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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毛得感情的杀手和必须恋爱的太子(二十二、二十三) ...
酒饱饭足后,众人又各自找地方歇了会儿。
等见月做完几只朴素的纸鸢,游稚正好也回笼醒了。他尚未弄清顶在背上的硬物是什么,便被打发去捉蛇。
哑巴依旧是那副慌慌张张扯裤子的模样,哪怕走路一瘸一拐,也要紧跟着游稚,似乎怕他一言不合又去踹蛇蛇。
游稚瞧着哑巴这副模样,笑得如夏花绚烂,随手扔出几块石子,打落了一对野鸡,又摘了些野果,权当零食。
照人做完功课,补充了日辉源力,又是一条能打的汉子。
见月一共制作了四只纸鸢,两只木偶,以备不时之需。
黄邈的内外伤虽未痊愈,但已恢复大半,虽不能迎战妖物,但勉强可自保。
游稚体力尽数恢复,顺手抓了条倒霉毒蛇,补充剑身内的毒液,蛇胆则如惯例给黄邈敷伤,还拿到了见月巧手制作的九枚木梅花镖。
至于哑巴,依旧是那副深不可测的模样,众人皆以为他深藏不露,想来必是绝世高手。
“还要寻妖物刷分吗?”照人心不在焉地问。
“随便吧,反正散修也赢不了。”黄邈伸了个懒腰,“而且,离比赛结束,只剩不到两个时辰了。”
“这雾……”见月抬头望去,心底隐隐生出一丝不安。
雾气浓重,并未随着晨光消散,反倒愈发凝滞,如漫天蛛丝般,铺天盖地,一望无际。
“这雾有蹊跷!大家靠近些,先别走动!”见月当机立断地喊道。
哑巴如临大敌,二话不说便牵住游稚的手,指尖凉凉的,力道却极重,唯恐稍有不慎,便会再度失去掌中人。
见月自不必多言,早已与照人并肩而立,也十指紧扣。
至于黄邈,他左看右看,见无人理他,最终无奈地抱住了自己。
“黄兄……”照人犹豫了一瞬,心虚地看了见月一眼,见月点头示意,他这才鼓起勇气伸出手:“你还是抓着我罢,这雾着实古怪。”
游稚瞥了眼哑巴,以眼神示意“我要不要也去牵住他”。
哑巴自然懂他意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虽不情愿,却还是走到黄邈身旁,用袖子裹着手,无比嫌弃地抓住他。
游稚险些憋笑憋到内伤,心道哑巴向来厌恶旁人触碰,却独独能忍受成天被自己吃豆腐,想着想着,嘴角根本压不住,简直要翘到天上去。
“嗯……?”过了一会儿,照人低声道,“似乎没有敌袭?”
话说如此,雾气却越来越浓,四周的景象逐渐模糊,一丈之外,已是白茫茫一片,更是寂静无声,唯余众人微不可闻的呼吸声,与清风拂过树叶的窸窣声响。
不知不觉间,一股莫名的困意自众人心底生出,游稚的思绪渐渐飘远,眼皮沉重,险些就要阖上。
另一端的照人突然开始不安分起来,他毫无征兆地松开了黄邈的手,双目空茫,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
“见月……”照人喃喃道,声音带着梦呓般的迷离,“你……你要去哪?”
“照儿,我就在这里。”见月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照人怒气冲冲地甩开见月的手,嗓音陡然拔高:“你去啊!找你的命定之人去!”
见月神色一变,眉头深深蹙起:“照儿,你果然还是不信我?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为何还是不信我?”
照人怔了怔,随即气得浑身发抖,双目通红,泪水夺眶而出,咆哮道:“你嫌我烦了,是不是?你烦我缠着你,是不是?!见月,你别忘了,我也为你做了许多事……我……我把自己都交给你了……”
游稚原本听得津津有味,然而听到照人这句“把自己都交给你了”,顿时被雷得外焦里嫩,一时间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他本想默默退开,给两位道友留些私人空间,但还来不及多想,身前的哑巴忽然抓住他的肩膀,力道之重,几乎要将他骨头都捏碎了。
“哑巴?”游稚一惊,忙扶住这大块头,“你怎么了?”
