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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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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了凉粉,于东居然觉得神清气爽。瞥了眼旁边人,仍旧是安安静静的。不过这种安静一点也不令人局促,反倒挺让他内心平静的。过了一会儿,他居然生出个念头,觉得就像现在这样,一直这么开下去,也挺好的。
  云甸到了,于东把车停在大门口。贝珍宝下车,于东坐着没动,手把着方向盘,看着人从他车头前绕过去,到了他车窗边。背后就是云甸气派的招牌,没亮霓虹,这时候的云甸,看起来没了晚上那股子妖娆和虚渺,反之,增添了几分落在实地的踏实感觉。
  贝珍宝曲着腿,躬下身,看着车里的于东。不知是不是那两碗凉粉的缘故,贝珍宝觉得,她和于东的关系,似乎不那么遥远了。笑了笑,真心实意地说:“有空过来玩啊。”
  于东看了看云甸,也笑了。他平时玩的都是什么地方,云甸又是什么地方,这女人又给他瞎来。不过转念想到凉粉,他就嘴软了,应着说:“行啊,我有空会过来找你。”
  贝珍宝回了云甸,提前销了假。
  丁伶跑过来看她,开了间包间唱歌。丁伶和云姨也是老熟人了,云姨给她上吃的上喝的,不用付钱,丁伶全欣然接受,她爱喝酒,没一会儿功夫,叮叮当当喝空了几瓶。酒过三巡,云姨看差不多了,就开始撤酒,但丁伶已经晕乎乎的了,四仰八叉地倒在沙发里,泥巴一样,没个人形,嘴上还嘀嘀咕咕,乱讲话。
  贝珍宝小蜜蜂似的,勤勤恳恳在旁边收拾烂局,云姨哎了声,说:“你呀,就当她的田螺姑娘吧。”转眼一看丁伶,还不清醒,一会儿嘟囔句,一会儿挠肚皮,没办法极了,过去拧了她一把,她疼得哎哟叫唤,瞪圆了眼睛,就看云姨对着她指指点点,嘴上不饶人地教训:“看看你现在这模样,哪个男人看得中你!”
  丁伶还不悔改,瘫那儿咯吱咯吱地笑,“男人看不中我,我看得中男人就行!那个谁,我爱的男人呢?”
  贝珍宝一边整理着桌面,一边抬头看了丁伶一眼。
  “哎哟!那个谁是谁呀?叫什么名字,我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丁伶苦恼极了,刺溜一下蹦起来,抓着贝珍宝肩膀,使劲儿摇啊摇,“贝贝,你说,你说,我爱着的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儿啊?”
  云姨看不下去,把丁伶提溜回来,“你小心着点儿,别把我贝贝给摇坏了。”
  “哎呀,她是豆腐做的呀,这还能摇坏呢!”
  “她就是豆腐做的,哪像你,水泥做的。”
  丁伶也不生气,就是一个劲儿地笑,笑完了还点点头,说:“是啊是啊,男人都喜欢吃豆腐。不过她这块豆腐,到现在还没被人下过嘴呢。再看看我,我才是劳动典范啊,为了梅乔,我都付出了多少?”
  云姨按着她肩膀,脸色静了下来,不知是什么神情,仿佛带着点悲悯,又带着点欣慰。
  丁伶还在扳着指头数,“云姨啊云姨,飘啊飘啊,你知不知道,我这周都三个了。都是梅乔介绍的,为了她,我真的什么都愿意。你啊——”她忽然挣脱了云姨,又蹿到贝珍宝跟前,说,“梅乔这么看中你,你可千万不能惹她失望啊。”
  贝珍宝低了低头,抿着嘴,不说话。
  丁伶又开始摇她,催促着,要一个答案:“行不行啊?行不行啊?”
  “行了行了,把贝贝包间开了,你上去睡觉吧!”云姨喊了人过来,大伙齐力把丁伶半抬半抱地搬出去。
  这下,总算安静了。
  云姨没走,站在那儿,看着贝珍宝。贝珍宝也没走,手上还拢着一堆吃剩的果皮屑,想弄垃圾桶里,垃圾桶刚被丁伶一脚踢角落里去。现在,她能安心收拾了,却不动了。
  她望着云姨,不说话,两眼睛里噙着水。
  云姨看着心疼,过去把人搂了,抚着后脑勺,一声一声地叫着:“贝贝,贝贝,好孩子。”
  贝珍宝把脸埋在云姨的肚子上,小声地说着:“那个人叫胡峰。”
  “我不管这个,也管不了这个。丁伶是梅乔的人,你呢,你现在在我这儿,你就是我的人。你可不能学丁伶啊,这不是自个儿拿着刀子,往自个儿心里头戳吗。”
  贝珍宝不吭声了。
  她知道云姨为她好,替她着想,说的也全是对的。她迷迷蒙蒙地想到什么,反应过来,想甩甩脑袋,把人从里头甩出去。但哪儿能这么容易就甩出去了?要真这么容易,云姨也不会说丁伶是在戳她自己的心窝子了。
  这思来想去的日子,真是过得飞快。
  有一阵子,云甸生意平平,天热得人发晕,等熬过这段热浪时分,云甸才渐渐热闹起来。贝珍宝没什么事做,有时候也会在大堂坐会儿,难得碰到个熟人,就过去打打招呼。
  王中华感觉肩头被猫爪子挠过似的,回头一瞧,一时之间居然没认出贝珍宝来。其实也不是认不出,只是他本来就没多大心思,不重要的人事物,全被他垫在犄角疙瘩里。
  贝珍宝也不在意这个,眼睛往他四周瞟了瞟,随口问:“你自己来的?”
