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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我心好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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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程映也不知道那一家子的年是怎么个过法,眼前倒有个别的事。
“元旦,我妈在北京,有个展出,你跟我一起去吧。”
“这不错,元旦那时候北京下雪吗?我听说雪后的故宫和清华大学都特别漂亮,求眼见为实。”
两人火速就把元旦的事定下来了,北京那两口子也很激动,立马就安排好了两人跨年夜从湖城去北京的机票,一落地就直奔郊区的大别墅吃夜宵。
把姜泠的事安排妥当,已经成了程映生活里的必修课。
从每天起床到夜里入眠,程映总是细心敲打着各种细节,没觉得累,反而有一种连带着自己也越来越舒服的感觉,例如每天天不亮就送来的新鲜牛奶,寒冬腊月里的西瓜和菠萝,掺着肉冻包起来的饺子……
即使手头再宽裕,程映都是不大会细想自己吃什么喝什么的,他是一个会很自觉把自己往第二顺位放置的人,哪怕没有第一顺位的人。
有些人活得那么讲究,完全是为了去呵护另一个人。
又一次冷空气入侵湖城,带来了雨夹雪。
姜泠昨晚开始有一点咳嗽,程映一醒来就探了探他的额头,没烧。起来后替他掖紧了被角,心想这种天气他还是在家待着比较好。
程映出门前把姜泠弄醒了,姜泠看床头的钟就急了,“怎么没叫我起来啊?”
“天冷,你别去了。早饭在电饭锅,午饭你下点饺子,今天没晚自习,六点我到家。”
姜泠没想到程映还会帮人偷懒了,笑了笑,“那你跟老师说我不舒服。”
“嗯,”程映俯身亲了下姜泠的额头,“不要给别人开门,听见没?”
姜泠隔着被子捶了一下程映的大腿,“啧,咱俩演小红帽呢?知道了!你打个车吧,别淋湿。”
程映轻轻关上了卧室门,打开了客厅的暖气,把窗帘严严实实地拉上了,显得家里没人。
姜泠这货能睡的很,没人打扰说不定能睡到吃午饭。
事实上姜泠差不多做到了,十点三刻才洗漱完毕拿出了早餐开始吃,外面依旧风雨交加,姜泠吹着舒服的暖气打开了窗帘,然后开始在窗子上作画,画了太阳、月亮、猫爪印……画满了整个窗子。
没有映哥在的时间特别无聊,想吃东西不觉得饿,想看书又觉得困,姜泠在阳台的茶桌上杀了两局魔兽后起身去泡了壶茶。
雨量一点没有变小的样子,姜泠用居家服的袖子擦了擦窗。记得很小的时候湖城下了一场很大的雪,然后一家人在现在车棚的位置堆了两大一小三个雪人,堆完后倒霉孩子就病了一个礼拜。
喝着茶吃着夹心饼干,姜泠脑海里只有程映一个人,夏天时穿着骑手服戴着安全帽,风风火火赶路;秋天时撸起卫衣袖子,胳膊紧实有力;冬天寒风里被吹起的头发,是少年干净的轮廓。
姜泠摸了摸自己的下颌骨,似乎也不差。映哥的第一步也是舔颜吧,他有没有在夜里想着“楼下那小子还挺帅的”之类,然后就需要物理降温了……
啧,什么画面这是,姜泠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这种事要想也应该回床上去想。
姜泠起来把窗帘拉上,一会儿真要做什么坏事也少了一个顾虑,透过玻璃窗擦试过的地方,能看见车棚下站了两位避雨的老人,男人用宽大的外套裹着身边的女人,一把黑色的大伞摆在脚边。
要不是觉得眼熟,姜泠也不会多看这一眼。
两位老人过来敲了门,姜泠一再犹豫,但还是给他们开了门。来都来了,总得给人喝杯茶吧。
程映是带着蔬菜水果回家的,姜泠盘腿坐在沙发上,边上放了个鼓鼓的书包。
“姜泠,我回来了。”
姜泠转头,“好像晚了一会儿啊,买菜去了?”
程映觉得他好像不开心,“嗯。明天不去上海,你想去哪玩吗?”
姜泠站了起来,双手插在口袋,“我买了去深圳的机票,想着亲口跟你说一声所以才明天走。”
“为什么回去?”程映瞬间心跳加速,肯定出事了。
姜泠说:“没什么事,我爷爷奶奶今天来了,跟我说我爸的案子有别的进展,时间正好是暑假那阵,我回去问问我小姨。”
他们既然来了绝不可能这么轻描淡写几句,程映把脱下的校服丢在了地上,“我不是跟你说过别开门吗,你有没有听过我的话?!”
“……”姜泠直接被程映震撼到,瞬间怒火中烧,“你朝我发什么无名火?我爸不是真凶这事儿管茹她瞒着我,我回去问问怎么了,她凭什么瞒着我?我爸没杀我妈!我没权知道真相吗?
“母女俩计划好了把我赶来湖城,有想过我难不难受吗?程映,你永远也不能体会我心里的感受。出于我对你的信任,你今天对我说的话我就不深究了。”
程映拽着姜泠的胳膊,“别一个人回去,等元旦,我陪你回家。”
姜泠甩开他,“不可能,多留这一晚就够够的了。晚饭你自己吃吧,我不饿,晚上别吵我。当然,你可以跟孙竞舟通个气,给他们一点准备的时间。”
程映乞求着说:“姜泠,不要这样,我们打个、电话就行啊。”
“走开,你要是再多嘴就回你的二楼去,别在我家待着。”姜泠说完转头进了房间。
姜泠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对程映伤害多大,那一声“砰”的关门声激得程映背后直起冷汗,瘫在沙发好一阵没都缓过来。
程映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心口开始疼痛,比上一次等叶瑛瑛做手术时还要疼,疼得躺在沙发上起不来,连带着胃部抽搐,呼吸发闷。
程映没忍住给苏梦琳打了个电话,问:“妈妈,我小时候,有没有什么病啊。”
大概是程映的语气没什么悲痛,苏梦琳说:“没有啊,你特别健康的,怎么了这是?”
