假思索,俯身在薄薄的灯壁上,用张扬而有力的笔迹,郑重地写下:
【我要和林晚一生一世。】
他献宝似的将灯转过来给林晚看,笑容灿烂得晃眼,带着少年人独有的、不掺任何杂质的赤诚和笃定,仿佛这个愿望如同日月更替般理所当然。
林晚看着那行字,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攥紧,猛地一缩,连呼吸都变得滞涩困难。
一生一世……
陆景珩,若你知道站在你面前的人,体内流着被你父亲逼死的林家的血,你还会许下这样……奢侈到可笑的愿望吗?
巨大的悲恸和荒谬感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握着笔,指尖用力到泛白,微微颤抖。复仇的火焰在胸腔里灼烧,烫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绞痛,可此刻陆景珩毫无保留的爱意,又像是最冰冷的针,一根根,精准地扎进他心底最柔软、最不设防的地方。
他深吸一口气,垂下眼睫,试图遮住眼底翻江倒海的剧烈情绪。笔尖落下,他先是写下:
【家宅平安,母亲康健,小辰考上理想的大学。】
这是支撑他活下去最现实的基石。
笔尖停顿。下一个愿望,几乎要不受控制地涌出——【愿我计划顺利,大仇得报!】
这行字在他脑中轰鸣。他几乎能感受到笔尖的颤抖,那冰冷的恨意催促着他写下这命运的诅咒。
就在这抉择的关口,他下意识地、近乎贪婪地侧过头,看向身旁的陆景珩。陆景珩正低头检查着天灯的燃料,侧脸轮廓在温暖的光晕里显得异常柔和,嘴角还噙着那抹满足而期待的笑意,像个得到了全世界最好的礼物的大男孩。
这一眼,像一盆冰水混合着滚烫的岩浆浇下。
那即将落下的、充满戾气的笔划,硬生生僵住。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他移动笔尖,在那行关于家人的愿望旁,用一种近乎自我惩罚的力度,用力地、一笔一划地写下:
【愿陆景珩,平平安安。】
“这是泰国版本的林晚写的。”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像在进行一场绝望而痛苦的分割,“与那个躲在阴影里,背负着血海深仇的林晚无关。就让眼前这个被爱着的‘林晚’,替他,许下这最后一个温柔的愿望吧……”
“愿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平平安安。”
就在这时,“咻——嘭!”巨大的声响划破夜空。第一朵硕大的金色烟花在夜幕上轰然绽放,如同神祇睁开了眼睛。紧接着,无数绚烂的烟花争先恐后地升空,将整个夜空渲染得流光溢彩,明灭不定。
在这震耳欲聋的绚烂之下,成千上万盏天灯,承载着无数悲欢离合的愿望,如同逆流的银河,无声而坚定地升向浩瀚苍穹。那温暖的、连绵不绝的光点洪流,仿佛诸佛垂怜的目光,温柔地映照着、庇佑着底下这芸芸众生的祈愿与痴缠。
他们手中的两盏灯也被点燃,温暖的空气注入灯囊,鼓胀起来,带着两人的愿望变得轻盈。在漫天烟花与万千天灯的辉映下,他们一起松手。两盏灯晃晃悠悠,依偎着,执着地升向那片璀璨而虚无的夜空,逐渐融入那一片浩瀚温暖的灯海之中,再也分不清彼此。
陆景珩满足地叹息一声,伸出有力的手臂,将林晚紧紧搂在怀里,下巴亲昵地抵着他的发顶,望着属于他们的那两盏灯越飞越高,直到化为星河中的两颗微尘。
而林晚靠在他温暖的胸膛,听着耳边烟花轰鸣与他平稳有力的心跳,望着夜空中那极致绚烂又转瞬即逝的光影,眼中只剩下一片被温暖灯火映照着的、冰冷的空茫,与内心深处那场永无止境的、无声的雪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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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下榻的酒店房间,窗外似乎还残留着方才漫天灯火的余韵。林晚脸上的柔和迅速褪去,他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冷光再次照亮他没什么表情的脸。
“还在弄?”陆景珩洗了澡出来,带着一身湿润的水汽凑到他身边,目光扫过屏幕上复杂的条款文件。他伸手指了几个关键处,语气轻松,带着点运筹帷幄的自信:“这几个地方是常见的陷阱,注意规避。还有这里,回报率写得漂亮,但前置条件太苛刻,实际落地难。”
他揉了揉林晚的头发,语气宠溺:“放心,有我在,没人能难倒我的小秘书。”
林晚勉强笑了笑,正想说什么,放在一旁的加密手机屏幕无声亮起。是K转来的消息。
消息内容是关于“星辉资本”峰会的。学生会主席顾言,以提升会议规格、确保绝对安全为由,对峰会的安保留程提出了远超常规的、近乎苛刻的新标准。同时,他额外指定了几个背景复杂、以难缠著称的合作方,要求林晚作为对接人,必须“亲自、重点跟进”。
林晚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这看似是正常的工作要求,但他立刻嗅到了其中不同寻常的味道。超高标准的安保会极大限制他私下行动的空间;而那些指定的复杂合作方,分明是顾言精心挑选出来,用来给他制造麻烦、消耗他精力,甚至是逼他出错的软钉子。
顾言已经开始在公事上,不动声色地对他进行围堵和试探了。
他没有向身旁的陆景珩流露出任何异样,也没有求助。此刻的求助,只会坐实顾言的怀疑,引来更严密的监视。他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回复K:
“收到。按兵不动,一切如常对接。将计就计,正好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底线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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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
在清迈弥漫着香薰气息的酒店房间里,陆景珩已然熟睡,手臂习惯性地环着林晚的腰。林晚睁着眼,望着窗外异国陌生的星空,身体感受着背后的温暖,心却像浸在冰海里。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顾言的公寓客房内,林辰因为白天的疲惫和惊吓早已沉入梦乡,呼吸均匀。他无意识地翻了个身,手搭在一旁,轻轻攥住了顾言睡衣的一角。
顾言没有睡,他靠在床头,借着廊灯微弱的光,静静看着少年毫无防备的睡颜,手指轻柔地拂开他额前汗湿的碎发。窗外的城市灯火在他深邃的眼底明明灭灭。
天灯上矛盾的愿望犹在眼前,而冰冷现实的网,正悄无声息地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