哑巴眉头紧锁,眼底涌动着痛苦之色,嘴里不断发出“啊啊”的呜咽,似是想说些什么。
游稚心头猛然一跳,急切地伸出右手,道:“你写字!”
哑巴却只是死死攥着他的手,全身都在发抖,手掌却如铁钳一般,将他牢牢禁锢在原地。
哑巴并未像往常那样在他手心写字,只是不住摇头,神情十分痛苦,那眼神游稚再熟悉不过——正是他被卷入赛场前,最后看见的那个表情。
游稚心头一揪,再懒得去管照人与见月的争吵,焦急道:“哑巴,你到底怎么了?”
另一边,照人与见月仍在激烈地争论,黄邈孤零零站在中间,虽看不清两边的具体情况,却听得很清楚,一边是情绪失控的争执,一边是接近崩溃的呜咽。
他皱眉思索,忽然灵光一闪,恍然大悟道:“吴兄!我知道了!他们这是被魇住了!”
哑巴此刻紧紧抱着游稚,像是生怕他再次消失,口中呜咽不止。
游稚被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弄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脸上堆满傻笑,沉醉在哑巴身上的淡淡木香之中,竟丝毫未听见黄邈的话。
黄邈无奈叹息,转身试图拉开吵得不可开交的见月与照人,却被照人狠狠一掌拍飞,左脸瞬间肿成包子状。
游稚听见黄邈倒地的巨响,宛如被泼了一桶凉水,登时清明许多。
他甩了甩头,幽幽地“啊”了一声,随即幡然醒悟:“他们被魇住了!”
黄邈揉着脸颊爬起来,没好气地道:“我还以为你也被魇住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下山。”
游稚的思维与黄邈完全脱节,他如哄孩子般顺着哑巴的背,激动道:“对!冉遗鱼!只有我俩吃了冉遗鱼,所以才没事!”
黄邈试图掰开哑巴的手臂,却发现他竟像只大螃蟹一般,牢牢扣着游稚不放。
另一侧,见月与照人依旧为“命定之人”争得脸红脖子粗,眼看着就快要打起来了,直是拉扯得香肩半露、胸膛毕现。
“这该如何是好?”黄邈焦急地踱步,“又不能回去抓冉遗鱼,而且……所有冉遗鱼都被烤熟了!”
“难不成要给他们吃我俩的肉?”游稚打了个寒颤,忽然灵光一闪,想起先前见月提及的解法,急道:“注入灵力!快!先救哑巴!”
黄邈呆呆地看了游稚一眼,随即反应过来,屏息凝神,以左掌聚集灵力,轻轻按在哑巴胸前。
顷刻间,哑巴全身剧颤,吓得游稚险些当场把黄邈掐死。
所幸异状未持续太久,哑巴很快平静下来,双目逐渐恢复清明,视线牢牢锁在游稚脸上。
“唔……”哑巴猛然意识到二人靠得极近,呼吸交错,连忙松开手臂,微微侧过头去,耳根已通红,随即抓住游稚的手,在掌心缓缓写下四个字:小心貘豹。
黄邈继续施法,逐一唤醒见月与照人。
经过一番混战,见月已然披头散发,交领被扯得松松垮垮,露出青年精瘦的胸膛轮廓,脖颈间挂着几道血痕,想来都是被照人抓的。
而照人虽闹得厉害,最后仍是被不知所措的见月一把按住,以亲吻封唇,这才消停下来。
“这……发生了何事?”见月尴尬地拭去嘴角的津液,语气略显慌乱,试图转移话题,“方才那雾……那雾恐怕不简单!”
