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回十 鬼之子 ...
-
回十
日落了又起，起了又落。
当灰色的天空尽数转为黑色，神涯也终于站直了身体，她原本是斜倚在歪歪区区的枝杆上。
“该走了。”神涯转身，到底愤愤不平地一挥袖，绛紫色的宽大袖袍卷起浪花。她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的时候，“轰隆！”一声，那棵神涯之前倚着的树泯灭成灰。
渊道里，黑，很黑。
这本来就是一条狭长的山壁里面，而且空气中充斥着幽洲特有的鬼气，单凭视力就连神涯也只能勉强辨别三丈以内的物事。
光就像被黑暗所吞噬。
“滴答！”有水滴落下，神涯抖了抖耳朵继续往前走。这条蔓延几百里的路狭长崎岖，抬起头来上空是千丈高的山壁，无树无花无草，神涯连虫声都没有听到，只有脚下偶尔会踩到湿滑滑的青苔。
这种路上神涯连速度快点亦不能，只能脚步慢下来缓缓前进。
黑，无止境的黑。
那是种会把人逼疯的寂静，白天黑夜在这条渊道上根本没什么分别，一切仿佛都像失去了意义。
“滴答！”——连时间的分野也模糊了起来，唯剩滴答滴答，久久滴落一次的水滴。
还差多远？
神涯伸出十指屈在身前算了一算，听族长说这条路约是三四百里长，她走了三百九十六万步，一步一尺……路程刚刚过半。前方依旧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黑暗，神涯脸微扬，边走边道：“麻烦！”
前方有人，是什么东西？神涯有些不确定，直到在丈宽的路径上和那东西擦肩而过，凉凉的鬼气散开，方才确定——那是个三魂以上的鬼灵，三魂以下的低级灵根本没有自我意识，完全凭本能行动，见生魂就攻击、厮杀、吞噬。
“你等等！”神涯停下脚步，转过身，打量着正匆匆欲行的幽灵的背影。那鬼魂根本停也不停，使劲地往青洲的方向飘着，虚化的口中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神涯手一翻转，血红的雪霰扇提在手里，细细摸着手中的扇骨。——这种层次的自己还可以应付。
神涯一挥扇，前方出现一道无形的屏障。——那鬼魂依旧不死心的往结界上撞着，发出碰碰的声响，倒在地上又爬起来。
“只是问你个话而已！你那么慌张干嘛！”那鬼魂发狂逃命一般的姿态，神涯也恼了。
“碰碰！”那鬼魂还是不停地撞着结界。
“喂！你……"神涯冷笑一声，手中的血红的羽扇翻转，那鬼魂被风制住不得不转身过来，这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面目扭曲呈惊恐状，“怎么？不跑了。”
神涯的脸微微扬起，淡淡的道：“你懂不懂什么叫上下尊卑，不过是一个低级魂！”
“啪！”神涯把血红的雪霰扇合上，直指那鬼魂，“有没有看到一个穿暗蓝色衣服的道士，头发是黑的，脸上没皱纹，使用符法攻击。”
”啊！吃……不要……”那鬼魂被风定在原地突然喊了起来。鬼气从那鬼魂身上飘来，他直勾勾地看着神涯的背后，没有五官隐隐约约的脸上是极度恐惧的抖动。
鬼魂看到什么，尖叫道：“不要！”
那凄厉的嗓音让神涯不由抖了一抖，迅速横移一个方位，朝后面看去——什么都没有。“你也来欺我！”神涯气极反笑，手中的雪霰扇一动，一道镰风割破气流，就朝那鬼魂劈去。
但是！不等神涯的风刀击中那鬼魂，他就“叭”一声，被扯裂一般魂体碎在原地，死前仍是一脸恐惧地看着神涯的身后。
镰风击空，打到那鬼魂身后四五寸的结界上，无声无息地融入结界里。
“谁！”神涯即刻旋身看向身后，身上升起一层又一层的结界，“出来！”神涯边说边放出神识，一遍又一遍地搜索着方圆百丈的地方，上到空中，下至地底。
黑暗中，依然是什么也没有，狭长的渊道中“谁——谁——谁”的回声传来，神涯捏着扇子寒毛都立了起来，她感觉到自己手里有汗水：“谁！别装神弄鬼的，要是被我抓到……”
“谁！别装神弄鬼的，要是被我抓到——谁！别装神弄鬼的，要是被我抓到——谁！别装神弄鬼的，要是被我抓到……” 回音反复，神涯不自觉退后了一步，又咬牙硬撑道：“好！好！好！”声音却小了几分。
神涯到底还太稚嫩，虽有修为，却……——知己知彼，现在的神涯连知己都做不到。
到底不是在时间的累积下修炼起来的，也没经过太多战火的洗刷。
所以……
