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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莲生莲灭(二) ...

  •   虽是师弟,但是他终是大了我五岁,我不得不承认他在各方面都比我更优秀,甚至在处理某些事上都比我来得更为成熟更为深远,在很长的时间里我都认为他比我更适合掌门这个位置。所以那日我去向师尊说明掌门之位还有待商榷。
      记得那天很晚了,药庐亮着昏暗的灯火,师尊撸着长袖漫不经心地磨着药草。身旁还放着几本陈旧的书,那是几本很常见的经书但是师尊却异常珍爱,记得曾经年少想来窥探一番却被逮了个正着然后被罚跪了一宿。
      这是师尊最生气的一次。
      师尊是长老中年纪最小的但是却是满头华发,从不束冠的长发从发根到发尾银丝铺满了沧桑的年华,那入眼的苍白比天池冬日的雪还要苍白。
      但是很奇怪师尊的脸却从未老去,还是像那文雅的墨客,虽然常挂着忧愁但是还是一直清俊优雅。从我襁褓到现在,他未曾老去,简直就像是已经得道长生的仙人。其实不然,暗知天池秘术的人都知道那是一种毒,师尊对自己下了一种可以保持容颜的剧毒,而且无解。我看过那本书,那种药虽然可以保持容颜,甚至死后容颜亦不会改变,但是常年毒素的积累身体就会像业火焚身般痛苦,最后用药者往往会因为无法忍受而会自绝经脉。
      我一直不懂为什么师尊要对自己下这么狠的药。即便容颜不改但是那个人都不会回来了不是吗?难道只是为了对镜缅怀曾经还是终是为了忘川路上能够一眼相见?
      为一人一夜白发,为一人一世容颜。
      可值?
      “在门外站着作甚?又怎么了?”
      “师尊我……”
      推门而入,他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然后又似全神贯注的磨药去了。
      世间只知天池门玄清长老剑术了得却少有人知道他医术才堪称绝世,师尊原本是药派直属长老,后因那件事而弃医从剑了,也没有再管过药派的事,即便曾经有次我想让他教我医术他也拒绝了,他说如果有天你看着你爱的人死去却什么都办不到那时你一定会痛恨自己会医术,痛恨自己不能与他并肩却要看着他痛苦的死去。所有,只有剑,才能保护自己要保护的人。
      所有我随了师尊的愿,穷尽一生剑术。
      随便说一下‘玄清’这个名字……其实那个人才叫‘玄清’。

      “有事?”
      “师尊我……想问件事。”我一五一十地说出了我的想法。我说的很认真,也很慢,每一句我都曾深思熟虑过,毕竟掌门之位牵扯重大。
      师尊慢条斯理地磨着药,偶尔会在我说到一些地方他会停顿一下,但也仅仅是皱一下眉却也不打断我的长篇大论。
      最后师尊的回答,令我更为惊讶。
      谁都可能成为天池门的掌门但是唯独沧澜不可以。

      为什么?
      他,心不至此。

      本是心中疑点颇多,被师尊这么一说我更是堵得慌。
      所以接着我去问了掌门师伯。……
      我记得掌门那时叹了一口气,然后牵着我去了锁剑阁。我记得很清楚,那年门外的海棠落了一地,师伯掌过几片花瓣眉目中满是我不能理解的哀伤。
      阁中的碧影依旧幽幽寂寂,像沉睡的孤魂,做着亘古的梦,念着永恒的殇,载着忘川的水。
      师伯把艳丽的海棠花瓣散在碧影寒冷的剑刃上,顿时孤寂的碧影好像呈现出了一种异样的美感,诡异地好像唤醒了地狱的恶灵,那带着寒意的美感好像恶鬼半垂的血目,极致诱惑。但是,这还不够……
      “莲儿,你知道吗,碧影是一把非常美丽的剑,特别是在它染血的时候。”
      “掌门?”
      “碧影生来就是一把为了杀人的剑,只有鲜血才能展现它的美,只有杀戮才能成就它的传奇。百年前有位名匠师得寒潭玄铁铸此剑,却以百人之血为其开刃,江湖惊呼群起株之。期间,匠师卒,剑入一人手中,却难料魔剑易扰剑主心性,其人得其魔剑后削铁如泥武功大进,便乘此建立魔教搅得江湖腥风血雨。此后江湖正派被逼联盟剿之。
      人都是自私的,这些所谓的正义的江湖义士又多少是为个人利益而战,‘得碧影者得江湖’这个传言早已难掩武林丑态,魔教败落又一邪教兴起,周而复始,天罡常道不复。
      唉……后来,那名匠师的族人负罪出山收回碧影,全族西迁,镇此魔剑在西陵深谷之间并谨记族人永不出谷。
      可是,世人常道怀璧其罪。
      不久之后,江湖一行神秘人潜入深谷盗取魔剑,魔剑重现江湖,动荡随之而起。”
      “真是把魔剑,但是为什么这把剑现在会在这里,难道天池门也曾……”
      “非也,但其结果也终是难辞其罪。”
      “?”
      “莲儿,天池门自创派以来无愧于天地却堪堪惟独亏欠一族,莲儿,记住了若哪日天池覆亡也是因果所报,不可责罪他人。”
      “掌门!”
      “不用问了,以后你自会明白。……只怕此后却是要受累于你了,孩子,你却偏偏入了天池,一切都是命啊。”
      “掌门……”
      ……