众人目睹了方才那番景象,皆是一脸难以言喻的神情。
身为血气方刚的男儿,光天化日之下,亲眼见到一场如此富有侵略性与美感的画面,连从未接触龙阳之好的黄邈,心底都隐隐生出些莫名的悸动。
而游稚已见识过见月与照人的活春宫,方才的拥吻场景相比之下实在是小儿科。
他指了指照人的嘴角,慢悠悠道:“这大概是貘豹的招数,那妖怪不是号称食梦么?也许你说得对,天地间唯有人会做梦,所以它碰上妖兽时,只能一口吞掉。”
哑巴沉吟片刻,缓缓拉起游稚的手,指尖在他掌心写下几个字:并非吞噬梦境许是夺取爽灵。
众人皆望向游稚,等待解释,游稚却是满脸茫然,只得原样复述。
黄邈闻言,顿时若有所思道:“人有三魂七魄,其中‘爽灵’乃三魂之一,属于五行,主明气、制阳,使人机谋万物,亦即人的聪慧。寻常妖兽若想修成人形,需上百年、千年不等,而若能夺得人之爽灵,或可大大缩短修行时日。”
游稚听得似懂非懂,皱眉道:“那是不是就像坊间传言的‘狐媚勾魂’,勾的就是爽灵?”
黄邈点头,答道:“不错。灵者,即人与天地沟通之本能。据古籍记载,被貘豹夺梦之人,往往终日浑浑噩噩,不记事,不识人,若爽灵久久不能重回体内,不出一月,肉身便会死亡,继而天魂归于天脉,地魂归于地脉。”
见月沉吟片刻,却并未开口,似乎在思考别的事情。
照人见游稚仍云里雾里,索性补充道:“人有三魂,一名胎光,太清阳和之气,属天;二名爽灵,阴气之变,属五行;三名幽精,阴气之杂,属地。胎光主生,爽灵主慧,幽精主劫。你平日里都不读书的么?”
游稚耸耸肩:“师父没有修道的书。再说了,就算读了又如何?还不是我家哑巴先想到的。”
他家的哑巴闻言,耳根微红,嘴角却悄悄扬起,心情显然相当不错。
见月察觉到照人即将发飙,连忙给他顺毛,又揉了揉他的头,转而正色道:“天地两魂皆受规则束缚,寻常妖灵哪敢轻易冒犯天道?但确有传闻,上古曾有一大妖,以人之天魂为食。”
游稚精神一震,催促道:“然后呢?”
照人斜了他一眼,接道:“诚然,胎光主生命,若久居妖身,可令其神清气爽,益寿延年。且阳和之气,对妖物天性属阴者而言,乃是极佳的调和之物。那大妖狡猾非常,专挑战乱瘟疫横行之地吞噬天魂,因而许久未曾引起天地异象,直到天地灵脉动荡,方才遭受天劫地罚。”
游稚目光发亮,急问:“然后呢然后呢?”
照人翻了个白眼,道:“然后,天罚降下九百九十九道天雷,地火焚烧其肉身九百九十九日,那大妖最终陨灭,内丹粉碎,修炼千年的妖灵尽归天地,化作世间万物的养分。”
游稚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所以妖物修炼,归根结底,就是在聚灵?不断积累类似于人的魂魄,直到某天开悟?”
黄邈点头,补充道:“正是。但此道极其艰辛,更有妖王下令,不许麾下妖族吞食人魂,以此修炼。阎王亦管束鬼道,严禁鬼怪逾矩。”
游稚本是在思索,又听黄邈提及妖王阎王,下意识问道:“什么?你刚才说妖王和阎王?”
黄邈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吴兄,你连这都不知道?妖王二十年前被封印,阎王亦下落不明,不过其麾下妖族鬼修仍奉其规训,未曾越雷池半步。”
游稚下意识瞥了一眼哑巴,见他总算不是那副见谁都想打一顿的表情,却也谈不上高兴。
见月微微皱眉,与照人交换眼色,不知二人在打甚哑谜,唯有游稚一脸茫然。
照人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黄兄,这些话你是从何处得知?”
黄邈反而一副奇怪的表情,反问道:“难道这不是尽人皆知的事情么?”
