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三个世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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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对付着上完一节课，刘云起感觉自己的命都去了一半，赶紧拿着课本回到办公室。
办公室里没课的老师有的在判作业，有的还备课，时不时还互相商讨一下，看起来认真又融洽。
果然这种工作还是需要柔弱没有上进心的人干更合适。刘云起想。
比如说田棋。虽然是男人，可几乎没什么脾气，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一切以他的需求为先。刘云起倒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毕竟他是家里挣钱的大头儿，当然要听他的。
上午一共四节课。第四节课是五年级的课，刘云起带着课本踩着铃声进了教室。
一进去他就发现，这些比三年级孩子高两级的学生，已经初步开始发育，身高上明显高了很多。
纪律同样差，仍然是满教室的嗡嗡嗡，很多学生的桌面上甚至连英语书都没拿出来。
这届学生不行！这是刘云起的第一感觉。
跟他们那时候比真是太差了，他一边想，一边熟门熟路地将书摔到桌子上。
这些学生毕竟大了些，没像那些三年级生一样吓一跳，他们对上来就摔书的老师明显有些不满，几个眼神桀骜的男生斜眼扫过来。
刘云起吸取了上节课的教训，已经提前问过了这个班级的教学进度，此时看纪律好转，就转身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标题。
写完之后，他打开书，仍然像先前那样开始领读。
学生的声音稀稀拉拉地响起来，有气无力，听着像是几天没吃饭。
刘云起听得心头火起，扯着嗓子骂了他们一通，再领读时，效果就好了些。
这节课上到一半时，教室门被推开了，一个高高壮壮的男生背着书包走进来，直直往座位上去，像是没看到黑板上的他一样。
刘云起感觉自己的威信受到了挑衅，压了一上午的火开始往起蹿。
“站住！”他喊了一声。
那男生转头扫他一眼，不情不愿地站住了，手里的书包改背为拎，看在刘云起眼里就有些吊儿郎当。
“你怎么回事？”他厉声问，“都中午了，你才来上课，你怎么不直接下午来呢？”
本以为男生会被他问住，起码道声歉，没想到他只是毫不在意地扯了下嘴角。
“我倒是想啊。”他回答。
刘云起的眉头跳了起来，扯着男生的肩膀把他拉到教室门后的墙边。
“既然你对学习这么不上心，这节课你就在这儿听吧！”他说。
男生不高兴地翻了个白眼，后背靠在墙上。
学生们似乎终于看出英语老师今天不好惹，大气都不敢喘。
刘云起接着拿书领读，眼看要到放学时间时，迟到的男生看了眼表，冷笑着扫他一眼，突然直直地倒在地上。
“老师，王浩南又晕了！”有学生喊。
什么叫“又”？刘云起这个念头还没完全升起，另一股怒气就烧到头顶。
他看到王浩南倒下前又看表又冷笑的，这分明是在装相！什么晕了，是想碰瓷吗？
尤其还当着几十个学生的面儿，这是在挑战他的威严！
“起来！”他走到王浩南身边沉声说。
王浩南看看他，掀了下眼皮，就像没听到一样，反倒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继续躺着。
“怎么，你这是要碰瓷吗？”刘云起怒急反笑。
因为是放学时间，教室门开着，外面其他班级放学经过这里的学生几乎都看到了这个场面，还有路过的老师。
王浩南跟刘云起对峙着不肯起来，学生家长来接学生时发现儿子躺在地上，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冲上来开撕老师，刘云起自诩文明人，只是遮挡，还是被抓了好几下，衣服都撕出了口子。
这事儿最后甚至惊动了校长。
校长姓阳，说话有点儿大舌头，还有点儿秃顶，很爱打官腔，老师们背地里都叫他“阳顶天”。
阳顶天做事最大的原则就是，在没触及到他个人利益的情况下，只要老师和家长发生冲突，不论原因对错，他一律站家长。
他最常跟老师们说的一句话就是：“咱们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总不能让家长闹到教育局最后给学校处分吧？你们的眼界要放开，个人吃点儿亏不算什么，真要是教育局来处理你们，就不是现在这样儿了。”
