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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密谈 ...


  •   一声凄厉的尖叫,方才任人怎么唤也唤不醒的李花儿霍地睁开眼,油灯下,那眼中,蕴藏的浓烈恨意,让李石氏与蓉花的心,寒凉彻骨……

      李石氏两手紧紧抓着女儿肩膀,女儿方才的那些乱语,让她那样心惊。

      “花儿,醒醒,花儿,娘在,娘在这儿呢。”

      李花儿呆直的眼珠开始转动,看了看头顶的床帐,又转动眼球,看了看只有十二三岁的蓉花,当她看到李石氏时,似乎有些回过神来,又仿佛不敢相信似地瞪着眼看了半天。

      李石氏轻唤:“花儿?”

      一声轻唤,却如雷鸣,惊醒了李花儿所有的神智,圆睁的双眼中,泪,如小溪般汩汩而下。

      “娘呀——”

      搂着号哭着扑进怀里的女儿,李石氏眼中的泪也簌簌地往下落,轻颤着手拍着女儿的背,嘴里不停安慰:“乖女儿,娘在呢,娘在呢,不怕,只是个恶梦,不怕,娘在呢。”

      蓉花呆了一阵儿,见妹妹终于醒了过来,又看着娘也莫名其妙陪着妹妹哭,不由有些无语:“娘,花儿是做梦吓着了,你跟着哭什么呀?”

      李石氏看一眼二女儿,她为啥哭?她是被女儿梦里凄惨的情状吓着了,如果,如果她的儿女都落到那个田地……

      李石氏垂下眼睑,掩住眼中复杂的情绪,那个男人,如果她真的死了,那个男人,会真的那样待她的儿女?没缘没故的,女儿怎么会做这样的梦?想着打两年前开始,自己便时不时的心痛……
      这几年,丈夫一个月里,有几天在家?这一次,有两三个月没回家了吧……

      李花儿哭了差不多有三刻钟,才稍稍控制住自己几近崩溃的情绪,红肿着一双眼睛止住了悲声,只是,却死活不肯跟她的娘分开,李石氏无奈,抱起女儿上了外房自己的床。被独自一个留在里间的蓉花撇撇嘴后,倒头睡了,临睡前还想着妹妹这一顿哭,也太不值了,不过是个梦罢了……
      外屋,李花儿拉着她娘的衣襟打着嗝:“娘,嗝,咱先别和小叔分家了,嗝——”

      李石氏安抚地轻拍着女儿的背:“怎么又不分了?”

      “娘,平日做梦,嗝,我都是醒来就忘了,可是,嗝,这次,我记得清清楚楚,”李花儿红肿的眼中恨意深浓,“娘,那不只是梦,娘,我这是又投胎做你女儿了呢,娘,梦里——那是我的前世。”

      李石氏紧攥着拳头,浑身僵硬:“花儿,话不能乱说。”

      一场梦,李花儿找回了自己所有的记忆——第一世,她因心疾而亡;第二世,她进了李花儿的身,活了十年后枉死;如今,已是第三世,她打娘胎一落地,便有第一世的记忆,只是,重生后,运气衰微至极,被袁婆婆一道符封了记忆,直到跌了一跤,重忆前尘,今儿,又想起了第二世……

      “娘,我没乱说。”李花儿苦笑:“我是转世而来,可是,我忘了前尘,娘,不知是那天狗破了障,或者是你晚上给我吃的参片的原因,我晚上把忘了的事都记了起来,娘,那不是梦,你知道吧,爹现在在外面有个女人,那是个寡妇,那个寡妇还勾搭了另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是县衙的书吏,她给那书吏生了个儿子,却告诉爹说是他的,爹就信了。你得急病没了,爹就把那女人娶了回来,你走得急,没给二姐相看好人家,二姐直到十八岁也没嫁出去,与人私相授受,最后虽成了亲,爹却一分嫁妆也没给。二姐过得不好,那个男人打她;大姐夫染上赌瘾,大姐也过得不好,……