在山下混了两月,游稚也稍稍学到一些套话的精髓,加上之前在青云镇上所见之事,不多时便理出了个大概。
想来自诩名门正派的七大派对外宣传的是“妖王放任所有妖兽精怪吸食人魂,阎王虽然不允许鬼灵私自害人,却偷偷摸摸让手下的鬼差提前收走人魂,减少人的寿命,以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而黄邈从师门处听来的消息却恰恰相反——大多数妖怪鬼灵都待在深山老林中修炼,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只有极少数不受管辖的家伙会跑出来作怪。
黄邈又为游稚详细解释了三魂七魄,欢声笑语间,众人已几乎忘记了来自暗处貘豹的威胁,彼此交换了一轮信息,不知不觉捱到了巳正。
只剩下半个时辰,传送阵便会生效,将赛场中所有正经参赛者传回入口处,并且回收所有幸存的妖物。
届时森林中便只剩下自然生长的鸟兽,对于没有千花岛信物的游稚与哑巴来说完全不构成威胁。
“终于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黄邈双手撑在身后的草地上,随即重重倒了下去,“师父那大忽悠,骗我说什么下山来找命定之人,纯属扯淡!这一路过来,就只认识了你们四人,还都是成双成对的。”
见月与照人同时脸红,游稚也想起哑巴被魇住时极尽克制的禁欲模样,忽然觉得从某一刻起,二人之间的关系已不那么单纯,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多了一些源自内心与本能的欲望。
游稚从小就没有玩伴,不懂寻常少年之间的兄弟情,最开始见着哑巴的脸便十分开心,后来一起出生入死几回,越看哑巴越喜欢,甚至在有旁人靠近哑巴时还会莫名生气。
游稚趁机偷瞄哑巴,见他神色凝重,突然俯下身去,左耳贴着地面听了听,似乎没听出什么端倪来。
游稚也躺了下去,先前那雾早已散去,空气澄澈清透,广袤蓝天点缀着几朵白云,还有几只寻常的大鸟结伴飞过,一片令人忍不住驻足欣赏的祥和景色……直到一坨巨大的鸟粪落到游稚身上。
游稚:“……”
瞬息静默后,照人率先爆发出雷鸣般的笑声,捂着肚子瘫倒在见月身上,哑巴也笑了起来。
与他平日里放下戒备时的浅淡笑容完全不一样,此时的他,笑得嘴角咧开,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还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可那无奈中分明带了点宠溺之色。
游稚只得自认倒霉,忙不迭脱起衣服来,不一会儿已褪去上衣,露出少年干净的身体,与长期练武留下的肌肉形状。
所幸鸟屎只渗透到里衣,哑巴笑了片刻,便转身走到一旁,去包袱里找干净衣服。
“你这处……胎记?!”黄邈看见游稚左心口处有一红色桃型胎记,不住高声惊呼,“生来就有的么?”
游稚像看傻子般看了黄邈一眼,反问道:“都说是胎记了,那能不是生来就有的么?”
见月双目圆睁,骇得大喘气,照人脸色苍白,紧紧抓着见月的手不放,指甲几乎嵌进了他的肉里。
就在见月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黄邈一把扑过去扶着游稚的肩膀,语无伦次道:“老天有眼,终于、总算、我可找着你了!”
见月与照人的脸色瞬息万变,疑惑地看向黄邈。见月按了按照人的手背,示意他先不要说话。
而游稚被黄邈一吓,反而不知该说什么了。
黄邈激动地无以复加,转而握着游稚双手,从乾坤袋里摸出个玉佩,一脸天真无邪道:“玉往给你,请、请与我交|配!”
哑巴寻了干净衣裳回来,见到的便是这一幕,当即将衣裳一甩,伸手便要扯开黄邈的手,右拳攥紧,杀气腾腾。
游稚尚在思索“□□”究竟是何意,见哑巴暴怒,第一反应便是拉住他。
而黄邈则以为哑巴误会了自己的话,连忙改口道:“不是!是给你玉佩,请与我交往!”
