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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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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景清淋雨,程鹤声和陆镜留看他淋,雨让世界变静,放大心情。
程鹤声第一次听说雨瘾症,万景清像雨冲刷他的心脏,告诉他,这世上不只有你的爱、你的失恋重要似的。
就这么看着。
陆镜留也不走。
雨是很有想法的,倏而渐小,万景清那凝固成雕塑的手臂松动了一下。
“雨要小了。”陆镜留提议,“我们陪他在雨中漫步吧。”
“你没给他拿浴巾来吗?”程鹤声问。
“没有。”因为万景清不会想擦掉身上的雨。
程鹤声的眉间复杂地那么一皱,他误会陆镜留又在逗弄他。
“我想给你拿。”陆镜留让话钻进程鹤声发皱的眉间。
程鹤声放弃和他说话,到细雨中去,问万景清:“你要不要穿上衣服?”
“我穿裤子。”万景清拿起裤子,有点害臊,“陆先生来了。”
“愉快吗?”陆镜留问。
万景清点头,速速穿好裤子,说:“兄弟,现在正是雨中漫步的好时机。”
“你经常淋雨吗。”程鹤声顺着他走。
“嗯,我喜欢这样,我有雨瘾症。”万景清看程鹤声的表情。
“怎么有的?”程鹤声问。
“就是突然有一天就有了,也很好。”万景清高兴地“哈”一声:“兄弟,你理解我。”
他把手搭在了程鹤声的肩膀上。
“陆镜留也来了。”程鹤声瞥去一眼。
陆镜留是没被打湿的那个,细雨淅沥沥,他在其中,狼尾发有些躁了,类似抽丝的花蕊。
他是一身白,浸染了雨丝,皮肤水汪汪的了,他跟来程鹤声身边,“我和你们一起。”
他的眼睛潮湿到能看见潮湿的内心一般,他的内心正如打湿的绿草地或苔藓,希望他们都走在上面。
他的眼睛要滴出水来,像个刚成团的琥珀,他笑着,和他们一块淋着细雨慢步。
“很清香。”他——陆镜留说。
“是啊!”万景清如获知心好友。
程鹤声默默地到万景清的右边,不再隔在两人中间,认为万景清需要和理解他的人交谈。
三人的脚步把草坪挤压出水,水又润回去了。
程鹤声的换位置,让陆镜留看他两眼,他心事重重,刘海下勾在鼻梁。
陆镜留看过他们淋雨,想起程鹤声被雨冲淋的脊背、腰身、翘臀、修长双腿。
蓦地,陆镜留说:“很开心。”
“很开心。”万景清沉浸雨天里,重复道。
“你呢,程鹤声。”陆镜留的双臂轻快地摇摆。
程鹤声“嗯”了声,把披在肩上的浴巾扯下来。
雨就要停了,正这么想,雨停了,万景清依依不舍到留恋雨后。
陆镜留也没有要离去的样子。
三个人散步到万景清开口为止。
“你们别感冒了。”这爱雨的大男孩忽闪着眸子,“你们陪我散步,很开心,很谢谢。”
“我没有陪你。”陆镜留说。
万景清爽朗笑几声,说:“我们都快回去冲澡吧,你们不要感冒了。”
挥挥手,万景清跑开了。
“他不会冲澡的。”陆镜留说,“我想他会吻他手背上的雨珠。”
这话念诗一样,程鹤声不吭声。
“你刚才在想什么?好像心情不是很好。”陆镜留说。
“没什么,浴巾还你。”程鹤声递去。
“你用吧,不用还给我。”
程鹤声把浴巾放进陆镜留怀里,干了的睫毛很顺滑地下垂。
陆镜留接住,纤长的指节似青葱。
程鹤声便转身走了。
*
失恋的情绪像捉不到的个个风铃在程鹤声心间荡。
他冲过澡换了衣服,躺沙发里闭上眼睛。
他想他该结束这荡个不停的情绪,女友早就真的要跟他分手,他还死缠烂打发那么多消息,还打电话。
原来女友已有新欢。
好寂静,落地窗外是绒绒的绿,宽大柔软的沙发上的布料从远处看是月球上的坑洼,这是一种设计。
程鹤声陷在月球坑洼里,思绪漂洋过海,沐浴后的热气在背,引得他的太阳穴阵阵失重。
他没去吃晚餐,就这么睡到半夜。
他没有感冒,身体没有任何不适地醒来,再度陷入失恋的情绪。
“没什么了不起。”他起身时说。
他在山庄里闲逛,半夜里没有一个人,无心开辟新路线,按记忆里走过的路线走。
湖边站一个人,月色和那人的白衣同样皎洁。
陆镜留。
程鹤声些许明白,雨瘾症是万景清,看湖到想跳下去是陆镜留?
他不接近,靠树干看陆镜留到底要不要跳。
如果跳了,那他要捞他吗?
站在湖边的陆镜留,思想被湖挑出危险的开端。
陆镜留喜欢这种可控又不控的危险,寻找一点刺激是灯火旁边的飞蛾。
陆镜留的思想不可控到控制了他的身体,这湖又诱惑他,一瞬间像万景清喜欢的雨水。
“扑通”。
程鹤声回神,愣愣的,直立身子。
陆镜留真的跳下去了!
深更半夜的,一个人都没有的时候,跳湖?寻死还是怪癖?
