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
01
天空中密布着阴云，几道闪电劈开昏暗的夜空。不一会儿雷声滚滚，紧接着大雨倾盆而下，淋湿了整座城市。
明明是大白天，天却暗得厉害。
灵堂里灯火通明，脚步声落地寂静的回声下一秒便清晰可闻。明明摆满了挽联和花圈，可来吊唁的人却屈指可数，真正应了人走茶凉那句话。
陈彦一身黑衣，神情肃穆，跟在外公身后向灵堂上的遗像行礼。起身后，他目光一转，落到了灵位旁费力鞠躬还礼的阮卓杨身上。
阮卓杨神色疲倦而悲伤，因为坐在轮椅上更显得瘦弱可怜，尽管姿势艰难，他还是坚持鞠躬九十度还礼，这简单的动作已经让他用尽了力气，手牢牢抓住扶手，手背上的青筋依稀可见。
轮椅因为他弯腰的动作轻轻晃了晃，他咬着下唇，没让自己发出一点声，直到直起身时，才悄悄松了口气。
“好孩子，快起来。”陈木实握住阮卓杨冰凉的手，看着他红肿的眼睛，心中升起物伤其类的哀伤。
“多谢您能来。”阮卓杨的嗓音有些沙哑，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双手递给陈木实：“这是爷爷生前写给您的。”
陈木实打开信，一字一句细看。
陈彦站在外公身边，瞥见其中的内容，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这是一封托孤信，阮老爷子希望陈木实能看在两人几十年的交情上，多看顾自己的孙子阮卓杨。
陈木实收好信，将内容同阮卓杨说了，问他愿不愿意和自己一道回去。
陈彦想要说些什么，但时间地点都不太合适，选择了暂时闭口不言。
“你爷爷托我照看你。阮家已经是烂摊子，你应付不来的，幸好生意上的事你从没沾过手，公司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
“我虽然不是你的亲爷爷，可一口饭总管得起你。”陈木实叹道：“阿阮，跟我走吧，阮家的人都不必理会了。”
阮卓杨抬起头，陈彦这才发现他样貌很清秀，只是眼神乌黑深沉，比旁人多几分阴郁。
听完陈木实的话，阮卓杨木然点头，声音嘶哑：“既然是爷爷的吩咐，那我以后就麻烦您了”。他看向陈彦，目光深深：“彦哥，也麻烦你了。”
陈彦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陈木实长舒一口气，早听说这孩子脾气古怪倔强，还以为他不会答应，这回总算放心。
又有人过来拜祭，陈木实带着陈彦先行离开，约好过几天来接阮卓杨。
-
两人离开的时候，差点撞到一个匆匆进来的白胖子，陈彦和他目光对视，对方慌忙道歉后急着进门，陈彦也并未理会。
这胖子了进了追思厅，一眼见到坐在那的阮卓杨，走到他面前冷笑：“好侄子，我才得到消息，来晚了。你爷爷留下什么话没有？”
阮卓杨上下打量他一眼，淡淡开口：“堂叔是来悼念爷爷的，还是来打探消息的？怎么连最基本的礼数都不懂？”
白胖子——阮卓杨的堂叔讪讪，先对着遗像鞠了个躬，然后迫不及待起身追问：“公司的事情怎么说？”
“公司？”阮卓杨故作惊讶：“公司不是已经被你们掏空了吗，我从来没参与过公司的事，这您也知道，所以不知道您想问什么，只知道一切都会按照法律流程处理。”
他拍了拍自己动弹不得的双腿，目光冷冷：“还是您打算对我做些什么？”
-
在灵堂上陈彦不好多说什么，开车回去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试探：“外公，您说让阮卓杨住在哪一处比较好？”
陈木实警觉地皱起眉头，目光犀利地落在陈彦身上：“你这是什么意思？”
察觉到外公语气不善，陈彦顿了顿还是继续道：“我想，他应该是个喜欢安静的性子，所以应该帮他找个清净的住处。”
陈彦对阮卓杨本人没什么意见，但他不喜欢和外人太过接近，一想到阮卓杨要住到家里来，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因此想先发制人将陈彦安排到家里空置的一处房产中。
陈木实叹气：“他行动不便，老朋友只有这一个心愿，我当然要把他接到家里。多个人家里还热闹些。”
陈彦皱眉：“可是。”
“可是什么？怕他打扰你？”陈木实冷哼，“你一天到晚都不在家，只有晚上还回来吃饭睡觉，这个家对你来说和酒店有什么分别？”
陈彦不服气：“我这都是为了工作，现在的年轻人有谁是一天到晚窝在家里的。我要是真这样，外公您又怪我不上进了。”
