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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小可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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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时暮第一次见谢言酌是他五岁的时候。
在他们相遇之前，他的父母正在因为自己儿子的过于早熟焦头烂额。
没有办法，江时暮毕竟灵魂深处是一个成年人，孩子该有的好奇心和探索欲他都不具备，做孩子的大哥哥他很擅长，做朋友不行。
他父母看在眼里很是忧心忡忡，江时暮虽然已经有所克制，但在同龄人中已经是过于早慧了，俞岑担心自家孩子和同龄人思维方式差异过大导致社交隔离，很希望为他找到一个童年的玩伴，因此经常带江时暮出入于各种孩子聚集地，比如游乐场动物园甚至是亲子旅行团。
每次被江启和俞岑推出去社交时，江时暮都无法对他们满怀鼓励的眼神说不，于是只好混在孩子堆里假意玩耍。
奈何演技不行，很快就被俞岑发现其敷衍的态度和游离的状态。
明白孩子是在为了她和江启而选择伪装成开心的样子玩耍，俞岑立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向江时暮道歉。
其实江时暮的心理状况一直都非常好，他只是太聪明所以和同龄人玩不到一起而已，俞岑不必过于担忧江时暮因为朋友的缺失而误入歧途。
俞岑抚摸着插在花瓶里的向日葵的花瓣，回想起早晨父子俩回来，江时暮踉踉跄跄抱着一大束花送到她手上的样子，不自觉微笑着。
她终于放松下来，不再去为还没发生的事情挂怀，遇上能带江时暮认识新朋友的机会就带江时暮去看看，遇不上就陪江时暮拼复杂的积木，挑江时暮喜欢的故事读给他听。
江时暮五岁生日这天，俞岑和江启早晨为他庆完生送完礼物，就领着他上车，说带他去启明福利院认识新朋友。
江时暮一开始只是觉得这福利院名字很耳熟，但并未多想，只当是曾经有听说过。
直到他们下了车，被院长领着参观时，一行人遇见了坐在台阶上身上脏兮兮的谢言酌，他当时咬着糖果，远远看着玩闹成一团的孩子们，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正在吹嘘院内环境多么好的院长显然有些尴尬，她想带他们换一个地方继续参观，被江启制止了，问院长那个小男孩是怎么回事。
院长回答得支支吾吾，江启不愿意再听下去，让院长把人喊过来。
于是就在院长喊出谢言酌的名字时，江言酌终于反应过来之前是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但依然怀抱着一丝希望问起院长的名字。
得知也和原著中那位被罢职的院长同名同姓后，江时暮看着走过来的左眼有课泪痣的小男孩彻底死心，明白这不是自己上辈子那个世界，这是在书里，他只是运气极好，在这里遇见了曾经的父母。
说起来那本让江时暮觉得看了会不幸的书，自己的好友向自己推荐的起因是江时暮二十多年没有谈过恋爱，好友怀疑起他的性取向，江时暮诚实地说自己不知道，于是就推荐该书，美名其曰从文学作品中学习人生哲理。
打开书后江时暮无数次后悔自己居然会相信好友的鬼话，说是朦胧的青春爱情小说，其实打开的是一本名为谢言酌受虐指南的恐怖故事。
谢言酌其人，实惨，一出生就被弃养，在福利院还要忍受其他孩子莫名其妙的霸凌，不干实事的老师的冷漠，把他从福利院门口捡回来的唯一对他释放过温暖的老师在他四岁时病逝了，在那之后谢言酌又一个人在福利院沉浮了三年，七岁那年被谢谨收养了。
谢言酌一开始到谢家时是很警惕的，但谢谨很能装，再加上姜蕙人挺好说话，又有一个稚气的弟弟，谢言酌慢慢拥有了归属感，虽然弟弟总是淘气，但谢言酌已经十分稳重了，他自觉承担起哥哥的责任，外加上谢谨不动声色地洗脑，谢言酌总是为了保护谢忱受很多伤。
但谢言酌依然在这样那样的恶意和困顿中长大了，而且长得很好，很挺拔。
命运于是准备好开始弄人。
谢言酌意外得知当初谢谨收养自己只是因为他和谢忱长得像，可以用来迷惑仇家的视线，替谢忱挡伤害。
谢言酌终于恍然大悟为什么他们给他和谢忱买衣服总是买得那么相似，他这些年为此没少被谢忱挤兑。
原来是这样。
而随着谢言酌成长得愈发优秀，谢谨他们又开始担心起谢言酌觊觎家里的财产，担心起谢言酌对谢忱不利。
谢言酌觉得自己这些年来对家中的种种牵挂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曲如风出现了，他浪漫热烈，随心所欲，身上有谢言酌不具备的自由。
因为种种巧合，他们俩越走越近，就像所有青春中上演的爱情故事那样，曲如风理所当然地对温柔沉稳的谢言酌心动了。
他对谢言酌展开了热烈的追求，但谢言酌自己的家事都还一团乱，不想连累身边的人思虑，因此开始回避曲如风。
结果招致曲如风追求者的冷嘲热讽。
家庭中养父养母的忌惮和校外隔三岔五混混的围堵让谢言酌身心俱疲。
曲如风总说不相信谢言酌对自己没有好感，却不理解也不愿意花时间理解谢言酌为什么变得越来越沉默，他也许并不是需要谢言酌的爱，他只是需要一场在青春中燃烧的爱情，无所谓对象，只不过谢言酌最符合他的幻想。
