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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流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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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一对自己的作品不是很上心，资料放得杂乱，也记不清晰具体的时间。几张商稿还有凭依可循，有些随笔顾一自己发完又删了，只好抱着渺茫的希望去找工程文件。
章行川帮忙一起整理资料，待到两人彻底梳理明白，起身准备吃饭的时候，才发现腿都压麻了。两人揉着腿呲牙咧嘴了好一阵，才得以狼狈起身。章行川下巴都冒出了青色的胡茬，宽大羽绒服里的西装皱得不成样子，看来是接到消息就直接飞过来了。
“小辛在打包饭菜，应该马上好了。”江逸帮他们把电脑收在一边，自己坐在另一张床上。看着章行川眼下的乌青，江逸忍不住问：“怎么不直接叫公关团队过来？”
章行川闻言看了江逸一眼，又瞥向旁边坐着的顾一。那眼神中除了浓重的倦意、些许的怨怼，还充斥着“这不是明摆着吗”的无语。江逸竟鬼使神差地读懂了章行川的眼神，沉默着垂下眼睛看起了手机。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安静，一时间三个人都低头划起了手机，没有一个人出声。幸好这时候小辛回来了，在走道里喊江逸开门，房间里几乎要凝滞的空气终于流动起来。
“快帮我拿一下，重死了！”小辛两手拎着打包的饭菜，携着一股寒气进来。江逸从她手中接过后，一样样摆在酒店窄小的桌子上。刚摆好，就看见其余三个人呆愣愣杵在原地看着自己，让本就不宽敞的房间看起来更拥挤了。
江逸撩了下耳边掉下来的头发，见状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都站着干嘛，吃饭。”小辛早就和其他人一起吃过了，进来只是想打听到底什么事情惊动了章秘书。但被江逸这么一说，她也不好意思继续杵着，就悻悻走人了。章行川和顾一应该是真的累了，闻言才慢慢挪到桌前，一人端着盒白米饭吃了起来。
到晚上8点才吃上饭，江逸和章行川都饿极了，吃饭如风卷残云，10分钟不到就吃完了。顾一却吃得很慢，一小口饭在嘴巴里嚼了许久才咽下，丝毫看不出很饿的样子。他夹起一块蘑菇放到嘴里，嚼两下，再夹起点米饭，放进嘴里一起嚼。尽管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江逸已经清楚顾一胃口小、吃得慢，但见他低垂着眼睫安静吃饭的模样，江逸还是忍不住喊他多吃点。顾一点了点头，又吃了两筷子鱼肉，就不再吃了。
“你们吃好了吧？”顾一搁下筷子，抬眼望向江逸和章行川，得到肯定回复后，就收拾起了桌面上的打包盒。他把打包盒重新盖好，放进塑料袋后系了个结，最后用纸巾把桌面上的菜汁仔细擦干净。
章行川看着他把用过的纸巾扔进垃圾桶，然后转过身对自己说：“谢谢你，章……章秘书。今天真的麻烦你了。”
那双眼睛是含着困倦的，却是极为真挚的。这种简单的真挚，竟神奇地拂去了章行川内心因工作奔波带来的躁郁。猝不及防被顾一这样致谢，章行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含糊地答了句：“噢，应该的。”
“我出去扔一下。”顾一冲两人露出个微笑，拎起装着饭盒的塑料袋走出了房门。
扔完垃圾顾一没有立即回房间，而是顺着酒店的侧门绕进了一个小院。小院面积不大，貌似种了些植物，但都被厚重的白雪覆盖看不出具体模样。顾一被夜间的寒风吹得一激灵，双手插兜缩着脖子在原地踏了好几步。院内有棵树似是被顾一惊动，压在枝头上的雪扑簌簌落下。他抬头去看的时候，才注意到头顶广阔的天幕中挂着不可胜数的星，璀璨壮阔的银河猝不及防就撞入了顾一的眼帘。
这时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顾一忍着寒意掏出来一看，竟是喻时泽。略微思索了下，顾一接起了这则语音通话。
“喂，喻总。”顾一抬头努力分辨着各种星座。
“事情都处理好了？”喻时泽的嗓音仿佛带有温度，在被雪覆盖的空冷天地间轻挠着顾一的耳朵。
“嗯，给你们添麻烦了。”顾一知道喻时泽完全是明知故问，事情有没有处理好，他一定早从章行川那里知道了，但顾一还是得陪着应付。
“不麻烦。你是我们的合作伙伴，你个人的美誉度未来也会对我们公司产生影响。这次是危机，也会是契机。好好利用这次机会，相信……”喻时泽大篇幅的场面话没来得及说完，就突然被听筒对面的一声轻呼打断。
“啊，”那软软的声音说，“一颗流星……”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不合时宜，结尾的几个字越说越轻，最后像是被漠河冬夜的寒风给颤悠悠地吹走了。
喻时泽先是一愣，紧接着“哧”地笑出了声。那笑声和之前的都有点不同，不是那种营造出来的克制的笑，而是轻松的带着感染力的笑。顾一忍不住想，或许喻时泽这次是真的在笑。
“可以让我看看吗？”喻时泽的话音里都带着愉悦的笑意。
“什么？”
“让我也看看流星，可以吗？”喻时泽温柔地询问，仿佛真是在征求顾一的同意。
“那、那我开下摄像头……”顾一不太熟悉视频通话功能，匆忙间把镜头打开，结果前置镜头猝不及防照出自己埋头研究手机的脸。
顾一手机拿得很近，喻时泽在屏幕里只能捕捉到他被风吹乱的卷发和泛红的鼻尖。忽然间顾一又把手机拉远，整个人带着镜头在原地转了一圈调整角度，画面跟着旋转移换。喻时泽却离奇地在这模糊的影像中，准确地捕捉到顾一那双湿润又明亮的眼睛。
“噢，可以换后置！”接着画面又是一片混乱，之后就突然变成了积雪的树木，然后是浓绀色的夜空，还有无数的星星。
顾一把摄像头切换到了后置。喻时泽竟觉得有些可惜，可惜不能继续看顾一那呆愣愣的傻样。他又突然有些好奇，好奇错过了顾一的这10年究竟发生过什么，为什么不那么爱笑了，又为什么还是那么纯粹。
“看得清楚吗？”顾一努力调整手机方向，确保能让手机的小小屏幕框住更多的星星。
“嗯。”对面的喻时泽用右手撑在脸侧，歪头看着镜头，他身上整齐地穿着西装，背景估计是卓云的会议室。
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说话，闪烁的星空似乎隐去了一切言语的表达。一个站在漠河酒店的小院里，一个坐在桐城卓云总部的会议室中，无论是真实所见还是隔着屏幕，此刻的顾一和喻时泽，确实共享着同一片星空。在总括了时间、空间和物质的宇宙中，在某颗不起眼的行星上，在两个相距三千公里的坐标之间，似乎有什么正在滋生，隐秘又浩瀚。
“星星都逊色了。”喻时泽突然开口，还是之前右手撑着脸的姿势。
“啊？”顾一疑惑地看向屏幕里的喻时泽。
“和你的眼睛相比，星星都逊色了。”画面中的喻时泽比之前见到的都要放松。说这话的时候，他望向镜头的眼神甚至可以说是温情的。
漠河的夜风似乎都遁去了踪迹，顾一没落下一个字，听得格外清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