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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迷失丛林(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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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的时候没看到许瓒。
空荡荡的山洞里,外面的风像得了许可证,进来满屋子乱跑乱逛,呜呜的声音不绝于耳。
沈晓生从石块上爬来,至今没有鞋穿,走到洞口往外一看,一条山道曲折蜿蜒,几乎望不到尽头。
道上两边是各种高大的树木,顶上枝叶繁茂,把一条道路遮得光和雨水都不露。
往山下望也只能看见到处都是树,但一想到那些成千上万的蛇,他就一点下去探索的欲望都莫得了。
突然听见一阵“唦唦”声,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果然下一秒就看见一条尾巴从天而降,紧接着就是那张接近神的脸了。
许瓒手里抱着一片芭蕉叶,上面放了些水果,看颜色还是好几种,每一个都鲜艳欲滴的样子,躺在他怀里乖巧得像待哺的孩子。
一股脑把东西都往沈晓生怀里塞,许瓒看着他,用眼神示意他吃。
沈晓生艰难地空出一只手,放到嘴前,仰着脑袋做出喝水的样子,嘴里“啊啊”朝他叫了两声,喉咙做出吞咽的动作。
许瓒歪了歪脑袋,伸手指了指他怀里的果子。
沈晓生看了果子一眼,又摇摇头,鼓起脸做出漱口的动作,再往地上做出吐水的样子,一边觉得不够,抬手在嘴前模仿刷牙的动作,呲着两排小白牙朝他看,观察他懂了没有。
许瓒笑了一下,伸手拉住他,带他往石洞旁边走,没几米远就发现在平台下面竟然有一个水潭,甚至还在向上蒸蒸冒着热气。
沈晓生惊大了眼睛,下意识脱口问他,“水从那里来的?”
没记错他们的石洞已经在山顶了,这么高的地方,水难道从天上来的?
而且看样子还是个温泉?
许瓒往地上看了一眼。
沈晓生一想就明白了,这些水是从下面涨上来的,再仔细一想他的眼睛惊得更大了,“这是座岛?”
许瓒用尾巴推了推他的后腰。
沈晓生便决定把问题都先放在一边,蹲下去把果子放在地上,弯腰从水潭里掬了把水起来往脸上扑,热气一下子把他的脸上熏得通红,一条尾巴趁他不注意潜到了水里,猛地蹿出泼了他一脸水。
沈晓生像在水边喝水的小鹿一样,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后,才扁着嘴委屈地看向一旁的罪魁祸首。
许瓒倒像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用尾巴指了指他的脚,示意他把脚也放进去洗一洗。
沈晓生想了想觉得有道理,找了个最浅的地方,把白布裙子往上拉了拉,才小心地把脚伸进水里,洗完他才发现新问题。
洗了脚再走回去,那不就又脏了么?
下意识地朝许瓒看过去,伸出一只手招他过来,一边卖可怜,“你能帮帮我么?”
许瓒蛇行过去,伸手将他打横抱起来,用尾巴卷起地上的果子,往他怀里放。
沈晓生有求于蛇当然是乖乖接了过来,让他抱回石洞里,放在石块上,坐着等脚风干。
许瓒放下他后又转身出去了,没一会儿回来,手里抱着一大捆巨大的叶子,往地上铺满,尾巴尖点了点地示意沈晓生下来试试脚感。
沈晓生从石块上爬下来,地上的叶子很奇特,巨大无比,背面长着一层白绒般的细毛,脚踩上去像走在地毯上一样,不仅十分柔软,甚至有些暖和。
他好奇地弯下腰仔细看了看,嘴巴微张发出小小的惊叹声,“好神奇。”
许瓒爬上石块斜卧着,整条蛇十分慵懒地看着他。
沈晓生看着他那样子竟然有恃无恐起来,指着自己的脚,大胆发问,“你为什么不直接给我弄双鞋子?”
许瓒脸上没做表情,尾巴伸过去,尖部的地方轻轻抚摸着他的脚背,来回划动时带起一阵一阵的痒意。
沈晓生往后退了几步,拿了几颗果子,往另一边跑,大叫着,“我要工作了,不能烦我的。”
坐下来啃着果子做翻译,不知道是不是睡了一觉精神好,还是吃了果子肚子不饿了状态佳,今天翻译起来他感觉比昨天顺利多了。
【……听他们讲,那条巨蛇存在的时间无从考究,在他们祖先时代就有记载,但再往前就没有任何信息了,他们说,之前岛上的蛇类是和他们和平相处的,不过后来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蛇类开始越过峡谷裂缝伤人,为了博取巨蛇的好感,他们只好每月给他献祭,以此求取平安……】
沈晓生翻到这里几乎以为自己翻译有误,毕竟眼前的巨蛇对他来说算是非常友好了,难道不是同一条?