他干的最让老师心寒的一件事，就是某次他心血来潮在学生家长中推行一项校规，并且强令老师们要推广到位，承诺“家长不配合的话，学校会把学生返籍，不再收留”，还说“哪个老师做得不彻底，扣工资的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
结果在校规推行过程中，果然引起了家长反弹，老师们碍于学校严令，再加上校长的承诺，都硬着头皮落实。有几个熊家长跑到学校找老师大闹，老师低声下气地解释说“这是校长的决定，要是觉得不理解的话可以直接和校长沟通”。但是家长拒绝，只缠着老师闹，用词粗俗不堪入耳，最后老师气得心脏病发，被救护车进医院。
闹事的家长见势不妙悄悄溜了，学校当初承诺的“不配合就返籍”根本没影儿，进医院的老师因为接下来几天没能上班，还被扣了工资。校长反过来说是那个老师沟通效果不好，和家长的联系方法不对。
类似的事情一而再地发生，除了那些一意逢迎拍马的外，老师们都在心底恨毒了他。
田棋以前曾在家里提过几次，刘云起很瞧不起阳顶天的作风，认为这人没担当。这次的事他自认为占理，根本不觉得会吃亏。
直到阳顶天不分青红皂白的话落到他头上。
什么“破坏学校和家长之间的关系”，什么“对孩子没有拿出十二分的耐心”，什么“业务水平和能力还需要多磨炼”一类。
从这些话里，刘云起才知道，王浩南其实是乡下新转来的学生，因为他家长非常难缠，基本各科老师都不会深管他，以免惹祸上身。原本田棋有自己的应对方式，一直以来都很不错。结果他第一天来，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放下身段向其他人请教，自然就倒霉了。
最后的最后，阳顶天加了一句。
“这次我们要派往京城进修的名额，你就退出吧，我看孔老师不错，换她好了。”
刘云起一下子明白了秃头校长的话外之意。
进修不是什么受欢迎的事，但那也得分去哪儿。如果是去京城这种大地方，为期比较长的话，相当于公款去那里放松游玩一次，当然人人都想去。
田棋因着工作表现相当突出，又在家长中口碑优秀，各种证书齐全，这次的名额之一必然有他。
阳顶天口中的孔老师是上学期调来的，她丈夫在政府部门工作，和阳顶天是大学同学，平时常在一起吃吃喝喝，拉近关系。
原本像去京城学习这种好事落不到她这个新丁头上，但秃头校长看在平时关系的份儿上，就动了心思。
偏赶上刘云起一头撞进来，主动授人以柄。
阳顶天可不就乐呵呵地收下了。
从校长室出来时，全校的学生老师几乎走光了，偶尔碰到几个，他们落到他身上的眼光，都让刘云起觉得那些人正在心底悄悄嘲笑他。
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下午秃头校长又把他叫进校长室。
这次是三年级和五年级有几个学生家长投诉。三年级生家长说，孩子的英语课本二单元还差了一半，就跳到三单元开始讲。五年级生家长则说，老师上课不讲课，光领着一遍一遍地读，而且一读就是一整个单元，回家后孩子一个都没会。
“……”
刘云起真想掀桌子吼一句“老子不伺候了！”
想到等和田棋换回来时，这人还要上班，他忍了忍心头火气。
“阳顶……校长，”他差点儿把对方的外号脱口而出，还好及时改了口，“我是看三年级进度有点儿慢，想着前面反正相当简单，跳到三单元讲完回头再补二单元也是可以的。”
“进度怎么会慢？”秃头校长迷惑地说，“我看了教导处交上来的教学进度，现在这个时候三年级就该讲二单元啊。”
“……”
刘云起想吐血。他怎么知道什么时候讲什么？话说学校连教学进度这东西也是事先规定好的吗？不是老师想讲到哪儿讲到哪儿？
“还有，你领着学生一遍一遍地读可以，但咱们上课，总不能搞机械记忆那一套吧？我以前听过你好几回课，你的课堂水平很好，在咱学校也能排上前三，怎么突然搞这一出，是不是最近遇到什么事儿来不及备课啊？”
秃头校长的话听起来好像体贴替对方着想，其实正在话里不经意地给他挖着坑。
什么叫遇到事来不及备课，教师备课本是份内的事，不备课就上课就是错的。看来这阳顶天是卯着劲想抓他小辫子啊。
刘云起这时候倒忘了，以前他看到田棋备课研摩时，心底一直相当不屑。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第三个世界（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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