      最后,我还是未明白掌门到底要说明什么,还有这和沧澜又有什么关联。结果,我又陷入了更多的未知。

      沧澜的剑法很好,行云流水,洒脱随性,有时看他舞剑倒是一种享受。海棠落时,三尺青剑穿梭在花雨中,花瓣像深情的情人,纷纷扰扰地缠绵在剑身,这时陡然剑锋一偏,突然震开的周身的花瓣像柔雨一样迎面扑来,娇艳的花瓣就这样亲吻着你的脸颊,然后抚过柔柔的痕迹。
      沧澜的剑总像是多情的,有时像一种含情脉脉的低语有时像是一种让人错觉的怜惜,有时又好像怜悯着众人的慈悲。但是和他比试过的人都知道,不是这样的,他的剑法表面缠绵柔情但是刺向敌人的剑绝对的狠辣。他的剑,狠,快,绝。
      他的剑,他那时的剑叫“残梦”,一把伤痕累累的剑,我曾经问他为何要留一把满是缺口的剑在身边,他告诉我,这把剑铭记了他所有的爱与恨,只有这把剑在身边他才能活着走下去。

      “一把剑是你走下去的意义?”

      “这个江湖事很险恶的,江湖人的心中都有着一个伤疤,或大或小,或重或轻,一些如果你不去揭示倒也无所谓,但是有些人的伤疤却时时刻刻剜痛,留着狰狞的血……有时太痛了所以他们需要一个理由走下去,只有这样不至于在还没有完成愿望之前就痛死。”
      “所以这把剑成了你的慰藉?”
      “对啊,一把‘残梦’我曾残存的念想。”
      “沧澜……你曾经……有一个你很喜欢的人吗?”
      “……对啊,一个我很喜欢的……不过她,他们……”
      “沧澜?……”
      “所以,师兄你千万不要爱上人。”
      ……
      当时,他,这么说。
      那年,海棠落了一地,像一地的残梦。

      又是一年夏季,天池的红莲又开了。
      那一年我带着沧澜去赏莲。
      天池门有一很大的天池,在这高处能有如此大的池域实乃一处奇观,池水干净透彻,池中更有许多珍稀的鱼类,每年也有大批的候鸟迁徙至此,这种百鸟齐飞碧水蓝天的美景恐怕也只有天池门人自己知道了。
      相传天池门也是因为这块池域而命名的。

      天池门身居群山腹地之中即便是夏季也不会太过炎热 ,但似乎也不影响莲花的生长。相传曾经这片池域本不植栽莲花但因天池门其一任掌门偏爱莲花,因此其弟子在北部山区寻取寒性莲花移栽。此后在这片池域上便盛开了这种红莲。

