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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夜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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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乡面不改色,但脑中想象自己在脸上画姜的画面了——刚刚强烈的视觉冲击让他有些难以正常思考,这会反应过来后,温乡才意识到,这人身上并没有妖气。
不是同类。
那他脸上的牡丹……只是装饰?这么打扮的确有些特殊。
温乡已经明白为什么江湖上会有那些传闻了。
徐穆丹原本还有心想把人晾一会再发作,没想到自己先转头看见温乡平静地抬眼看他的模样后,原先的八分怒火悄悄降下去了两分,挑眉“咦”了一声后,向温乡的方向走去,说道:
“你倒比我想象的年轻。”
鼻尖的牡丹香气更浓了些,温乡问道:“为什么。”
徐穆丹见人好像一点都不怕自己,干脆抱着臂把腰一弯,直接把脸凑到温乡面前,轻吸了口气后,半眯着眼说道:“因为我认为,收了钱却偷工减料,阳奉阴违的人,一定是个面目可憎的小人。你觉得呢?”
温乡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位少主吃出了区别,已经生气了。
“没听懂?还是装听不明白?”徐穆丹眉头一拧,直起身,看着桌上那盘孤零零的菜!说道:“那我直白些说,食材是从酒楼里原封不动带过来的,锅具我们的人也给你扛了过来,甚至银子你也收了,怎么,我们百花教的风水就这么不好,一样的菜,到这里做就变了味了?”
不管这位少主准备怎么对他,温乡都决定装傻到底,说道:“做法是一样的,我不知您说的是什么味道。”
徐穆丹笃定道:“你知道。”
“我不知。”温乡说道。
徐穆丹说道:“你有配方,是不愿意外传吗?”
温乡摇头道:“没有配方。”
徐穆丹坚持道:“你尽管开价,不说具体配方也可以,以后我便不让下属围观,只要还能做出那个味道,条件你随便提。”
但温乡就是咬死了没有配方,没有加额外的食材,就这么来回几次惹得徐穆丹很是恼火,怒道:“你这人,软的不吃,非要来硬的?我大可以把你打个半死不活再逼问那配方,或者拿捏你家中亲朋的性命做为威胁,这些事我太做得出来了,你若坚持要挺到那一步,那我们就来试试看。”
温乡听罢,只觉得自己恐怕这次难逃一劫,也懒得再装个惊恐害怕的情绪了,只是看着徐穆丹的眼睛说道:“温某身份卑微,无父无母,少主想打想杀随意就是了。”
“只是配方确实是没有的,最后恐怕还是会让少主失望。”
……好犟!
徐穆丹气得冷哼一声,抬手便往温乡的脖子上掐去!
身后两位仆从互相对视一眼,不知要不要拦。
温乡最后看了一眼那朵张扬的金叶牡丹后,决绝地闭上了眼。
只是疼痛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到来,温乡慢慢睁眼,发现徐穆丹不知何时把手收了回去——不过表情还是凶狠至极,配上红色的胎记,很像那种半夜吓得小儿啼哭的恶煞。
徐穆丹看了眼自己的手,说道:“你还是在说谎。”
二人对视,徐穆丹率先移开眼,转身回了椅子上坐下,看着那盘已经凉了的小鸡炖蘑菇发呆。
……就是转身的时候马尾扫过温乡,扇得青年半张脸颊生疼。
温乡摸了摸被扫过的脸颊,有些意外,因为他听到徐穆丹和那位壮汉侍从吩咐道:“梅花,送客。”
王梅花应了一声后,来到温乡面前示意道:“请。”
…嗯?
温乡觉得这人应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了他。
但徐穆丹坐下后笨就不再打算理会温乡了,见人杵在那不动,没忍住说道:“愣着做什么,想留在我这里?”
说完,手一伸,说道:“那秘方给我。”
温乡道:“没有秘……”
徐穆丹顺势换成了王梅花同款动作,咬着牙客气道:“走,出去,回家。”
温乡觉得人类的心思他果然还是没有理解透彻。
直到被王梅花送下了山,鼻尖的牡丹花香彻底散去,他才确定自己这一趟竟然真的毫发无损地活了下来。
王梅花好像看出了温乡的疑虑,贴心地问道:“你那口锅我们给你送回家?”
温乡摇头道:“锅和菜都不是我的……还是给原本的酒楼吧。”
“诶,行嘞。”王梅花指着不远处正往这边赶的人,说道:“接你的人来了,那在下告辞。”
温乡目送王梅花使着轻功离开后,看向匆匆过来的男人,说道:“大哥。”
柳煎这一路跑的气都不顺了,看见温乡后还是不放心,上下摸着他的胳膊问道:“他们知道了什么?对你做什么了?你现在还是你吗?”
“不知道、什么都没做、是我。”柳煎的触碰让温乡很是不自在,忙按住了他的动作,说道:“哥,我没事……具体我们回家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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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温乡后,徐穆丹继续盯着眼前的菜思考着什么。
好一会后,他才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鸡肉,贴着边尝了极小的一口,慢慢品着。
侍女阿春见状说道:“已经凉了,我去拿厨房里的热菜给少主吧。”
徐穆丹摆摆手拒绝道:“不必,你让大家分着吃了。”
“少主。”阿春纠结道:“真的有秘方?”
徐穆丹闭眼品味着味道,肯定道:“有。”
“这道菜里也有,只是味道很淡。”徐穆丹放下筷子,说道:“而且他的身上也有那种味道。”
接着凤眸一转,徐穆丹问向阿春:“你和梅花没尝不出来吗?”
