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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增殖的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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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拉雨林是蓝星现存的占地面积最广阔的原始森林,古树接天,毒虫爬动,山林间时而还有湿热的瘴气升腾、弥散,在其中行走并非易事。
尤其是在异种入侵后。
异能者们纷纷绷紧精神,小心翼翼地走在林间,连呼吸都下意识克制得轻缓。
张绪知道,仅仅是他们一行人的脚步声,就足以吸引来麻烦——大地会把每一次踏步的震动传导到远方,即便是最细微的动静,都可能被饥肠辘辘的异种捕捉到,让他们沦为异种们眼中的丰盛大餐。
在遇到朝穗前,队伍每天平均会遭遇数十次的异种袭击,前进的路上洒落斑斑点点的血迹,有异种的血,也有同伴的鲜血。
更糟糕的是,新鲜温热的人血,散发出的腥味随风迅速扩散,又会吸引来更多异种和野兽,形成恶性循环。
但在与朝穗同行后,一切都改变了。
“好安静……”宋尹惊奇地感叹。
作为精神系异能者,宋尹的感知力远比常人敏锐,单是待在生物数量众多的地方,生物在思考、行动时不自觉散发的精神波动,都可能让她感到“吵闹”。
现在,连宋尹都觉得安静,就说明附近连小的爬虫都消失了。
经过宋尹提醒,其余人才后知后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朝穗踏足的地带,往常接连不断的虫鸣都渐渐消失了,更别提各类凶残的异种。
雨林变得格外安静。
安静得只能听见自身的呼吸声和心跳,以及脚下落叶枯枝开裂的轻响。
异能者们有些不适应,风影豹却依旧慢条斯理地迈着步子,偶尔停下舔舔爪子,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张绪注意到风影豹斜睨众人的眼神:“……它好像在嫌弃我们大惊小怪,是我的错觉吗?”
“宝宝不习惯和太多人相处,”孟昭解释道,表现得像一位无条件溺爱孩子的母亲,慈爱地摸摸猎豹的脑袋,“它还只是个孩子。”
异能者们陷入沉默。
孩子……
是指他们眼前的这匹身高近四米,顺滑皮毛下的肌肉结实饱满,能一豹打十人的B+级掠食性异种吗?
那他们是什么?
软弱无力的胚胎吗?
孟昭没有理会众人欲言又止的神色,把注意力放在路途中的树木上。
由于异种之间厮杀频繁,破坏力极强,这里有不少拦腰断裂、或被压垮的树木,有纤细的树苗,也有合抱粗的古树,都歪歪斜斜地横在路边,裸.露出凝固土块的树根。
孟昭双眼放光,这些都是施展【生命掌控】,刷进度条的好材料啊!
于是,风影豹驮着孟昭路过哪里,哪里的枯树树根就如同游蛇一般遍地游走,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生长,重新扎进土壤深处。
阵阵闷响声中,土粒飞溅如雨,树根一端深埋大地,一端使劲把树干支撑起来,使树木重新长得笔直,指向天幕。
遥遥望去,一棵棵七歪八斜的树木接连被孟昭的力量扶起,树冠摇晃间,连成一道道起伏的葱绿波浪——绿浪下,被摧垮的树墙重新拔地筑起,转眼间高耸入云。
这幅场景落在旁观者们眼里,无疑是震撼的。
林娅甚至觉得,朝穗是真的在尽心尽力维护这片“花园”,修剪多余的杂枝,铲除破坏生态的害虫,救起歪倒的病株……
似乎人类、树木、还是其它什么生命,在朝穗眼里都是平等的。
平等地处于她的庇护之下,也平等地遵循她的心意生长。
但对于孟昭而言……
【卡牌关键词“治愈”进度+0.2%】
【进度+0.5%】
【进度+0.3%】
【……】
看着卡牌底下的进度条,正在以缓慢却稳定的速度向前挪动,孟昭也感到心满意足。
根据系统的介绍,等到三个关键词的进度条都突破30%,她就能抽取下一张异能卡了!
【生命掌控】这张卡牌,她用得很称手,而她也期待下一张卡牌的力量。
在树木生长的轻响中,一行人簇拥在朝穗周围,队伍前进得又快又轻松。
林娅走在队伍末端,大脑逐渐放空,视线下意识追随着朝穗双耳下缀的湖绿鸟羽,慢悠悠地一晃一晃,一晃一晃,像蝴蝶缓缓振翅。
忽然,鸟羽快速而轻盈地旋转半周,将林娅发散的思绪拉扯回来。
——是朝穗扭过了头,似乎在专注地凝视什么。
林娅循着朝穗的视线看去,发觉在几米开外的树枝间,无声无息地栖息着一只猫头鹰,澄黄色的眼睛一眼不眨,正直勾勾盯着他们队伍。眼神有些锐利。
不对,这只猫头鹰眼睛里的神采……
林娅皱起眉,违和感划过心头:
这只猫头鹰的眼神,是不是显得太过人性化了?
仿佛它在有意识地观察他们,把队伍里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进行记忆似的。
显然,朝穗比任何人都更早发现这点。
少女提起嘴角,灿烂的笑容倒映在猫头鹰眼底,画面像是经过慢速处理,让偷窥者能清晰地看见她的口型——
“砰。”
她只是轻轻吐出一个简单的音节,却恍若有无形的子弹瞬间洞穿猫头鹰的双眼。
冥冥中,似乎有看不见的链接被斩断,它整只鸟倒栽下树枝,被一张藤蔓迅速交织成的细网兜住。
猫头鹰晃晃脑袋,晕乎乎地飞起来,眼神恢复了一般野生动物的清澈单纯,不再让人产生那种被窥视的不适感。
猫头鹰大概对之前发生的事没有丝毫印象,扑扇翅膀飞到朝穗身前,克制不住内心油然而生的亲近感,低下毛绒绒的脑袋,小心翼翼蹭了蹭朝穗的手掌。
朝穗笑起来,亲昵地帮小猫头鹰梳理脸盘周围的细软绒毛。
张绪指示队员们停步,提起警惕:“朝穗小姐,这只鸟……”
“嗯,有人在偷看我们,”朝穗问道,“你认识能操纵动物的异能者吗?”