      池边有一小小的码头,码头上建了一座简陋的茅草凉亭,夏日四周的荷叶簇拥进来,为这里开辟了一块凉快的天地。这时,携一壶酒,赏莲,诉事,好不惬意。

      “别喝了,你都醉了。”
      “谁醉了?真不解风情……这叫举杯消愁……一杯以谢知音或者醉饮千杯……不诉离殇,你们江湖人不都这样吗?”
      “愁?呵呵呵……你才几岁就知道愁?”
      “愁,还真是愁,天池门可不是江湖的风花雪月。”
      “江湖的风花雪月?谁跟你说的?”
      “江湖不应该就是刀光剑影红颜知己吗?”
      “……江湖只有刀光剑影,哪有那么多红颜让你邂逅 ……”
      “那真是无趣……这样的江湖。”
      “你喜欢江湖?
      “不,只是在想被困死在这里之前先出去走走,只是这样……”
      “这里很好……真的很好……如果只是这样的话。”
      “沧澜,江湖不好吗?”
      “……”
      池水微凉,赤脚在水中打着水花,池面泛起圈圈的涟漪,有时惊扰了鱼群,‘唰’的一下它们就惊慌的蹿过了你的眼帘。莲丛深处休憩着一群群的白鸶鹭,泛舟时便可不小心的撞见它们,当然旁晚时分可以看见它们成行群飞的奇观。

      也许太过安逸了,在阵阵微风中,有点……想了… …‘沙沙沙……’荷叶相互喃呢着,丛中的白鹭似乎耳鬓厮磨,耳畔的风……也好像变缠绵缱绻……

      ……也许……你更不应该……在这里……

      谁,好像说了……

      沧澜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有时候,看见他一个人站在山头,眼神缥缈地眺望着远方,一把‘残梦’插在一旁。
      这个年轻的少年心中住着一个苍老的灵魂。

      他给我讲江湖的故事,却从来不讲他的故事。
      他从不承认自己是一个剑客,但是他的剑法足可以担负一个剑客的荣耀。
      他说自己只是一个肤浅的江湖人,但是他却没有江湖人的气息反而像一个慵懒的散仙。
      他说他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的犁耕生活,但是他眼中永远有着恨有着伤,有着暗隐的杀气……

      那一年中秋,天池门上下热热闹闹的,一早师姐们都出门买材料了,那些外出任务的师兄们也会在这一天赶回来。每年的这一天天池门上下都会吃上师姐们做的月饼,穿上她们新裁的衣服,师兄们会做一些简易的烟花,会给门中的小师弟小师妹们做一些玩具……
      我倒是有点头痛于这样的节日。但凡逢年过节都会被师姐们折腾的够呛。记得上次过年的时候几位师姐为我裁剪了新的门派装和几件便服,结果……门派装太过累重,几重的内衬和繁复衣尾,感觉……帝王登基时的盛装也不过如此。如果这样去上早课估计在掌门旁一站就喧宾夺主了。
      其实一直不太理解师姐们对衣饰的执着,但对于师姐们这样的‘肆无忌惮’门中师兄们却无任何异议,掌门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掌门师伯看后也打趣命我每年的祭祀盛典这样穿,师父也是微微颔首表示有点将来掌门人的感觉了。……
      ……
      即幸,便服还算正常。

      不过,现在沧澜的出现似乎解决了我这个烦恼。沧澜师弟,抱歉了,师姐们交给你了。
      秉着师命进入锁剑阁,看来今日要为‘碧影’净拭一‘大周天’了……
      但到了中午又不得不出去解决午饭问题,只能甚是小心地避开师姐们的用餐时间。从房院的屋顶一路大轻功外加蝶影小步,抄小径猫进厨房。
      “小混蛋!总算抓到你了!!”
      点穴手还未施展就被来人桎梏进了怀里。
      “沧澜……沧澜师弟……”
      “你倒是清闲!一个人躲进锁剑阁就可以天下太平了?!我在这里守株待兔了好久了,我倒是还怕你不会饿呢?!”
      “师弟,你……你冷静点……”
      “冷静点?!你怎么不看看我这身行头,还有这,这!还有这头上什么东西!!”
      “噗,哈哈哈……”
      “笑!我让你笑!”
      “哈哈哈……我错了……别……我错了……师弟,别点我笑穴了……哈哈哈……”
      “我让你笑个够!”
      “别闹了……哈哈哈……师……师弟,我看……师姐们审美还……还是不错的……哈哈哈,快解了… …我笑得……肚子……痛……痛……”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沧澜这才解了我的笑穴满是愤懑地看着幸灾乐祸的我。
      果然今年师姐们的注意力都被沧澜吸引了,这种九重华纱的确也只有沧澜这样的人才能穿出这种仙风道骨,若除却他平时懒散的性格只是这样站在海棠下估计是要迷倒世间女子了。
      “师弟,真的很好看,上神仙君恐怕也不过如此。”
      “好看?你怎么不看看我这头上的鹤冠算了!?”
      “真君不都这样?”
      “你还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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