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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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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公府传承至今已有四代，占地极大，绵延数里，屋舍俨然，庭院深深。
世子院位于东路，三进的院落，左右连着跨院。
沈明娴住在第三进的正房里，一进屋，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
层层的幔帐里，她虚弱地靠在床头，面容苍白，眸光黯淡，像是一朵枯萎的花，在静静地等待凋零。
上回见到长姐的时候，她脸上还有些肉的，现在却是体瘦骨露。沈明欢多少有些心酸：“你这……你怎就不听劝呢？”
“你啊——”沈明娴失笑摇头，又去看其余人，“都过来给姐姐瞧瞧，明欢倒还好，先前还随母亲见过两回，你们俩我却是许久没见了。”
哪怕在最亲近的家人面前，沈明娴也是完美得体的。她宽慰文氏“药医不死病”，又叮嘱明欢替自己多尽孝，面对两位庶妹也是亲切温柔的，问她们平日做什么，学了些什么，事无巨细，无不熨帖。
文氏又是骄傲又是心痛，拿手帕不停拭着眼角。
沈明欢却只看出了一个字——累。
心里对那位名满燕京的姐夫生出一丝不满：要是他多看顾些，分担些，姐姐是不是就不会操劳心累到失了性命呢？
细细打量三位妹妹，年华正好，沈明娴有一瞬的感伤，很快又压下了，视线流连其间，只不自主地，更多地落到灿如朝华的沈明欢身上。
沈明欢眼眸半垂，双手正背相向，指尖虚虚地搭在一起，放在膝头，看起来十分规矩。
沈明婉的眼神，在她们之间打个两个转儿，又在文氏脸上状似不经意地飘过。
沈明娴将一切看在眼里，似有深意地笑叹：“也不知是哪家儿郎，会摘得我们沈家的三朵金花。”
沈明珊顿时羞得，险些把脑袋埋进胸口里，却又口拙，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呐呐地喊了声“大姐姐”。
沈明婉小脸通红，拿帕子掩着，娇嗔道：“我还小呢，大姐姐净是捉弄人。”
这种程度的调/笑，比起前世卧谈会上的荤素不忌，实在是小儿科。沈明欢照单全收，还能大大方方地反攻回去：“可惜姐夫不在，不然真该问问他，当年是如何摘得最好的这一朵。”
沈明娴忍不住笑了，手指虚虚点了点她：“我们明欢啊，将来也要嫁个一等一的好男儿……”
“那倒不用，我就想要个二等二的。只要家世清白、为人正直就好了。最好跟我一样，是个嫡次子或者幼子什么的，要是能有个上进的大哥就更好了。”
众人：“……”
沈明娴委实愣了一愣，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同胞妹妹，不像母亲也不像她，居然这么……闲（混）云（吃）野（等）鹤（死）？
文氏听得眉头直跳，脸黑如锅底：“说得什么浑话？这样的人家，如何配得上你？”
哪里不配了？她一条小咸鱼，不找个同伴，难道还要去扑那食人鲨不成？
只是，文氏的脸色实在太难看，沈明欢到底没把话说出口。
文氏胸闷，深呼吸，又吐出，反复几回，方有余力描补道，“她虽有些散漫，但会管事，也管得住人。去年给了她两间铺子，今岁又添了个庄子，都照料得十分妥当，我瞧着比我手里时还强一些。”
那是因为文氏手里铺子田庄甚多，而自己就只有这点儿私房钱，将来就靠它们养老了，她能不上心，不努力经营么？
只不过——
母亲给她以后就再没过问半句，怎么就知道“强些”了呢？
沈明娴闻言，眼神微动，下意识去看母亲，文氏也正好看过来，朝她坚定地点点头，心里不免苦恼：明欢的性子，不大合适呀。
沈明婉则羡慕地看着沈明欢，她手里就只有每月的例银，添个首饰衣裳还得仔细算算，日子紧巴巴的，没想到，三姐居然如此阔绰！
沈明珊倒是挺为三妹妹高兴的，犹豫着是不是可以跟她学学如何管账理事。
文氏虽然对庶出的女儿并不苛刻，识文断字针线女红也都差人教了，但如何主持中馈掌事管家却需要亲身经历，自然是没有学过的。
沈明娴的眼神微微亮了些：“这倒是极好的。女儿家学习琴棋书画诗书礼仪，不过是小道罢了，最要紧的还是中馈和女红。”
沈明欢笑笑：“论女红，还是二姐姐最好。上回送我的香囊，上头的蝴蝶活灵活现的，我都舍不得用了。”
她说得夸张，沈明珊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三妹妹要是喜欢，跟我说一声就是。”
沈明婉却有些不高兴，嗔道：“三姐姐就没有这样对过我，是不是我的女红太差，你嫌弃了？”
“怎么会呢？你心思灵巧，每回的绣样都和旁人的不同，我羡慕还来不及呢。”沈·端水大师·明欢忙道，“只是你绣的少，我实在不好意思跟你开口呢。”
沈明婉这才捂着嘴笑了。
三人又说笑了一阵，沈明欢看沈明娴面露疲倦，不由征询地去看文氏，见她点头，就行礼告退。
明珊紧随其后。
明婉动作略慢了一些，视线飞快地在明娴脸上转了一圈，眼神闪了闪，但什么也没说，低着头也跟着出来了。
屋里很快只剩下母女二人。
“母亲可是定了明欢？”
文氏点头：“我虽有些私心，但确实也是她合适些。”
先前收到长女的信，说是想在她百年后，从姐妹之中选一人做继室，帮她照顾儿女。
文氏当即就决定，一定要把明欢嫁过来。可惜的是，侯爷并没有立刻表态，反而让她把姐妹三人都领过来叫沈明娴看看。
沈明娴沉吟，许久，委婉提出意见：“我瞧着明欢似乎有别的想法。”
“她只是还没定性。”