一句话气得陈木实吹胡子瞪眼，陈彦只好闭上嘴作揖求饶，中止了这个话题。
-
就阮卓杨搬进来那天，陈彦白天在公司和元老们就某个问题争执不休，处于下风的他心情郁卒。
虽然已经尽力调整情绪，回到家的时候仍不免脸色阴沉。
他推门，见到阮卓杨正坐在沙发上陪陈木实下棋。
阮卓杨见陈彦进门，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彦哥，你回来了，今天过得开心吗？饭要一会儿才好，要不要喝水？”和那日见到的样子截然不同。
陈彦摇头，站在旁边看两眼棋局，和外公打过招呼，说声累了便上楼回房休息。
倒不是他对阮卓杨有意见，实在是已经心力交瘁，被工作榨干了全部精力。
就连晚餐时间也格外沉默，往日，陈彦惯例要在饭桌上和外公说些公司里的事情，今天因为阮卓杨在场，几人沉默着用完了一餐饭。
“外公，我上楼了。”陈彦放下碗筷径直上楼，越过阮卓杨的时候连半分眼神都没给他。
目送陈彦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阮卓杨才戳了戳碗里的饭，小声问陈木实：“爷爷，阮大哥不喜欢我吗？”
陈彦靠在二楼的楼梯上，分明听见了这句话，心里讶异：才到陈家一个下午，阮卓杨对陈木实的称呼已经从之前的陈爷爷变成了爷爷。
倒是挺有几分讨人喜欢的本事。
陈木实安慰阮卓杨，“小彦就是这个性子，对不熟悉的人没什么话说，但他心地不差，对朋友也好，你们多相处一些时日，互相熟悉起来就好了。”
阮卓杨轻轻嗯一声，低头吃饭，目光闪了闪，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
-
陈家的别墅共两层，楼上是主人的卧室，楼下是客厅和书房。
陈彦在房间看了一会儿资料，想起来书房还有几分资料没拿上来，便下楼，却被坐在沙发上看书的外公叫住：“小彦，我让人把一楼的客房收拾出来给阿杨住了，就在你书房隔壁。”
“知道了。”陈彦点点头，心中有些烦躁。
陈彦站在书桌前看资料，眉头越皱越紧，不经意抬头，发现门没关严，阮卓杨正坐在门口往里张望，轮椅的金属骨架闪着让人不舒服的寒光。
“鬼鬼祟祟的，进来！”陈彦扬声。
阮卓杨自己推着轮椅进来，露出讨好的笑容：“陈彦哥哥。”他目光犹疑小声解释：“爷爷说我可以来看书。”他声音低低，脸上的神情也显得脆弱。
目光瞥到阮卓杨坐着的轮椅，陈彦原本的火气消散不少。
再怎么着，他也不能对这么一个人发脾气。
虽然不喜欢阮卓杨，可陈彦自认也不会欺负残疾人，闻言点点头：“这书房我日常用不到，你住楼下，如果烦闷的话就来看看书吧。”算是允许了阮卓杨随意出入他的书房。
这小小的恩赐让阮卓杨欣喜不已：“谢谢彦哥。”他大声道，抬起头看着陈彦，眼睛亮闪闪的像被主人见到的小狗。
莫名地，陈彦心软了一下。陈彦之前没注意过阮卓杨的长相，现在两人挨得很近，能看到他淡茶色的眸子和有些苍白的脸庞。
他第一次认真看着阮卓杨的相貌，意外发现除了脸颊身形过瘦之外，阮卓杨的五官竟然意外好看。长眉凤眼，高鼻薄唇，下巴尖尖。眼珠子亮而有神，完全不像他想象中的阴郁。大概是刚喝过水，嘴唇一抹水色。
面对陈彦的灼灼目光，阮卓杨不安地动了动：“彦哥，我做错什么了吗？”他坐在轮椅上肩膀瑟缩起来，身体往后靠。
陈彦安抚地笑了一下：“抱歉，是我走神了。”他拍拍阮卓杨的肩膀，顺手抽出一本漫画书给阮卓杨：“用来打发时间不错。”
这曾经是陈彦最喜欢的。当年为了藏漫画和外公简直是斗智斗勇，等上了大学之后这东西才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书房里。
可惜后来陈彦要忙的事情越来越多，已经顾不上看漫画了。
阮卓杨接过漫画，修长消瘦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封面。
陈彦已经在继续看文件，阮卓杨偷偷抬头，目光秒摸着他俊秀的眉眼。彦哥，真好看。阮卓杨在心里喃喃。
确认需要的资料已经找到，陈彦三两下收拾好东西离开，独留阮卓杨看着陈彦离开的背影，抿着唇微笑。
漫画经过主人多次翻阅已经显得有些破旧，阮卓杨却格外珍惜。
这是彦哥送给他的第二件礼物，他会好好珍藏的。长而黑的睫毛覆盖住了阮卓杨眼中深沉的欲/望，他捧起书贴在脸庞，深深呼吸着，仿佛抱着的是漫画书的主人。
他和彦哥的距离更近了，真好。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