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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多谢姑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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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浮收敛了气息,然后从怀里摸找巾帕,尽量将自己完全隐藏在树叶丛中。
下面都是一些江湖武林人士,清一色蓝白纹衣袍,但她不清楚对方的来历底细,说不定就有武功在她之上的,因此不能贸然暴露自己。
只不过他们到底在找什么?和昨日的那些人有什么关系?
这附近除了屠宰场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人会来,多半也没人注意到昨夜这里起了大火。这场火烧得旺,放眼望去,几乎不剩什么了,只余一些残烬和还未烧完的木头桩子。
屋内的东西似乎也不多,残留下来的也没有值得去翻找的东西。那些人在离开前,定是收拾妥当了,不过云浮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指不定手忙脚乱之间对方兴许会落下什么。
可眼瞧着下方的人来回不断搜寻却也没有找到什么东西。她起初还怀疑周围有别的入口,但显然他们也并未找到,不过被房梁砸落掩盖住的地下通道却是有人发现了异样。
“三门主,这下面有密室,我…”忽有一人寻查到入口附近,掀开了一处盖板。地下的阴冷寒风从那处小口涌出,周围顿时弥漫开烟火熏烧后的味道,以及混杂着浓厚的血腥味。
淡淡一层凉意,瞬间被腐烂的腥味盖过。
云浮立即捂住口鼻,虽有巾帕遮掩,却还是嗅到了一点味道。腐味腥臭猛然在鼻内炸开,强烈的恶心吐感直冲上来。
她立即点下几个穴道,封住嗅觉。
可即便闻不见了,但感官相连,云浮只觉得方才吸入的腐臭霎时间在味蕾间弥漫,萦绕全身。
想当初战场上尸骨垒成山都不曾有这般骇人的味道。
“要死…”她低骂一句,却又马上捂嘴,生怕再张开口就会忍不住呕出秽物。
烂尸太多,即便有垂叶的味道遮掩也难完全盖住腐气,怕是遇火之后,那些尸首全部都炸开了。
不用多想就能猜到这地下通道里面会是个什么场景了。
那些人的手段既残忍又恶心。
云浮身在高处都受不了此等味道,更不用说下面的人了,尤其是找到入口那人。他离得最近,几乎是话还未完的瞬间就被那股死气腐臭冲击到,整个人开始发晕,‘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口吐秽物。
就见他满脸涨红直至发紫,脖颈间的青筋爆出,从下颚处延伸下去。
那一圈的人接二连三倒下来,其余的那些人见状后立即向后散去,大多数是退到了树下。
“捂鼻,封穴。”
那被称为三门主的青蓝色衣袍男子从地上捡起一段麻绳,绕圈扔向离入口最近的那人,用力一扯,绳索缠结,将人拉离。
底下混乱,自顾不暇,无人再去注意别处。
云浮又拿出一方巾帕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接着拨开枝叶,这一回她倒是看得清楚。
蓝白袍,腰间玉牌一点红。
长林山,远空门。
三门主,松玄子谢道清。
云浮一挑眉,竟觉着有些意思。
“这些小道士不是一向自诩清高,不愿下山沾染红尘世俗,免得耽误了修心问道嘛。”
其实倒也算不上是道士。
只不过当初云嶒给她讲江湖门派的时候,云浮听着远空门一直以来的行事做派,便以为他们是一群道士。
就几下功夫,便倒下了七七八八的人。即便封住了穴道,仍是有残留的味道在鼻间弥漫。
谢道清拉回最后一个人,其他人将晕厥过去的全都抬至树下,好几棵树,偏生正好就是云浮的下方。
她看了一眼走近的谢道清,不动声色地拨过枝叶。
就见那人先点了昏厥之人的穴道,然后一一为他们把脉,见无生命之忧后又让人喂下几粒药。接着转头对其余人道:“现在全部都坐下,静心,敛气。”
“重新调整体内紊乱的气息,将刚才吸入的秽气排出。”
云浮就看着那群小道士围着她这棵树开始打坐。这一坐,便是不起来了。
她抬头望了望天,约莫着都快过去半个时辰了,不就是调个气息嘛,这些人怎就这般费时?