  “是啊,这种地方,不自己来,还带谁来?带别的女人来,不合适吧?”王中华还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挺幽默的,配合得笑了几声,笑着笑着忽然想到什么,说,“哦——我想起来了,我之前带着于老板来过一次,哦——我明白了。”
  王中华背着手,嘿嘿嘿的,左右把贝珍宝看了个遍,说:“你这是拐着弯儿地问我于老板来没来吧?”没等贝珍宝回答是不是,王中华就直接断了她的念想,“于老板啊,说实在的,我也有段时间没见了。具体忙什么我不清楚,就是听说吧,好像吧,那谁吧,回来了。所以啊——你就别想了。”
  这事儿王中华本来不知道,但他也跟着于东混了几年了,杨娇娇下了飞机,打于东电话,好几个,都没人接,这就打给王中华了。王中华把人接了,直接护送到于东公寓门口。
  杨娇娇心知肚明,她这会儿回来,于东多半不会理她,连进不进得了门口都不知道,正担心呢,王中华给出馊主意:“要我说,你就在这等着,刮风也等,下雨也等。于老板什么气量的人,会和你一个小女人过不去么,看你吹风淋雨的,铁定就心软了,就让你进门了。这叫苦肉计。”
  杨娇娇觉得对呀,别的不擅长,她就擅长苦肉计。
  倒是没刮风,也没下雨,就是蚊子多。站门口等着,起了两腿包。好不容易见两束车灯打过来,杨娇娇脸部神情已经就位,就等于东过来,她挂下两行泪珠子,这戏就演完了。哪想,两束光都暗了,忽地不知怎么的,又莫名其妙亮起来,然后响起汽车轰隆隆的引擎声,于东连车都没下,直接一溜烟儿地跑了个没影儿。
  杨娇娇气得变了脸色,满嘴跑火车的王中华,还张嘴就夸于东气量呢,瞧瞧这气量,停都不肯停。杨娇娇心里骂骂咧咧,狠狠跺着脚,差点没把方圆几里的蚊子跺死。
  跺完脚才记起给于东打电话,一个两个还是不肯接,不知打了多少个,总算接了一个。杨娇娇最知道怎么对付于东,二话不说,先对着手机娇滴滴地假哭几声,那头一声不吭,但也没冷冰冰地挂电话。隔着手机,依稀能听见男人一下又一下,有力的呼吸声,杨娇娇心颤了,还是这个男人好,年轻,体壮。
  “哭够了?”
  声音也好听。
  杨娇娇收起哭脸,说:“我钥匙被你收回去了,进不了门了。”
  那头是安静的,杨娇娇顿了顿,声音越发可怜:“你就这么把我丢在这儿不管了么,你要去哪儿啊,带上我好不好啊。”
  于东挂了电话。
  没过一会儿,车又回来了。杨娇娇心里得意,眼见车在她边上停下,她哪儿敢再忸怩,直接上了副驾。于东没赶她下车,杨娇娇心里松了松,好歹是上了车,车都能上了,到时候床也能上。当初她傻,她没眼力劲儿,现在她一点点扳回来,花点力气,丢点面子,没什么关系。
  于东不说话。
  杨娇娇哪儿敢也不说话,路还长着,先诉诉苦,讨个可怜。以前她坐于东车里,缠着于东这半边的整条胳膊,于东都不会生气,现在——
  杨娇娇试着,过去碰了碰于东手臂,于东毫无反应。不等杨娇娇有什么准备,猛踩下油门,车离弦一般,嗖地飞了出去。车速越发地快,杨娇娇再不敢造次。心里忐忑,打着鼓,很快到了什么地方,车又猛然停了下来。
  急刹车差点没把杨娇娇撞上前玻璃窗,等她缓过来,这才云里雾里地往外看了两眼,问:“这是哪儿呀?”
  于东下了车,没关车门,倚着,躬身望着车里女人,冷冷笑着,说:“不是问我去哪儿?我就是想来这儿。也如你所愿,把你带上了。现在,你下车。”
  杨娇娇没下,探头探脑地看外面,认出招牌上的两个字,当即变了脸色。
  “云甸?这,这不是——那种地方吗?于东你是不是疯了啊,居然带我来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