饶是如此,哑巴那一拳已覆水难收,黄邈被打飞出去,右边脸颊瞬间肿得老大。
半盏茶后,游稚换了干净衣裳,五人围坐一团,见月正为黄邈上消肿药。
被哑巴打成这副模样,黄邈却并未动怒,反而冷静下来,认真解释道:“寻你便是我下山的首要任务,师父说我命中注定之人,在心口处有一红色桃形胎记,年龄在十八上下……”
游稚听得心凉了半截,虽对黄邈并不讨厌,但一想到自己命定之人不是哑巴,便说不出的沮丧,根本无心听黄邈讲什么曲折身世,只大概听懂了他有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身份,就连他师父都说不清楚,只有在与命定之人结合之后,才能忆起前尘往事,并成就一番大业。
见月与哑巴均不信任地打量黄邈,照人倒是略有些幸灾乐祸,而黄邈仍是满脸真挚,眼中尽是兴奋,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和我成亲罢!我会好好待你的!”
游稚“呃”了许久,不停观察哑巴的脸色,腹诽道: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方才那一拳难道不是怕小爷被人抢了去么?
暗送秋波无果,游稚又心生一计,云淡风轻道:“哦,成亲要做什么?你戴凤冠么?然后我来挑盖头?”
黄邈见他似有松口之意,连忙解释道:“不不不,是我娶你,所以是你戴凤冠,我来挑盖头。”
此言一出,哑巴的脸色终于起了变化,愤恨地望向游稚,仿佛在说:你这负心汉。
游稚十分满意哑巴的反应,强压翘起的嘴角,扭扭捏捏道:“其实……其实我下山前,师父也这么说过,我命中注定是要在十八岁这年下山,寻到有缘之人。但……”
黄邈激动道:“但?但什么?”
游稚瞄了一眼哑巴,一本正经道:“我师父说,我命定之人身长近九尺,长得很俊……”
照人与见月顿时如遭雷殛,脸色煞白,瞳孔剧颤。
游稚心想:见月高是挺高,俊也挺俊,但还是比哑巴差点儿。嗳,这笨哑巴,小爷说的还不够明白么?
黄邈闻言,却是情绪失控,语无伦次道:“我、我虽刚八尺出头,但、但我年方二十,还能再长!而且,我、我长得也挺俊的罢……嗳,师父真说过这话的!”
游稚见黄邈已憋得脸红,心想还是别调戏老实人了,正准备义正辞严地拒绝,就被黄邈按住肩膀,他继而近乎崩溃地开始解释起玉佩的来历。
其中故事曲折离奇,游稚不知不觉被吸引,表情渐渐松懈,在旁人看来竟像是信了黄邈所言,只是一时半会儿无法接受罢了。
就在游稚大脑放空、迷迷糊糊地要接下玉佩之时,一直烦躁看戏的哑巴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推开黄邈,双手抓住游稚的肩膀,焦急地想说些甚么,然而脱口而出的,依旧只有无力的“啊”。
黄邈许是察觉到哑巴与游稚之间的微妙关系,先前的激动已渐渐平复,语气亦放缓许多,试探着道:“吴兄,我知晓你与这位哑……兄台的情分匪浅,可天命如此,你就真的……”
话未说完,哑巴已狠狠瞪了他一眼,眼神凌厉如刀,黄邈见势不妙,连忙举手投降,示意自己绝无强迫之意。
哑巴凝视着黄邈掌心的玉佩,眉头紧皱,下意识抬手伸向自己衣领处,却摸了个空。
片刻后,他眸色骤变,似乎想起了什么,眼底的怒火与不甘更甚,猛地转身,一拳狠狠砸在身旁的古树上,顷刻间树叶簌簌坠落,洒满一地青翠。
游稚正欲开口,却只来得及唤了声:“哑巴,我……”
话音未落,大地突然震颤起来,似有巨兽从不远处奔来。
“地动了!”照人惊呼,瞬间抱紧见月的腰,二人脚下虚浮,难以站稳。
游稚下意识伸手去拉哑巴,唯恐地裂将他们隔开,而黄邈则鬼使神差地想要护住游稚,生怕他跌倒。
天地震荡间,哑巴低声呜咽几声,焦急地看向四周,已无暇再在游稚掌心写字。
他猛地上前一步,横臂挡在游稚胸前,右手牢牢攥住他的手腕,方才立稳身形,下一瞬,一股劲风夹带飞沙走石迎面扑来。
狂风中,一个巨大的黑影翻腾而至,并轰然落地,带起一片滚滚尘雾,令人难辨其形。
除哑巴之外,众人皆不得不以袖遮目,而游稚却仍忍不住透过指缝窥探哑巴的反应,生怕他又做出割手取血这种疯狂之举。
待烟尘散去,众人方得看清眼前这位不速之客——赫然是一只通体墨色的巨兽,身形若虎豹,额生犀角,鼻端延展出长长的象吻,琉璃色的双目幽深而带有一丝狡黠之意,如窥视猎物的猛兽般俯瞰众人。
貘豹!