来不及想那么多,出于人道主义精神以及陆镜留对万景清的那种态度……是说不好的态度。
程鹤声跃下了湖。
静谧的蓝,宛若真空的湖中世界,程鹤声睁大的眼瞳,后飘的黑发。
陆镜留仰躺在湖里,发像海藻,长长绵绵的藻类,拉出他眼尾的线。
程鹤声立即懂了,陆镜留这是在享受,也记起陆镜留说过会游泳的话。
程鹤声要上岸去,陆镜留睁开眼,泡泡腾升。
听到陆镜留的动静,程鹤声回头,陆镜留冲他伸出手,他拉过,将人带起。
一前一后出了水,程鹤声松手,往岸边游。
“大晚上的你怎么不睡觉?我以为我做梦了。”寂静的夜,陆镜留的声音像铃铛。
“下午不小心睡着了,醒了就出来散散步。”程鹤声说。
“你是来救我吗?我会游泳,我只是想感受一下。”陆镜留又问一遍:“你是来救我吗?”
“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我刚好看见你跳水,所以就来了。”程鹤声撑上岸。
陆镜留递手给他要他拉自己上去,很信任他的神色,肌肤是白珍珠。
“自己上来。”程鹤声后退,“我真是太善良了。”
“善良但记性不好。”陆镜留上了岸,白睡衣贴在腹部。
和程鹤声的腹肌不同,他的腹肌线是笔触柔软的笔勾勒。
程鹤声往前走。
“你别感冒。”陆镜留说。
“我不会。”
*
翌日程鹤声睡过了早餐时间,可叫人备餐的,他没叫。
午餐他到花园餐厅,整个餐厅除了服务人员,是陆镜留、沈楚山,和他。
沈楚山坐得远,等餐上完期间敲电脑。
陆镜留在窗边,坐得离窗特别近,半阖眼淋浴阳光。
程鹤声落座点单,饿极了。
陆镜留发现他,朝他走。
沈楚山敲键盘的手指停了一秒。
程鹤声点好餐,滑开手机,阴影落下,他抬头,撞进陆镜景眼中。
这个陆镜留一手撑桌,俯着身看他。
“你没感冒吧?”陆镜留自然而然坐在他对面。
“没有。有事?”程鹤声说。
“你考虑好了吗?要不要去找你女朋友。”
这事,程鹤声记得,说:“不去。”
陆镜留扬起脸,做睨视的姿态,觉得这十九岁血气方刚的大学生似乎对女朋友不忠心。
程鹤声说:“在她那里她已经和我分手了,她有新欢了。”
“你不想去找她问清楚吗?你没误会她吗?”陆镜留认真地询问。
“我看到照片了,他们。”程鹤声心想和陆镜留不必说细,“我不去。”
“你没那么喜欢她。”
“这是我的事。”程鹤声有想一个人待着的意思。
“说起女生,我有话想跟你聊聊,你今晚方便吗?”
程鹤声偏头:“什么?”很是不能够、不是、陆镜留他到底干什么,主观上他不会和gay做朋友的。
“你来灰烬餐厅吃晚饭。”陆镜留离开。
沈楚山一直盯着他们这边。
程鹤声说:“我没有空。”
陆镜留不回头。
*
下午的油画课上,陆镜留安静得像不存在,程鹤声多想再跟他说:“我没空,我不去。”
没机会说。
课后,程鹤声和万景清打网球,结束之时,万景清把手机屏竖到他眼前。
“陆镜留让我提醒你去灰烬餐厅吃晚饭。”
“我告诉过他我没空,你帮我回复他吧。”
“你自己回呗。”万景清抽纸巾擦汗。
程鹤声沉口气,他回房间冲澡,一路上竟然碰见平时根本不会碰见的服务人员。
“陆先生请您去灰烬餐厅吃晚饭。”
他笑:“我跟他说过我没空了。”
“好吧。”
接着遇见下一个服务人员,跟他说相同的话,他扯唇角:“我跟他说过我没空了。”
“好吧。”
快遇见第三个服务人员时,程鹤声低头看手机。
“程先生。”这个服务人员轻拍他的肩,“陆先生请你去灰烬餐厅吃饭。”
“他到底有什么事?”
“我不知道啊,他让我们撞到你的话就跟你说一声,怕你忘了。”
“灰烬餐厅在哪?”
“我可以帮你带路。”服务人员笑眯眯。
灰烬餐厅在陆镜留的专属区域,是他个人的一个餐厅,主题为灰烬。
灰糊糊的天花板,切割不平的石块做路,洒满了沉沉的灰,一步一个脚印。
陆镜留喜欢和人进行一个特定的话题聊天,最好这个话题从这个人身上延伸出。
程鹤声将好符合,这个话题他没跟谁谈过,他想听程鹤声的回音。
程鹤声一副不想在他这里用餐的模样。
“不喜欢这种主题餐厅吗?”陆镜留问。
“你要跟我聊什么?我不跟人聊女生。”程鹤声说。
“是聊女性,不是聊你的前女友。”陆镜留解释。
已有人在上前菜,程鹤声坐下,还是给了陆镜留这个山庄主人的面子,听一听然后走就是了。
陆镜留拖椅子停在他身旁,他几乎要跳起来。
“如你所见这餐桌太长,我坐你对面的话讲话不方便。”陆镜留说,“你往旁边挪挪,我也坐这一边。”
陆镜留热络,程鹤声又起疑心。
说实话他们三个在雨中漫步时,程鹤声担心过陆镜留会不会对单纯的万景清下手。
“你没逗弄万景清吧?他和我一样,是直男。”程鹤声借此声明。
“没有。”陆镜留诚实地说,“但我跟他聊过一晚上的雨瘾症。”
“一晚上?”程鹤声的恐同又要加倍了,gay都这么没边界感吗?
“我们也可以聊一晚上。”陆镜留像好好学生,双臂交叠放在桌上。
“不。”程鹤声说,“你要说什么快说吧,我一会儿是真的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