阿春确实没吃出区别,但少主既然说有,那她们必然是信的,只是不解道:“那您为什么还放他走呢?说不定再问问就说了。”
“这又不是涉及门派的事。”徐穆丹起身说道:“只是为了满足我自己的口腹之欲而强权压人,未免霸道。”
不过他之前把人强行请来做饭和要配方的各种行为,已经很是霸道了,但都到这种地步人家都咬死不给配方,徐穆丹…也没办法。
他还能真只为了吃口菜就杀人不成?
徐穆丹看着那盘小鸡炖土豆,回想着今日吃过后便惊为天人的味道,抿了抿唇。
那厨子但凡占一个贪生怕死、爱财或者德行不端,他现在都不会这么纠结了。
王梅花此时跳窗而入,说道:“少主,已经派人跟过去了。”
徐穆丹起身走向内室,说道:“这菜你们吃分了吃。”
王梅花应了一声,拿起盘子就准备往嘴里倒,被阿春拍着胳膊呵斥道:“自己另拿盘子吃去。”
小山似的王梅花“噢”了声后,端着菜走了。
阿春一边念叨着“少主应该稍微管控一下梅花的体型”,一边跟着徐穆丹进了屋,惊讶道:“少主今日要早睡吗,怎么现在就卸了妆。”
徐穆丹正在铜镜前擦着胎记上的金液,说道:“待会我出去一趟。”
“刚刚那位温乡公子?”阿春问道。
“在这里他不肯,说不定去他的地盘他就愿意说了。”徐穆丹又取了清水擦脸,说道:“说不定是我这模样吓到他了也不一定,擦了去比较好。”
阿春劝道:“少主何必自己去呢,我明天带人再去求也是一样的。”
徐穆丹说道:“不瞒你说,我长这么大,确确实实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合胃口的菜,我本以为能直接请了这人做私厨,想办法留下人或者配方就行了,没想到还是我想的简单了。”
好像他想要什么都不会那么顺心一样。
说罢,徐穆丹嗤笑一声,摸上右眼说道:“也是,如果老天怜惜我,也不会给我脸上盖个胎印,还有这和常人不同的舌头了。”
阿春听不得这些话,说道:“少主……”
徐穆丹抬手止住了阿春的话茬:“阿春,拿银子来。”
待会他准备再多砸些钱试试。
徐穆丹直起身整理着袖子,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顿了一下,接着去房内换了件低调的黑衣穿上。
阿春拿着一包银子进来时,徐穆丹正皱眉打量着换了黑衣的自己,正接过包裹准备离开的时候,想了想,又退了回来,打开最底层的柜子拿了已经有段时间没用的傅粉往胎记上涂着。
直到遮掩的七七八八,看起来终于没有那么吓人后,这才跳窗而出,寻着下属的标记,使着轻功往温乡离开的方向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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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舍内,柳煎正听着温乡说着刚刚发生的事。
“他就这么放你走了?”柳煎听完温乡的叙述,说道:“运气也未免太好,会不会有诈?”
温乡又点燃一盏油灯,屋子里更亮堂了些,摇头道:“我看不出来。”
“哥,我可能做错了事。”温乡说道:“刚刚我以为我命不久矣,所以没有把反应做全。”
柳煎本是一根葱,成妖早,见的人也比温乡多,沉思片刻后,安慰道:“但他还是放了你走,说明还是没有怀疑别处去。”
“有的人类就是会很冷静,你那样其实也不算太突兀。”
温乡道:“那就好。”
“但是。”柳煎话锋一转,严肃道:“这件事是你运气好,但也说明你现在的应变能力还是不行,就算你要演一个冷静大胆的人类,最基本的情绪也是要做到位的,”
温乡接受批评,点头道:“我会练习的。”
“既然要成为人类,那就要时时刻刻都扮演好,没有破绽才行。”柳煎教育道:“就像现在,你从那百花教少主手下捡了一条命回来,就不应该这么冷静。”
“嗯。”温乡点点头。
“嗯?”等了好一会也不见温乡下文,柳煎瞪大了眼睛,重复了一遍说道:“你不应该这么冷静。”
温乡皱眉沉思道:“那我,应该……害怕?”
柳煎思考了一下,说道:“害怕也可以,但我觉得,愤怒比较合适?因为你觉得那个少主在恐吓和诬陷你,所以会觉得很生气也是正常的。”
温乡点头道:“对,我应该生气。”
“那作为人类,你生气了应该有什么表现?”柳煎提问道。
温乡回忆着他这些日子在街上对人类的观察,深思着。
屋里的光在这处偏僻的村子里格外的显眼,一道黑影落到最近的桃花树上,从上面撕下了下属给他留下的标记。
徐穆丹捋了一把马尾,吹着夜晚的凉风,他闭上眼,轻轻嗅闻着附近的味道。
他闻到了桃树、泥土、额…大葱?
这葱味也太重了,徐穆丹揉揉鼻子,继续仔细分析着。
还有竹子、猪肉……
徐穆丹的凤眼一抬,突然兴奋。
他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就是那个厨子身上的,菜里面吃到,那个味道。
应该是以姜为主料的配方!
徐穆丹灵巧地落地,掂了掂手里的银子,整理了一下头发,又舒展了一下表情后…
来到茅屋门前,准备敲门拜访。
结果在碰触到门的前一秒,他听到里面传来了响亮的拍桌声。
徐穆丹的手静止在原处,随后——附耳倾听。
里面传来了温乡的声音,这不过这次,要比在他面前时,要富有感情的多,铿锵有力地喊道:“百花教少主实在是欺人太甚,我…额,我可太生气了。难道有几个钱就能欺辱我了吗!”
“这辈子,我都不会给他做一顿饭吃,绝对不会!”
一个陌生的男音还附和道:“好,没错!就是这样!”
徐穆丹:……
百花教少主缓缓放下了准备敲门的手,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银两。
。
这下,好像有点难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