      你没了,爹的心越来越冷,对我们都不好,哥哥要读书,他也不给银子,那个寡妇后来害死了哥哥,他明知道,却说还有个小儿子,根本不给哥报仇,小叔因为分家的时候觉得吃了亏,也不帮我们……我找小叔的事被爹知道了,那个寡妇一撺掇,爹就把我卖了给人当婢女,娘,你知道我性子直,做人婢女没几年,在内宅被害死了。”

      李花儿边哭边说,边说边哭,“……娘,前辈子,我没挖到参,前辈子我要是挖到参了,你就不会把自己累死了。”

      李石氏浑身颤抖,目眦欲裂,“花儿,话不能乱说,女儿,不能乱说,你知道你说的都是什么吗?女儿……”

      李花儿急得想跳脚,却被李石氏死命按在床上:“……女儿,不能乱说。”

      李花儿呼呼喘着气,急得脸红目赤:“娘,你知道为啥我记不起前世?都是因为袁婆婆的那道符。”

      李石氏搂着女儿,双眼紧闭,女儿刚降生时,异于常人,一步也不愿意离开她这个娘,后来喝过符水,才如平常小儿一般长大,原来,那道符保着女儿平安长大的同进也封了女儿前世的记忆吗?

      原来,女儿一生下来就那般黏着她,是因为她已是二世为人吗?

      “娘,我跌了一跤,忘了许多事,我不记得爹是什么样子,可是,爹是什么样的品性,你一定知道,娘,你说,要是你有个万一,爹会是我梦里那样吗?”

      李石氏紧咬着牙关,却止不住的哆嗦,她自己的丈夫是什么样,她能不知道?那个男人说他当初会娶她,都是被爹娘逼的,因为他爹娘藏了他的话本,不成亲就不给他,他这才娶了她。大女儿才一岁多,公婆先后没了,他在家种地守了三年孝,本是打算一辈子务农,后来,听说县衙用人,他心动了,和她商量,她便回娘家借了银两,让他到县衙疏通,这才谋了个衙役的差事。

      ……见的多了,便嫌她,村里的人见他在县衙做事,也都高看他一眼,有那不安于室的女人,变着法儿的勾搭他,那时自己年轻,站在堰埂上骂了几回,村里的女人才安分了,只是,在外越久,他越不愿意回家,除了春耕秋收最忙的时节,轻易不回来,果然,是在外有女人了吗?

      看着娘亲在灯下变得极其苍白的脸,李花儿紧紧抱着她:“娘,不怕,如今,咱有参宝,能卖钱,咱先找个好郎中给您看看身子,只要您好好的,爹就不能把那个女人娶回来。以后,咱不能再和爹分开了,咱搬到县城去吧,在县城边买地,有你在,爹就不能在外面乱来,再找个机会,把那个寡妇和书吏的事儿捅出来,那样,就没事了……以后,只要哥哥争气,爹是什么样,都不怕。”

      李花儿痛恨现在的社会制度,如果,如果是在现代,她娘可以和她爹离婚,哪需要像如今这样憋屈,可是,现在的社会,虽不如明清那样变态地禁固着女人,仍是一个以夫为天的时代,弃妇,哪怕是和离的,仍是极度受歧视的。

      “娘,你还有我和哥哥姐姐!”李花儿紧紧抱着娘,她可怜的娘亲啊……

      李石氏紧紧搂着女儿的小身子,女儿才八岁,虽聪颖,却编不出这样的瞎话,哪怕是做梦,一个不到九岁的孩子,也不能梦到这样的事……睁开布满血丝的眼,李石氏发狠:“娘得先护着你们长大,娘要给你和蓉花挑夫婿,要占着正妻的位置,护着你哥哥,给他娶妻,让他读书考官……只要你们长大了,娘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娘啊——”李花儿流着泪,扑在娘的怀里为娘亲的委屈求全呜咽痛哭。

      不会了,再不会了,这一世,她一定要让娘亲健康长寿,要让两个姐姐活得扬眉吐气,要鞭策哥哥读书上进,这一世,她要护着她的血脉亲人,让他们幸福安康……

      黑夜里,一灯如豆,散发着淡淡的光与热,为床上相拥而卧的母女俩的身影渡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花儿呀,转世的事,以后不能再告诉别人,哪怕是你未来的夫婿,也不能说,知道吗?”