“明婉比她还小两个月呢。”不是沈明娴不向着自家妹妹，实在是……相差甚远，以至于她实在没法昧着心附和。
高门娶妻娶贤。
可她看着，明欢浑身上下，哪里都挨不上“贤惠”的边。
“母亲，并非女儿挑剔，实在是，这门亲事，便是我当年也是高攀的。这些年，我万事谨慎，不敢有丝毫倦态，唯恐叫人笑话勇毅侯府的家风教养。”
文氏也沉默，片刻后，斟酌着道：“我知道，你瞧不上明欢的性子，总觉得她不够端庄，也不稳重。可我瞧着，她这样乐天知命，安分自在的，也没什么不好。”停顿了下，又极小声地添了一句，“对晏哥儿也好。”
明娴“嗯”了一声，文氏便知道她听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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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正房，有长姐的贴身丫鬟芳菲领着，一行人准备去客室歇息。
刚行了几步，沈明婉忽然说想去更房，芳菲便指了个小丫头领她过去，自己则带着姐妹二人先往。
到了客室，上了茶水，又上了点心，还不忘叫她们不必拘谨，有什么吩咐便开口，两人皆是摇头。客套几句，芳菲便笑着告退了。
姐妹俩坐在一道小声说话。
沈明珊忧心忡忡：“也不知大姐姐……我瞧着脸色，委实有些差了。”
沈明欢也跟着叹气：“尽人事，听天命。”
“唉——”
屋里一片沉静，两人皆是心事重重，各自沉思。
过了许久，沈明珊忽然想起四妹许久未归：“奇怪，四妹妹怎么还没回来？恭房这样远的么？”她“蹭”地站起来，来回踱了几步，扭头跟沈明欢商量，“要不，咱们出去找找？”
“她身边跟着姐姐的婢女，不会出事的。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话这么说，人还是起身了。
两人刚走到门口，就看到沈明婉满脸凝重地回来。
进了屋，就要去关门，被沈明欢制止了：门窗禁闭，这不摆明了告诉别人这里有事么？
她还特意选了个能透过敞开的木门看到外面动静的位置，这才示意沈明婉可以说了。
被她这么一搞，倒是把沈明婉满腹的愁肠治好了：“大姐姐怕是……听说太医院来了人，说是只有两个月了……”
“……怎么会这样？”沈明珊一脸不敢置信，眼圈唰的红了，喃喃道，“以前每次不都撑过来了么？怎么这一回就……”
沈明欢叹气，摸出手帕给她擦脸，又安抚地拍了拍沈明婉的肩膀。她心里早有预感，难过的劲过了，又觉得这样也好，至少，不用再忍受病痛折磨，不用再这么煎熬了。
沈明婉忽然开口问道：“要是大姐姐真的去了，咱们可怎么办？”
沈明珊面露茫然，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什么怎么办？咱们又做不了什么的。”
沈明婉眉头轻蹙，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好像不经意地提了一句：“大姐姐是咱们家最出息的，也不知你我将来会怎么样。”
沈明珊还沉浸在哀伤中，随口答道：“有母亲为我们做主呢。”
被她这么一噎，沈明婉不想再跟她说了，一扭头，对上沈明欢似乎看透人心的眼神，不太自在地笑了笑。
没想到，她这位四妹妹，竟然还有凌云志啊。沈明欢大有深意地打量了她几眼：只希望，她不会是心比天高的俏晴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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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侯府，沈明婉同林姨娘说了国公府的情景，林姨娘的眼睛顿时亮了：“看来，咱们家要再出一位世子夫人了。”
沈明婉的脸倏地变得通红，连耳根都跟着烧起来了：“姨娘，您在说什么呢？以公府的门第，世子又是这般品貌才情，哪怕是继室，多的是高门千金想要嫁……哪里轮得到我……们家呀？”
“你以为，平白无故的，带你们三个过去做什么？你长姐还有一双儿女呢，要真的续娶高门，她放心得下？”
林姨娘目光灼灼，笃定道，“你爹是宽厚老实，可也不傻，这么好的姻亲，怎么舍得放弃？”
“世子年纪轻轻就官居四品，等将来继承了国公府，那真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要是能嫁给他，荣华富贵一辈子都享用不尽了。到时候，不止姨娘，连你哥哥都要沾你的光呢。”
“那也不一定就是我呀。”沈明婉被说得一颗心砰砰直跳，有些纠结，又有些忐忑不安，“长姐肯定更喜欢三姐一些，而且还有夫人呢。”
她还记得，沈明娴目光落到沈明欢身上的次数最多，也更久些。
林姨娘不置可否：“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只要你父亲能下定决心，谁能反对得了？”
“那爹爹会……选我么？”沈明婉手里地帕子拧成一团，“毕竟，我的身份略差了些，怕是配不上的。”
“就是你长姐当年，也是高攀。你和三小姐，不过是五十步和百步的区别罢了。”林姨娘又细细叮嘱提点，“当年你长姐能嫁过去，就是因为入了谢夫人的眼，你也多留点心，要是能叫谢夫人满意你，一切就妥当了。”
沈明婉放心了些，郑重道：“我会的。”
林姨娘拍了拍她的背，心里仍在盘算着，能不能让明婉记到文氏名下，抬一抬身份……
毕竟，庶出总归是不大好听的。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