张绪看向宋尹,宋尹下意识挺直腰杆,严肃答道:“我看过国际异能协会从创建到现在的登记名单公示,在现存的三千多万合法异能者中,没有相关异能的记录。”
精神系异能高度强化了宋尹的记忆能力,使她的大脑像一座归类有序的档案库,几乎不存在记忆出错的可能性。
思索片刻,宋尹又语气迟疑地补充:“不过,在人面龙袭击我们之前的一段时间里,我也隐隐有过被监视的感觉……”
孟昭若有所思。
也就是说,那个刚刚在暗处偷窥的异能者,很可能没有经过官方登记,并且早在孟昭到来前,就已经在偷偷观察这支异能者小队了。
会是什么人在暗处观察呢?
是自由行动的散户,还是来自什么神秘组织?
对面又怀有什么目的?
是张绪队伍里隐藏着某种特殊性,还是有人在一视同仁地监视所有参与屠龙计划的异能者?
张绪面色有些凝重,显然也想到了种种猜想。
“抱歉,之前是我们团队的失误,居然放任偷窥者存在了这么长时间……”
张绪在朝穗面前垂下头,神色懊恼:“我们接下来会提高警惕,加强侦查,要是对面的人再赶鬼鬼祟祟过来,我们一定当场逮住!”
朝穗微微一笑,双手捧起小猫头鹰,目送它振翅飞远:“没关系。我想,在短时间内,对方大概没有精力再来打扰我们了。”
说着,她略显俏皮地眨眨眼,眼眸闪烁着恶作剧成功般的喜悦。
“——我给我们的偷窥者,送了一点小小的麻烦。”
……
另一边,凄厉的哀嚎惊起林间飞鸟。
“啊啊啊——”
在与猫头鹰的精神链接断开的瞬间,黑衣男人就感到眼球刺痛,如同尖锥狠狠刺进瞳孔中心,紧接着炽热的痛感遍布整个眼球,如有火烧,让他痛得腿一软,蜷缩着跪倒在地。
“我的……啊啊眼睛……”
黑衣男人像疯了一样,拼命地挤压、抠挖眼睛,指甲在眼周一圈刮出道道血痕,让周围的人不禁怀疑,他会不会把自己的眼球亲手抠挖出来。
“这是怎么了?精神链接被外力斩断了?”他身旁的人吓了一跳,“以前也没有过这么大的反应啊!”
“千目,感觉怎么样?”
“我的眼睛里……”
代号“千目”的男人不断抠挖眼睛,直到被周围人死死摁住双手,才停歇下来,声音带着颤抖的呜咽:“我的眼睛里,多长了一双眼睛!”
周围人面面相觑,无法理解“眼睛里多长一双眼睛”是什么意思。
唯有千目知道,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竟像一枚缠绕烈焰的烙印,顺着精神链接一路灼烧进他的眼底,让他哪怕紧闭双眼,在昏暗模糊的视野内,仍然清晰地映出那双含笑的浅色眼瞳。
仿佛少女的眼睛长在了他的视网膜深处,亦或是眼皮内层——无论睁眼闭眼、无论看向哪里,那双眼睛的影像都挥之不去,带着清浅笑意地、温柔地注视他。
她在看着他……一直,一直看着他。
无处不在。
比起遍布眼球的酥酥麻麻的瘙痒感,精神层面的恐惧更加难以忍受,仿佛重锤一下下捶打,压垮男人本就受异能中断反噬的精神。
“啊啊啊不要看我,不要看我……滚出我的眼睛!!”
千目几乎形同野兽,喉咙间挤出含糊不清的嘶吼,手脚并用地在泥地里翻滚,试图挣脱同伴们的束缚,把自己的眼球挖出来。
只要能摆脱少女的注视,怎样都好……哪怕是要碾碎自己的眼球,永远失去视力,他也可以接受!
他真的不想再被她看着了!
在千目的同伴中,一位医生站出来,一边在医药箱里翻找派得上用场的物品,一边指挥道:“你们用力按住千目,我来检查一下他的眼睛。”
千目被齐力摁住,医生立即固定住他的下颚,迫使他仰起头,扒开眼皮,打开检眼镜照过去——
霎时间,医生焦急的表情凝固了,她的面色变得惨白,犹如一尊冰冻的雕塑。
停顿几秒后,她发出一声惊惧的尖叫,双腿发软,向后跌坐在地,双手颤抖起来。
“他的眼睛到底怎么了?”旁人连忙询问。
医生白着一张脸,嘴唇哆嗦:“他……他的眼睛里,真的多长出了一些眼睛……”
医生看见,在男人的眼白表面,长出了大大小小的琥珀色虹膜,它们紧密地相贴在一起,环绕在男人的眼黑周围,澄澈而轻盈地漂浮,像是汤锅里一层散开的油花,颜色在光下如同融化流淌的蜜糖。
这些虹膜会缩成一条缝隙、再展开,仿佛在向医生俏皮地眨眼,眼瞳深处流露出少女的甜蜜。
‘我也在看着你们哦。’
这些增殖的清澈眼眸,像是在这么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