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0、情濡香糯意犹痴 ...
-
夜风嘶啸骇闻，冷白的月光也忍不住悄入窗柩，化成一把无规碎裂的银梳，试图窥夺房中的暖意，用以弥补抚平身周冰寒的罅隙。
“殿下知我为何这样做吗？”镜辞蓁默然须臾，突然问了一句，然后不等艾卿应声，又径自答道，“大帝有意顺出帝位，就算他已定承袭的皇子，也难免会有宫变，帝城再繁华，也不是保身之处，风平浪静之时还好，一旦有人挑起事端，这里的每一个官臣都难以身退，更何况，殿下是皇子，抛去帝位，你是有皇兄的小殿下，但若是牵扯帝位，你便是那些所谓的皇兄眼里的六皇子，有何近疏可谈。”
艾卿听罢，一时语塞。他不过是怪镜辞蓁自作主张，将他送到不知道哪个天远地偏的城池，而且，他一想到自己不待在镜辞蓁眼前，满脑子想的不是自己能不能活命，而是，镜辞蓁会不会又去诸如平曙古国的地方，继续祸殃自己。
但现下听完镜辞蓁说的，他顿时犹如迷途的野鬼，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行路。镜辞蓁如此着急为他寻一处离开这里的封域，难不成，他真的要……谋权篡位？！
最后四个字出现在艾卿脑海时，他呼吸都不由地急促起来，直到清冽如水的声音湮没这一思绪，才让他稍稍缓过魂。
“等殿下病好了，只是去自己的封域初任，一个月便可回来，之后可以随意往返帝城和封域，也可从封域的忘川渡口随意去往人界，岂不比在帝城自在。”
镜辞蓁说完，盯了眼兀自愣神的艾卿，以为他还在生闷气，继续哄道:“要不然，等我过几日忙完帝宫的事，陪殿下去初任，可好？不过，我怕是不能留在那里，陪殿下一月……但是，殿下若是念我，可以让骨傀儡告知我，我会立刻去见殿下，好不好？”
“嗯？……”艾卿回神，若有所思地望过镜辞蓁，旋即跪起身，愁眉苦脸道，“不必了，我自己去，一个月而已，你……你老老实实地待在这儿，万一大帝有事找你，你来回奔波也不好，而且……如果被大帝知道，对你我都不利……总之，你不用去，也不许去，更不用去送我……”
我怕我胡思乱想，既舍不得，又没来由地想怪你……
镜辞蓁惊住，他原以为艾卿会让他护着，却没料小殿下竟如此凛然不慌的要自己去。
“……好，依你。”镜辞蓁浅浅一笑，便不再与艾卿辩驳，毕竟艾卿脸色沉重，肯定还有火气，多说反而会激怒他，倒不如表面应着，暗中依常护着，只要他的小殿下不出事就好。
艾卿没有担忧自己会不会出事，他思量一番后，蓦地握过镜辞蓁手，然后不知是鼓起多大的勇气，才推开喉口讷住的顽石，一字一句问:“蓁叔，如果有一日，大帝顺位，鬼界易主，你……你能不能陪我一直留在人界……”
我不当什么皇子，你也不做坤泽帝君，我们就是……就是什么？执手日暮，流水人家吗？艾卿到底没有力气说出他想要的唯一的奢求，他觉得自己每一个说出口的字，都有无法遮掩的残忍。他以为他是谁，他在镜辞蓁命途中不过存在三个多月，就想让镜辞蓁放弃万年心血，随他归隐天地，这种鬼话，只能糊弄自己罢了。
“对不起……”艾卿缄默一会儿，倏地垂下头，哽咽的声音中有压不住的苦涩，“对不起……我不该这样说的……”
艾卿顿觉镜辞蓁已经给他的足够多了，镜辞蓁护他在这个世界走完一程，而他也有幸陪帝君走一段命途，两人最后只要彼此不丢弃，便已是最大的奢求。
许是滴在自己手背的热泪竟比焰火还要燎心，镜辞蓁不由地垂下眼眸，眸底划过一瞬惹人垂怜的神色，好似有两股思绪在他身体中纠缠，每一次对峙，都是拧心的疼。
良久，镜辞蓁抬手揽过他，在他耳边轻声道:“好。”
艾卿上一刻还泪眼婆娑，这一刻听到镜辞蓁应着，双眸蓦地一亮，忙不迭问:“当真？不是哄我？”
“不是哄你。”
镜辞蓁当真不是哄他，他比艾卿更想要一个朝暮人间。虽然这万年间，他一直寻找魂瑗，争天夺地，可他始终没有想好自己夺下天地后，是否能真的找到一个归宿，而如今，有艾卿陪着，就连偌大沉寂的星旻宫，也难得有烟火欢愉。他一直想寻回一个人，或许，他已经找到了。
只是，他与大皇子手里各有两块魂瑗碎片，无论最后一块碎片落在谁手里，他都无法退身。毕竟棋局未终，要么继续落子，要么毁掉满盘。只要魂瑗碎片还在，便不乏有噬吞天地的野心。
然而，艾卿不懂这些诡窟弯绕，他一听镜辞蓁言调恳切地允诺，定是不会骗他，当即心里欢喜，把自己刚才所有的憋屈都蓄势于唇齿，蓦地一口咬在镜辞蓁肩头。