眼见猎妖大会即将结束,这凶兽竟是一路尾随至此!
只是众人实在想不通,按照比试规则,每一只妖物皆受束缚咒限制,无法逃出结界之外。
依先前推测,众人此刻早已远离貘豹束缚咒范围,它究竟是如何跑出来的?
而且若貘豹当真实力了得,可以挣脱束缚,那么沈柯仍理应有所察觉,并立即采取应对措施才是。
可至今无人前来相助,亦无任何警示,难道千花岛竟对此事毫不知情?
短短瞬息间,众人皆是思绪万千。
然而,最令游稚震惊的,还是哑巴的反应。
他非但毫无恐惧之色,反而深吸一口气,几步走上前,缓缓伸出左手,指尖轻轻按在貘豹鼻尖。
此举自是令众人骇然,皆是不敢作声,唯恐稍有异动,便会惊动这头凶兽。
游稚的心如风筝般悬在半空,已不自觉攥紧拳头,指甲几乎都嵌入了掌心。
他恨不得立刻上前,将哑巴拉回来,却又害怕会惊扰到貘豹,便只能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哑巴以身试险。
就在众人连呼吸都不敢大喘气的时候,那小山般的貘豹微微眯起双眼,竟真的像是被哑巴的动作成功安抚,发出一声貌似享受的鼻息。
然而,就在哑巴以为它已被驯服的刹那,貘豹眼神骤然一变,张开森然巨口,长鼻猛地卷起,直欲将哑巴吞噬!
“哑巴——!”
游稚心脏狂跳,爆喝一声,瞬息间便抓住哑巴手臂,奋力将他甩向身后,自己则迎着貘豹的攻势扑去。
时间仿佛被人掐住了咽喉,眼前的画面流逝得越来越慢。
在貘豹血盆大口即将合上之际,他最后看到的是哑巴极度痛苦的脸——
震惊、慌乱、恐惧……
还有泪水。
“哑巴……”
游稚嘴唇翕张,想再喊一声,却已完全被黑暗吞没。
最后一刻,他听见一个沙哑难听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吼,从哑巴口中爆鸣而出——
“鸣儿——!”
无边无际的黑暗仿若墨云涌动,沉沉压下,铺天盖地,吞噬了此间所有光亮。
在这虚无之境中,时间似乎完全停滞,唯有一团微弱的光斑在远处,如夜游之人手中所秉之烛,在沉寂的夜色中闪烁不定,轻轻摇曳,如同母亲的呢喃,低声呼唤着沉睡的游稚。
他自云端深渊中飘落,坠入无垠的梦境之海,四周漆黑如墨,幽光偶尔划破沉静,在眼前一闪而逝。
他伸手触碰,一道光帘骤然浮现。
光影之中,一陌生少年侧首倾听,他面前的女子温声道:“徒儿,你要记住,你弱冠之年时需下山去寻一人,那人左心口处有一红色桃形胎记。找着以后,你自会知晓该做何抉择。”
游稚心中一动,这话分明熟悉至极,可此刻竟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在何处听过。
他迈步前行,又有一道光帘自虚空中跃出,他下意识伸手去抓,映入眼帘的是另一名陌生少年,他静立聆听着一位老者的教诲:“轩儿,待你年满二十,持此玉佩,去寻一人。那人左心口处有一红色桃形胎记。”
胎记?