因此再次被谢言酌拒绝后，曲如风转而和一位学长在一起了。
之后一次曲如风牵着他当时的男友经过一条巷子时，听到拐角处有打斗的声音，曲如风探头，几个背影有点熟悉的人和谢言酌在打架，谢言酌好像身上有伤，逐渐落于下风。
曲如风认出其中一个是他的追求者，在谢言酌伤势进一步严重下去之前，站出来阻止了他们的暴行，言语威胁赶走了他们。
曲如风抿唇看了谢言酌一眼，什么都没说，拉着他的男友慢慢走远。
谢言酌靠墙慢慢坐下，抬头盯着月亮看了许久。
江时暮当时忍过一大段无逻辑的充满恶意的文字看到这里时，更是心头火起，往下看去，谢言酌的状况就没好起来过，一直到最后，因为谢忱犯蠢，谢言酌为了救他跳海了，谢言酌觉得解脱，再也不欠谢家人任何东西。
江时暮不由担心起好友的精神状态，长期面对这种毒物不知道还有没有救。
时间线回到现在，谢言酌还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经历的小孩，江时暮有心想掰一掰他动不动就献祭自己的思想，但目光落到他还带有红痕的手上，江时暮轻叹，小可怜。
这边江启已经在问谢言酌身上的伤打哪儿来，旁边的院长想插话，俞岑不着痕迹地挡在她前面，很温柔的笑一笑，道：“您别急，让孩子慢慢说，别吓着他。”
谢言酌咬着糖，犹豫着看了眼不远处围在一起嘻哈的孩子团，抿抿唇，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江启脸上笑意淡了一些，不咸不淡看了院长一眼，伸手拍拍江时暮的头：“去，和新朋友在这儿玩一会儿，我们等会儿来这儿接你。”
正合他意，江时暮往前走两步，朝谢言酌伸出手。
谢言酌嘴角抿得更紧，他低头瞅瞅江时暮干干净净的衣服和干干净净的手，把自己的手往身后背了背。
江时暮伸手揽过谢言酌的肩，他现在的身形因为营养不良还很孱弱。
江时暮使力带着谢言酌往前走，谢言酌大概不适应这么近的距离，江时暮感觉到他肩背的肌肉绷得很紧。
其实自己这样有点失礼了，但是没办法，非常时期用非常办法，这小孩戒心挺强，只能用强硬点的手段了。
江时暮推着谢言酌到刚刚的台阶那里，然后不管谢言酌，他自己先毫不避讳地坐下了。
旁边的小孩踌躇片刻，也在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
江时暮想起早上出门前随手一揣的巧克力，掏出来掰了一小块给他。
谢言酌还是摇摇头，没有接过去。
江时暮像一个合格的熊孩子那样看不懂人脸色，佯装恍然大悟：“忘记你的手受伤了。”
然后凑得更近，把巧克力抵到小孩嘴边，一脸认真：“没关系，我喂你。”
谢言酌一愣，他下意识想开口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但一张口就被江时暮逮到时机，一把塞进去。
江时暮撤手，眼睛弯出温柔的弧度：“我妈妈精心挑选的，很甜吧？”
谢言酌用舌尖很轻地舔舐，确实很甜，他很乖地点点头，又过了两秒想起来自己忘记道谢。
他目光迟疑，小心往江时暮的方向挪了挪，低声道：“……谢谢你。”
江时暮一副没有听清的样子，客客气气地道歉，问他能不能再说一遍。
谢言酌又挪过去一些，声音终于大了点：“谢谢你，糖果很好吃。”
江时暮不顾他的推拒，把剩下的都塞到他手里，又从口袋里拆了一袋新的啃起来。
谢言酌有些紧张地揉着衣角，最终还是没有抵挡住美食的诱惑，学着江时暮的样子吃起来。
江时暮没有问谢言酌身上的伤打哪儿来，也没有问谢言酌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不去和其他人玩儿，他只是安安静静坐在他的旁边，和他一起度过了一个巧克力味的午后。
很明显这种静谧的氛围给谢言酌带来更大的安全感，他不像一开始那么僵硬，到最后甚至主动开口想和江时暮说些什么。
可惜江启和俞岑已经结束了他们那里的事，赶过来带江时暮离开，谢言酌就失落地垂眸，变回孤独的小孩。
不过马上他又震惊地瞪大眼睛，因为江时暮趁他不注意给了他一个超级大的拥抱，松开后谢言酌的口袋一沉。
江时暮撸了一把小孩儿毛毛躁躁的头发，眉眼弯弯：“这个巧克力很容易化，记得早点吃哦，我下次再来找你玩儿。”
俞岑和江启看在眼里都有些惊讶，这是江时暮第一次对一个同龄人做这么亲密的举动。
他俩对视一眼，神色复杂。
谢言酌一直到江时暮走了很久都有些愣神，他摸摸口袋里的巧克力，那点失落被弥补得很好，只是有些后悔刚刚忘记问他下次是什么时候。
另一边，俞岑笑里藏刀地问江时暮早上从家里顺走了几块糖。
江时暮前段时间刚因为甜食吃太多去了一趟医院，牙医专门嘱咐要适量，俞岑和江启这方面对他管得比较严。
江时暮试图蒙混过关：“我是专门带来给朋友一起吃的。”
俞岑优雅地摸摸江时暮的头，说出来话很冷酷：“闻到你嘴里的巧克力味了，秋秋，今天晚上的饭后甜点取消。”
江时暮还想再争取一下，江启不着痕迹地接过话题：“今天和那个小朋友相处很愉快吗？”
江时暮……江时暮痛苦地忍下晚上吃不到甜品的悲伤，假装注意力跟着江启走。
他眼眸亮亮的，看起来很开心地样子：“是的，我们下一次什么时候再来呢？我答应要给他带糖果。”
副驾驶的俞岑有些惊喜，没想到这次来看看他们资助的福利院还能收获意外之喜，不过……
俞岑回想起今天含糊其辞的院长，眼神变得很平，得先把玩忽职守的人换掉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