      “娘,我知道,我除了你,谁也不会说,娘,我怕你不信我的话,我只能全告诉你。”这世上,除了娘,还有谁会无条件的爱她呢?

      李石氏眼睛盯着头顶的床帐,手下轻轻顺着女儿瘦小的脊梁,“是呀,这事儿,说起来确实让人难以置信。”

      李花儿蹭了蹭她娘,鼻音浓重地撒娇:“那娘,你为啥信了?”

      李石氏唇角轻轻翘了翘,却很快又垂了下去:“为啥信了?你长到这么大,最远的,便是去你外祖家,你编不出这样瞎话;你是个实诚孩子,不会编这样的弥天大谎;平日里,不论是谁,但凡有一点轻慢你娘,你便如红了眼的蛮牛,上去就要用角斗人……连一点委屈也不愿意让为娘的受,这样类似诅咒的话你又怎会编造后说出口?娘的乖女有多在意娘,娘心里都知道呢。”

      李花儿眼中又浮上了泪花,抽着鼻子呜咽:“娘,万一是别的孤魂野鬼上了女儿的身哄骗你怎么办?你怎么能女儿说什么就信什么呢?”

      李石氏的动作顿了顿,又接着有一下没一下抚摸着女儿的小身子,“乖女,做娘的,是不是自己的儿女,那是一看就能知道的,娘又不曾神智昏溃,自是不会错认自己的儿女。女儿呀,这就是做娘的人呀。”

      李花儿眼中的泪顺着脸颊滚落:“娘一把屎一把尿把我们拉扯大,我们的吃,我们的穿,全是娘管着,我们的一切喜好、怨憎,都在娘的心里装着,我们的每一次成长变化,娘都看在眼里,我们是娘的血肉化成,哪怕我们将来儿女成群,娘也依然会是我们最坚强的依靠。”

      听闻险恶的未来时,李石氏不曾流泪,揣测丈夫的薄情时,李石氏不曾软弱,可是,听到女儿这样贴心的话,李石氏却心神悸动,酸楚难言,紧紧抱着女儿,李石氏笑泣:“乖女!乖女!”

      李花儿靠在娘亲温暖的怀里,感受着浓烈的母爱,她幸福地闭上眼:“娘,我真高兴,我还是你的女儿。”

      “娘,前世的事,到底是前世,今生如何,还说不准,也许,也许爹今生不会如前世那样寡情呢,娘,前世,我和哥哥不曾认识裴家少爷,女儿也不曾挖到人参,娘,也许,今生,也许……”

      “乖女,娘也是跟着你外祖读了六七年书的,鲁莽武断之事,娘不会做……你爹究竟如何,咱们可以慢慢看……你爹,你爹耳根子软,如果我真没了,他一定会被继室捏在手里……”李石氏眯着眼,轻喘一口气:“袁婆婆曾经屡次劝为娘,让为娘不要太好强,以前,娘想着,便是没你爹,娘也能把你们几个养大,只是,娘没想到,自己的身子骨儿……”

      李花儿咬着唇,趁热打铁劝道:“娘,咱卖了参,有银子后,就请人种地吧,你不要再下地了。”

      李石氏略一踌躇,便同意了。

      “娘,你说我以后见到袁婆婆怎么办?”

      听到女儿这话,李石氏皱紧了眉头,过了许久,她方道:“乖女,这事儿,娘要再好好想想。”
      袁婆婆是友是敌?

      母女俩人都陷入了沉思……

      天亮后,走出房门,抬头看到小叔时,多了一世记忆的李花儿僵在了当场,站在一旁的李石氏不着痕迹揪了揪女儿的腰,揪得李花儿的脸皱成了一团。

      小叔看着李花儿可怜的小模样,不由好笑:“花儿,这一大早的,怎么啦?”

      李石氏拍了拍女儿的背,笑道:“她昨晚做恶梦,吓坏了。”

      小叔凝目一看,“呦,眼睛怎么肿成这样?”

      李石氏垂下目光,翘起唇角:“吓哭了。”

      蓉花闻声从灶房探出头,取笑道:“小叔,你知道吧,花儿梦到娘没了,醒过来扑在娘怀里哭了至少三刻钟,她还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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