游稚低头,缓缓扯开衣襟,胸口处赫然是一枚嫣红如桃的胎记,与那光帘中的画面重叠在一起。
他呆立片刻,茫然四顾,想要开口发问,喉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似乎被施下了禁言术。
一股强烈的违和感溢满身体的每一处,提醒着他,似乎忘却了什么极为重要之事,但此刻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几乎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光帘如浪潮翻涌,几息间,诸多陌生的少年与成人轮番闪现,他们的面孔各不相同,但话语却如出一辙,皆提及那枚桃形胎记。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的光点逐渐扩散,吞没了无尽的黑暗。
游稚不解地停下脚步,眼前无数光幕连成一线,蜿蜒伸入远方的无尽之地。
第一道光幕之中,孩童脸庞仍旧陌生,站在其对面的人却气质非凡,全然不似凡尘中人。
那男子身姿修长,面容极其俊朗,如神祇般俯瞰众生,唯落在那孩童身上时,才似流火初融,映出温柔爱意。
“澍儿,”男子眉头轻蹙,缓缓开口,“你是爹与你仲父逆天而行所生的天地灵兽,在年及弱冠之前,你的命运比凡人更为艰难,这是天道刑罚,原是爹对不住你。但待你年满二十之日,你便会遇上一人。那人左心口处有一红色桃形胎记,与你同源一脉,乃是天地灵秀所孕之灵器。你须得寻到此人,与他相守,正如爹与你仲父那般。”
光幕流转,孩童渐渐成长少年,面貌愈加清隽脱俗,神情间却添了几分沉郁。
方才那冷峻如神的男子,此刻面色憔悴,眼里写满疲惫,急促喘息间断断续续说道:“澍儿,爹分出的神力……已不足以维持人形,接下来的路,你须独自前行。是爹对不住你,你若要怨,便怨爹罢,莫要怪你仲父。爹将你的灵力封于下丹田,如此便可避过修道之人的窥伺……你亦会失语,直至你寻得那人,他会为你解开爹留下的禁制。”
光幕再转,少年已长得丰神俊朗,剑眉星目,纵使身着朴素,亦难掩其卓然风华。
他漫无目的地在世间行走,光幕中偶有声息,却始终不见他开口,仿佛这世间唯余他一人沉默前行。
影像忽然剧烈摇晃,光幕倏地变黑,继而亮起,画面中,少年独自从一处雕梁画栋的屋子里醒来,衣衫凌乱,身畔坐着一名满脸淫|笑的中年男子。
男子伸手欲触碰少年,口中谄媚道:“唷,我的亲心肝,你可算醒了。”
少年眸光骤寒,这才惊觉自己受骗,一身血气翻涌,可却四肢无力。
他目眦欲裂,心中怒吼着“世人皆是骗子”,嘴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待察觉自己被喂了软筋散,挣扎许久终是徒劳,霎时间愤恨至极。
在被逼至墙角之时,他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猛地抓起床板的一角,狠狠折下一块,趁男子靠近之时,将尖角毫不犹豫地刺入其胸膛。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光幕飞速闪动,画面中的少年踏遍千山万水,身上裹着层层戾气,如一头生人勿近的孤狼,在这纷杂的人世间独自浮沉,却始终未曾忘记父亲的嘱托。
最终,时光悄然流转,少年褪去青涩,已然是个身形修长、气质沉稳的青年男子。
他负手立于山巅,遥望天际,冷冷自语:“再过几日便二十了,那人……可还会出现?”
游稚终于抓住心中那个模糊的念头,光幕上男子俊朗无俦的脸与记忆中最牵挂的那人重叠在一起,他无声惊呼:哑巴!
光幕变幻,人影交错,一队青华门弟子正挨家挨户搜查嫌犯。
一身黑衣的男子仓皇奔逃,撞倒了沿街的小摊,经过一个街角时,他撞上了哑巴。
哑巴几日未曾进食,饿得头晕眼花,被这股力道撞得直直跌倒在地。
偏巧他亦是一袭黑衣,待青华门弟子赶到之时,竟是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当作嫌犯捆了,押入死囚牢。
“命定之人……呵……爹,恕孩儿不孝,恐怕无法将你与仲父从封印中解救出来了。”
光幕不断变幻,哑巴的心声清晰地传入游稚耳中。
“今日便二十了……唔……这就要行刑了?那人……还会出现么?”