程映一听到妈妈温柔的问候就流泪了,“那也许,是后来生的,我心好痛……”
苏梦琳后来说的话程映听不清了,握着手机从沙发上起来,对,被人赶出去了,该走了,多待一刻会出事的。
姜泠接着苏梦琳的电话从房间奔出来,只见程映跌跌撞撞要出去,楼道的门都打开了。
“映哥,你怎么了?”姜泠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阿姨,我一会儿给你回电话。”说完立刻挂了,“映哥,你哪不舒服?”程映没回头。姜泠把人拉了回来,看见程映哭瞬间心都慌了,“程映啊……你……”
程映抹了把脸上的泪,靠着身后的墙站直了,“我没事。”
姜泠伸出腿一踹把楼道的门关上了,讥讽说:“程映你个孬种,这点事都要给家里打电话。刺激谁呢,你有爸妈我没有是吧,你家人心疼你我家人就只会孤立我是吧,王八蛋,给我在家待着!”
姜泠骂完人走回了房间,把书桌上的东西拿出来给程映看。程映他爸有个和生死有关的文件夹,正好现在自己的爸也有一个了。
两位老人留下最重要的东西是姜昱海的补偿款,人没了只能靠钱弥补。其余是姜昱海从狱中寄出的信件,姜泠已经按照时间排列好了。
“我先给你妈回个电话,明天叫李叔接你去上海,”姜泠说,“这个你看看,看完我们再说话。”
程映走了两步,伸手接过姜泠手里的东西,默许了姜泠的安排。
下午姜泠从爷爷奶奶那边得不到什么信息,他们是铁了心不想多说,寒暄的话倒是说了一大堆。
不过他们说出了真凶的名字,这人跟姜昱海的关系非常微妙,记忆里姜昱海夜宿在外的日子就是跟他在一起。
姜泠听过名字但确实没见过本尊。
想象一下两个男人经常私会,动辄夜不归宿,会是什么不寻常的关系?
那时的管柔还经常因为这些事跟姜昱海吵架,父母吵架的时候姜泠只能一个人躲在房间的角落不敢出声。
唉……这样的父母真是作天作地。
信里写到最多的就是“儿子”两字,担心儿子小小年纪承受不起这样的打击,他的儿子本来就伤痕累累,一身都是病。
姜泠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
爸爸那时候一出门就会好久,飞机落地湖城的时间有半夜、有凌晨。姜泠小时候挺爱粘着爸爸,于是不管半夜还是凌晨,只要姜泠想爸爸,妈妈就带着姜泠去机场等着。
妈妈喜欢称呼爸爸为“泠儿爸”。妈妈比爸爸小了五岁,按理说是应该被呵护的小女孩啊,只是那个爸爸都不会在天寒地冻的风里拥抱一下自己的妻子,顶多看她扛不住了把她手里昏昏欲睡的儿子抱过来。
他会对妻子说:你不睡我儿子也不要睡?我没让你来接我。
姜泠含泪懊悔,那种时候都没替妈妈说说好话,我们是想你了才迫不及待要见你啊!
程映看完了所有的信,整理好后放到了茶几上,转过身用手擦掉了姜泠的泪。
姜泠深深叹了叹气,人生有三大疑问,我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姜泠只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我爸应该是个人渣吧,不爱我妈却还要娶她回家,养猫养狗都会有点感情,可偏偏对人就只有越来越深的厌恶。”
程映看着眼神空洞的姜泠万般无奈,明知道不能让他这么回去偏偏没办法拦着。
泪水顺着姜泠的脸颊淌下。因为被爱着,才明白了不被爱的感觉。
如果她有丈夫的爱,那么她在这个屋子里所做任何事都会带着笑脸,一家人就会相安无事地在这里生活。
然后会等到这里的二楼搬来一个小可怜,听不见也不会说话……那么可以教他说话,不让他被任何人欺负,他小时候最好的朋友一定不会只是一条狗。
姜泠缩到了程映的怀里,紧贴着他的胸膛,“回去两天,就两天好不好,我不能一直稀里糊涂过着啊,映哥。”
程映心软了,说:“好,就两天,你不回来,我就去找你。你以后,别赶我走了,我能去哪啊?”
姜泠双拳紧握,恨不得捶上自己几拳。
翌日清晨,姜泠背着包走了,只带了证件之类和那个文件夹,换洗衣物一件也没带。
一开始程映没觉得奇怪,但他确确实实带走了那个装着千纸鹤的密封罐。
昨夜姜泠彻夜难免,满脑子都是为什么,直到一转身触到了程映……两个男人亲密无间,会是什么关系?不会就是这种关系吧?
不把这件事搞清楚,姜泠是不会回来的。
程映直接被安排到了医院,苏梦琳和晓盛晰也早早地赶来了,要给程映做一次全面彻底的身体检查。
检查结束前不能进食,程映吃到第一口东西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不过竟然都没觉得饿,有心事就会食不知味。
孙竞舟给程映发来个信息:已经接到姜泠了,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