镜辞蓁被咬的猝不及防，不禁闷哼一声，所有的愁绪也随之暂隔。他将艾卿拢紧些，打趣道:“殿下还没有吃饭，想必是饿极了，我让暮榆已经备好饭菜，殿下要不去吃些？”他说着，又贴近艾卿耳畔，用唇瓣摩挲下他耳垂，挑逗道，“我这道菜不会凉，殿下什么时候品尝都可以。”
艾卿受不了喷洒在他耳颈处的温烫的气息，还有厮磨的酥麻。他身子不由地一颤，接着，双手搭在镜辞蓁肩上，与他四目相对。
须臾，不知是镜辞蓁眼里有艾卿魂牵梦萦的雅物，还是艾卿耐不住自己眸光的炽烈。他喉中蹿动须臾，忽地栖身，将镜辞蓁扑倒在身下。
镜辞蓁瞧他第一次如此主动，冁然笑道：“我跑不了，殿下还是先去吃些东西，免得半夜又偷偷去找吃的。”
“本殿下只想吃一道菜……”话语未熄，艾卿伸手覆在镜辞蓁腰间，原想让帝君见识一下自己的本事，结果过了一会儿……
“你这腰带怎么和我的不一样，这啥……这带扣……这咋解……”艾卿捣鼓半天，最后索性撒手起身，蹲坐在床榻上，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气焰，摆摆手道，“算了，我还是吃饭去，等我吃饱饭，再大战你三百回合。”
镜辞蓁倚靠在床头，哑然失笑，调侃问：“殿下想如何大战？”
艾卿一边穿鞋，一边大喊：“别小瞧鬼，我一定要让你求饶！”
镜辞蓁见他气势汹汹的样子，忍不住笑得更放肆，惹得艾卿眉峰一沉，拉拽着他，用不容置喙的腔调撒赖道：“我想喝雪露流香，你陪我喝。”
“殿下魂体才恢复不久，鬼医说要忌酒。”
“我就喝一杯，就一杯……”
镜辞蓁斗不过他，只能陪他前去小酌一杯。然而之后，当艾卿取来两个大碗时，镜辞蓁缓缓撑起眉头，旋即又速地凝眉问道：“这是……一杯？！”你咋不直接拿个锅呢？
“怎么不算是杯子！”艾卿不服气地翻旧账，“你第一次请我喝这酒时，用的就是这种，杯子！”
他说最后两个字时，特地加重了语调，唯恐镜辞蓁拿碗不当酒杯。
镜辞蓁：“……”那是因为本帝君当时要对你……图谋不轨……
随后，帝君因理亏，到底跟着艾卿用大碗小酌了……几杯而已……
于是，本来也想对帝君图谋不轨的小殿下，竟然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的寝殿，又是怎么被脱去的衣袍，翌日清晨，又是为何爬不起来的只有他一个。
等临近晌午的时候，艾卿是被活活疼醒的，他不仅头疼的厉害，身上也有无法言说的酸楚。所以，待镜辞蓁回到星旻宫，步入寝殿时，恰看到蜷缩在床角，用两个拳头揉脑袋的小殿下。
镜辞蓁无奈垂眸低笑，然后坐在床榻边，张开怀抱等着艾卿过来。免费享乐的好事，艾卿当然不拒，他乖顺地移身过去，悠然躺在镜辞蓁腿上，让贴心的帝君为他轻揉太阳穴。
“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又趁机欺负我……”艾卿闭眸，懒懒的声音中携着几分质问的语气，“我平时也没有让你憋屈着，你怎么就不知道克制一次，我本来晚上喝多酒，第二日肯定难受，你能不能对我好点……”
镜辞蓁手上一顿，懵然眨了眨眸眼，随即仿若受了委屈一样，垮下脸低声嘟哝一句：“我心疼你，是你管不住自己。”
帝君的这句不是无原由的，毕竟昨天晚上，他将已经喝迷糊的小殿下抱回房内，然后这位让帝君克制的小殿下，却跟梦安楼里勾魂的妖精一样，一双手不安分地游走在帝君身上。之后要不是艾卿扯开帝君的衣袍，帝君也不会忍不住狠狠地教训了他一次。
不过，帝君大度，便不与酒后不知克制的小殿下计较。
“等小雪日，殿下去初任，这半月时日，我会提前让辰桑去殿下的封域打点好，当地的鬼官绝不敢为难你，一些银两用度，我也会备齐。”
听到镜辞蓁说封域的事，艾卿觉得自己的头胀得更疼，他实在想不出，他一个啥都不会的小皇子，能在封域干啥轰轰烈烈的大事，八成连鸡毛蒜皮的小事，他都玩不了。
“蓁叔，我去到封域，具体是干嘛？”本殿下能当摆设吗？最好像庙里的神像一样，只需凡人烧香祭拜它，不许它活过来吓唬人。
镜辞蓁见他皱眉，不由地用指腹抚平他眉心，安抚道：“殿下不必忧心，只是普通鬼城而已，不需要你做什么。”
“好吧……”艾卿暗暗祈祷，希望自己能安度这一个月。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