神涯有些慌了，虽然表面并看不出来。神涯微微端起艳丽的脸，右手举起来绕了绕黑发，黑发缠绕在手上。前方什么东西也没有，神涯的瞳孔缓缓变了色，那是种琉璃般的紫，神念以神涯为中心，一波波水一般的蔓延开去——这是神涯目前所能控制的最高境界幻术，惑铃。
一遍又一遍。
铃声“玲玲”的响在黑暗中，清脆悦耳，以一种不容人拒绝的态度，持续的响着，断断续续，似乎重复着同一个旋律。
不行了……神涯踉跄地退后一步，瞳孔一阵紧缩。看起来似乎是妖力不足以支持，法术被迫中断了下来的样子，神涯的脸色苍白的厉害。铃声幽幽地停了，黑暗中仍是什么也没有。
示之以弱，诱之以出手。
神涯站着不动等了很久，对方仍旧一点动作也没有。
“到底怎么回事？”神涯不由喃喃道，眼神望向延伸至幽洲的渊道。她还有事情要做，没有时间在这里浪费了。“算了，不管他！”神涯在自己身上又加了三重结界，往前走去，心里却掠过一层不详的预感。
结界的叠加并不等于防护力的叠加，同一个人施展的九层结界，也不过是种心理暗示罢了。——结界有两种，一种是结界的强弱和施术人的妖力是相连的；第二种是将妖力注入，封起来。
神涯用的是第一种，一层结界和九层……效果都是一样的。
幽洲。
站在渊道口，神涯不由松了口气。天空虽有鬼气浮在上面灰蒙蒙的，神涯仍是心情一片大好。和预料中的不一样，后半段渊道神涯走的很顺，并没有遭遇到任何攻击。
神涯蹙眉回首凝望那黑暗狭长、看不到尽头的渊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神涯回想起那个鬼魂毫无预兆的“叭”一声，就被撕裂在空气里的画面。“真是不详……”神涯喃喃道。
难道……神涯想起什么，耳朵竖了起来，有什么东西是那些鬼魂可以看到，而自己看不到的。“不会吧……”神涯拢了拢袖子，宽大的袖袍下，皮肤上泛起一粒粒鸡皮疙瘩。
“不可能的……”神涯摇摇头，大步向前面走去，她要快点到码头，去并洲。体内的毒素一点点地侵蚀着妖丹，她没有时间了。时间拖得越久，她的妖力也就越弱。
到了人类的世界以后怎么搞到解药？神涯边想边跑，速度很快，风卷起漩涡。“咻咻！”那是什么！神涯瞪大瞳孔，疾速往回跑，漫天盖地，嚷嚷挤挤的虫子正争先恐后地飞着，朝渊道的方向，一望无际，根本就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只，仿佛全人界的虫都在这里了。
“咻咻！”“咻咻！”空气中大片的破空声传来，那是虫震动翅膀发出的声音，由远而近，齐齐践踏过四围，地上枯黄的草也被这声响震得发起颤来。
“哈啊……哈啊……”神涯喘着气，就那么被挟裹着跑出十余里，神涯才想起来她可以飞，一抓住风，神涯就一跃而上百余丈。才喘了两口气，“咻咻！”“咻咻！”无止境的虫就在云端下方飞过，还有一只虫被风吹起，掉到神涯的袖间。
神涯身体僵了下，她是不怕虫的，现在……下方大片的黑色虫海“咻咻！”“咻咻！”的飞过，神涯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神涯才犹豫地捻起袖子上的虫子，那黑色的小虫正在紫色的衣料上昏头昏脑地打着转，骤然被捏起，不由“吱吱！”“吱吱！”叫了两声。
从口器里发出微弱的声音在下方“咻咻！”“咻咻！”的破空声下，显得无比可怜。
这是……神涯认得这虫，放出神识扫了遍下方的虫群，神涯的眉蹙紧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蓑虫。
神涯捏着手里的小虫一言不发。
蓑虫又叫鬼之子，是种在妖怪中深受同情的虫。此虫乃是鬼之所生，在鬼气中孕育出来，又非鬼。
蓑虫的壳很简陋，因为是鬼所生。此虫之所以受妖怪们同情是因为……它们无法修炼，却也不同与普通虫蚁，它们……有智，懂道。
非仙非魔非鬼非妖，非人非畜非草非木非虫。——不入四道，不属五类。
这就是蓑虫，鬼的罪孽所生，有智而无魂，不属五类……不入轮回。
最关键的是，蓑虫伴鬼而生，诞它之鬼不亡，蓑虫不离父母。
下方虫海里的蓑虫何止千万。神涯弹开手里的小虫，前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回十 鬼之子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