他看看那边的许瓒,阖着眼靠在石块上像在假寐,呼吸平缓,一张脸看起来十分无害,白皮肤不是像白沙,而是像白沙里的海精盐,白到有一种透明的错觉。
许是察觉到他的视线,许瓒睁开眼睛对上他的目光,浅金色的眸子比“光明”这两个字更具有光明之意,沈晓生虽然才认识他两天不到,却也坚信他不会坏到让人献祭。
想到这里就朝他笑了一下,拿起一颗果子问他要不要吃。
许瓒起身凑了过来,俯下身,朝他张开嘴。
沈晓生握着果子不知道他要干嘛,愣愣看着他。
许瓒伸出尾巴,托着他的手肘,带着他的手把果子往他嘴里送。
沈晓生才明白他的意思,鼓足了耐心把一整颗果子全喂进了他嘴里。
许瓒才满意地回到石块上,侧躺着看他,尾巴依旧伸出去挡在洞口。
沈晓生收回视线仍旧埋头翻译。
【今天的天气很阴沉,度过连日高温的我十分渴望下一场大雨,在我的期盼下,大雨到半夜才来,唰唰的声音成功叫醒了我……这里的人据我了解一般都非常早睡,所以当我起来发现大半夜外面还有人在活动时,我十分的惊讶……】
【……开了门,我看见几个黑影似乎抬着什么在快速移动,我正想上前询问时他们已经从我面前走了过去,我十分好奇他们抬的是什么,冒雨跟在他们后面,注意到地上除了他们的脚印外,还有一道痕迹,像是什么东西垂下来从地上划过……】
沈晓生吸了一口气,动了动发酸的脖子,站起来活动了一下。
那边的许瓒对他的小动作似乎很敏感,立即睁开了眼睛看他,沈晓生朝他笑了笑,表示自己不做什么。
……
吴教授背着手,站在正对着寨子大门口的方向来回走动,神色有些焦急,隐隐还有些期待。
苏教授推门出来时看见他,喊了他一声,“吴教授。”
吴教授站住脚朝他摆摆手,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把脑袋撇向一边。
苏教授走过来,找话问他,“吴教授,沈晓生真的会是那个人么?”
“不是又能怎样,人都送过去了,你还有什么办法么?”吴教授又开始了来回走,时不时抬着脑袋望向门口,渐渐眼里只剩下焦急了。
面对他说教一般的语气,苏教授皱了皱眉,保持着心平气和地和他说话,“我只是有些担心,如果他不是,再惹恼那条蛇的话,估计以后对研究更加不利。”
吴教授停下脚步看他,眼镜框上因为此时太阳初升而划过一道流光,身后的大片山林一片昏昏欲醒的样子,鸟声吟唱,风声“窣窣”地响。
“怎么会不是,长老亲自验证过了,那种胎记除了他,你还找出第二个了么?”
苏教授一时有些沉默,过了会儿跟着吴教授一起抬头看着寨子门口,同样开始焦急等待起来。
没多久寨子外传来一排整齐的脚步,两个人互看一眼,同时快速移步过去,等他们开了门,见外面回来的人都两手空空后,齐齐失望地垂下了头,眼镜片都显得不再透明,而是蒙上了一片灰尘。
走在前面的耳环大哥对他们摇摇头,摊手耸了下肩膀,开口说道:“太难了,以前还能抓到一两只,现在完全不行了,一过去落脚几乎就像踩在蛇王的身上,立马会引起他的注意,而且晚上蛇类也不好找。”
吴教授沉着眼望向远方,末了叹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你们尽力了,快去休息吧。”
等他们走后,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去找首领和长老。
首领在平常用来议事的屋子里,李钰他们几个也在,三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坐着,垂着脑袋各自沉默。
“师兄。”安娜抬头看向李钰,小声叫了一声。
张亭转头看她,又看看李钰,脸色更沉默了。
吴教授和苏教授推门进来时,屋子里的人都朝他们看了过去,吴教授背手走在前面,冲着首领投过来的视线摇了摇头,“没有抓到。”
首领点点头。
斗篷长老站在地上不动像个大号的黑粽子,突然双手张开,五指伸出来只剩下皮包骨,颤颤地指向那边的李钰。
安娜看见站起来,着急地挡在他身前,“师兄不能过去!”
斗篷缩回手仍旧站着不动,隔着一层黑布,安娜都觉得斗篷看向她的目光像针刺。
“我去。”
“别胡闹!”
李钰和吴教授同时出声,安娜转身满眼心痛地看着李钰,“你不能去。”
说完忍不住猛地扑上去抱住他的手臂,因为动作剧烈,脖子上挂着的链子从胸前掉了出来,心形的吊坠有着光滑的金属表面,映着桌上的烛火一阵闪耀。
张亭和吴教授都走过去拉她,“别胡闹,他去了又不是不回来。”
“不会回来的,回不来的。”安娜摇着头,被张亭带坐在椅子上,双手捂着脸哭起来。
李钰对于她的痛哭倒没有别的反应,只是站起身看向他们,“我会过去的,但我只想带回晓生。”
苏教授一听止不住扯着嘴角冷笑一声,“现在装什么好人?当初不是你发现他并告诉我们的么?”
一句话说得他脸上一痛,李钰默不作声地往外走,苏教授追在他身后喊道:“你真要弃你的种族不顾?想想当年你父母怎么死的,你以为那些蛇没有罪么?”
看他没反应还想继续说下去,被吴教授伸手制止了,朝他摇摇头,“我等下去和他谈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