树上蚊虫多,云浮又不好闹出大动作去挠痒,只能硬生生憋着。许是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她倒是有些按捺不住了。
浮躁。
她于心中数落自己一翻,又想起从前练功调息时总爱动来动去,时常被沈听风逮着耳朵骂。
之前在边境时还能躲在荒漠黄沙中一夜不动弹,近几日也不知怎么的,心总是定不下来。
云浮抹了额间的汗,再次抬头,今年这天倒是真的奇怪,热了这么久,不是说快要凉了入秋的嘛。
“姑娘若是坐不住了,大可自行离去,我等必不会阻拦。要是有不便露面之处,也大可放心,在下与门人绝对不会睁眼的。”
静了许久,云浮未曾想先开口的竟然是谢道清。
姑娘?
说的这般肯定…
她倒是猜想过会有人的武功在她之上,能凭风借气感知到外人的存在,竟是连男女都能准确分清?
云浮自问武功不算低的,哪怕不能完全屏息隐藏,至少在男女这方面还是能模糊一二的。
这是在诈人,还是真的那么厉害?
远空门本身就尤为低调,往日里露面的都是上方两位门主。这个松玄子谢道清,云浮还是真的有些摸不准。
她始终坐在树上,也没有讲话,反而跟着他们一块打坐调息。
谢道清也没有再开口。
说是打坐调息,但云浮没一会儿便打了个盹。不过她眠浅,底下一有什么动静便惊醒了她。
哟,总算是调息完了。
她揉了两下眼,转了转有些硌着的脖子,然后又瞧一眼旁边粗壮的树干。
太糙了。
谢道清起身,重新查探倒下之人的气息,平稳舒缓,应是没有什么大碍了。
他顿步停下,却也没有抬头,开口道:“此地不宜久留,姑娘还是快些离去为好,免得引火烧身,届时不小心沾了腥血,还会弄脏了姑娘。”
这下云浮便肯定了对方是真的知晓自己的存在。
“都说远空门远离尘嚣,现下又为何出现在这里?”她也不再遮掩,从树上一跃而下。
在她落地那一刻,谢道清便转过了身去,他门下众人也一同背过身。
没有一个人是正面对着云浮的。
云浮见状便愣住了,眉梢一挑,有些诧异,忽而想起刚才谢道清说的话——
“在下与门人绝对不会睁眼。”
这是何意?
云浮不解,又问:“一个生人在树上悄悄躲了那么久,难道三门主就不想知道我是谁?”
“既是生人,便无需知是谁。”
可谢道清越是这样,云浮的兴趣反倒是被激了起来。虽说好奇心害死猫,可谁又能忍得了心中的痒。
这个谢道清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这就有意思了。”云浮往前迈了一步,哪知背对着她的那些人也往前一步,硬是要与她隔出些距离来。
她倒是不担心这些人会认出自己来,脸上蒙着两三条巾帕险些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只是这个谢道清的行为言语未免太奇怪了些吧?还是说其实他早就知道我是谁了?
“三门主,可是早就知道我是谁?”
“不知。”
云浮又问了些别的,对方除了还是背对着的,竟是有问必答。只不过这回答就和一头栽入棉花里一样,不闷不响,让人憋着气再张口便又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还请姑娘尽快离去,若是等会儿有人找回来,怕是会给姑娘引来不小的麻烦。”
谢道清句句都在劝云浮离开。
“怎么,三门主难道觉着我今日是没事来此处闲逛的吗?”
她自然是来找麻烦了。
“姑娘何曾来过此地,今日这里除了远空门的人,便再无其他人来过。”
一句话便抹去了她来过此处的痕迹。
云浮突然就有一种错觉,也许真的等自己离开后,不管她有没有遗漏下什么东西,这些人都会一一替她解决。
她收了笑意,刚才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荡然无存。
“理由。”
未等对方再次回话,她又道:“你认得我。”
云浮此刻非常肯定,谢道清一定是认得她的,又或者是与她身边的人熟识,所以才一再劝她离去。
“南宁城,晋安路。”
“多谢姑娘。”
云浮有片刻的晃神,眼前闪过几道虚影,可还未等她细想,身后便响起了云嶒的声音。
“小姐,我回来了。”
是踩在落叶上的声音,因为还没有发黄干枯,所以也没有那种清脆的沙沙响。
云嶒伸手取下掉在她身上的叶片,再次开口:“该回去了,免得她又要念叨了。”
而这个她,指的自然是阿姣。
云浮眸光微沉,在这些人身上扫过一眼,又重新扬起笑,回身对云嶒道:“走,我们回家。”
要是刚才谢道清早些说出那几个字,她也不会在这里磨蹭到云嶒过来。
谢道清他们仍旧是背着身的。
直到走远,云嶒才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
南宁城,晋安路。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云家兄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