“天雷之刑……就凭尔等,还妄图召唤天雷?”
“你会继续寻我么……罢了,我是个短命鬼,今生没有福分与你共度……去寻个好人家成亲罢。”
“爹,仲父,孩儿先行一步……”
“唔……我没死?这……又被卖到青楼了不成?!”
“哦,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傻小子救了。赏金?那是何物?”
“果然还是要把我卖了么?世人总是如此,眼里只有金银财宝。”
“相好?谁的相好?这傻小子竟自称‘小爷’,细皮嫩肉的,呵……”
“没想到这嬉皮笑脸的小子身手竟如此了得……嗯?竟真是杀手?这世道,连这般痴傻的小子也能做杀手,当真世风日下。”
“傻小子夸我俊,倒算你有眼光。”
“鹤年散人?什么玩意儿?我这哑疾旁人再厉害也治不了。”
“流觞雅叙……这傻小子竟跑到青楼来了?罢了,看他吃瘪也挺好玩的。”
“傻小子名唤吴鸣,原来也读过书。喂,别乱给小爷起外号!”
“傻小子又犯傻了……这般痴傻如何活到这么大的?”
“别缠着小爷!唔……上饭了,吃了再走不迟。”
“这傻小子……怎像条鼻涕虫似的?师父?傻小子也被人骗过?”
“又是青华门!傻小子干得不错,这次先一致对外。”
“还好没认出小爷,傻小子倒是挺厉害,身无灵力竟敢攻击狐妖。”
“不过这狐妖倒不像是狐狸,反而像是……唔?傻小子又犯傻了。”
“想让小爷睡地上?做梦。可惜小爷还有要事在身,否则陪你刀光剑影,倒也不错……唔……我在想什么?”
“傻小子又变鼻涕虫了,一直乱动,真要扒他衣服看看么?这……不太合礼数罢。”
“市井小民又在胡说。傻小子,你竟都信了?”
“怎连十月怀胎都不知道?莫非真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我先走了,傻小子,若有缘……等救出爹与仲父再来寻你罢。”
“近日灵力反噬愈发厉害,我还能撑多久?”
“这点痛楚……不及仲父所受万分之一。”
“也不知傻小子人在何处,但愿他不再被人骗。”
“怎担心起他来了?明明自身难保。这贼老天,又要下雨了么?”
“唔……又厥了过去么?谁……谁在晃我?”
“傻小子?!他怎会来这里?”
“难道……他真是我命定之人?”
“傻小子又睡着了,要看看他胸口有无胎记么?”
“若傻小子并无胎记,寻那人……此生又有何意义?”
“喂!怎扑上来了?!”
“嫖?这傻小子……”
“傻小子的衣服太小了,唔……倒是带着他的味道。”
“傻小子为何总提老相好?究竟是谁的老相好?”
“学艺?小爷犯得着上这歪门邪道拜师么?”
“傻小子就是傻小子,小小虫子便如此有趣么?”
“傻小子性子痴傻,人倒是十分俊俏。”
“同心结?!这傻小子定亲了不成?”
“当真只是任务用具?如此……便甚好。”
“守夜?睡得如死猪一般,这傻小子。”
“小爷此行必定惊险万分,傻小子,你还是别跟着的好。”
“这傻小子,难道见人就扑么?”
“若真能与傻小子共度余生……倒也不错。”
“傻小子还会唬人。”
“酒是好酒,只是菜不如流觞雅叙。”
“这便是凌信么?先吃饭,吃饱了才好干活。”
“傻小子寻凌信作甚?”
“若不是灵力被封印,我也不会如此狼狈。”
“这傻小子……”
“凌信死了?!”
救命……落了一章都没发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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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毛得感情的杀手和必须恋爱的太子(二十二、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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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最近赶项目,番外随缘掉落啦!在这期间会开始认真修文,接受一切批评与建议! P.S.大家有想看的番外内容可以在评论区告诉我,欢迎点菜~~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