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9、精神病 ...
-
地下停车场的烂摊子朱净收拾了,都活着出来了,只是钟颉的状况看起来让人不免产生了些担忧。
从钟颉晕倒,送往医院的整个过程朱净都在,很难见到一个人会像钟颉这样。
两个大人和一个小孩的肉眼可能看不见钟颉身上的东西,钟颉虽是被复星瀚叫醒了,但钟颉好像把停车场里的东西带出来了,朱净看到钟颉身上有几屡黑烟涌出,贴着钟颉的肌肤爬行了一周后,又钻进了他的肌肤里。
“这里……”钟颉扫了一眼周围,那双空洞的眼睛最后盯向了复星瀚,说:“这里,没有锅灶。”
在钟颉的那个世界里,还有复星瀚的身影,他还希望自己能见到复星瀚,曾在那处小镇里愿意为钟颉回首的只有复星瀚和他的妈妈,如今,只有复星瀚在钟颉身边,他自然愿意为这个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无论自己现在的状况如何。
外人听见的,钟颉的话音十分虚弱沙哑,根本不是钟颉本身说话的嗓音,这声音像似藏在钟颉口腔里的东西讲的。
管不了别人什么想法。
话毕,钟颉把还有些情绪的神情收了回去,回到了最初醒来的那个角度里,呆呆地看着前面。
现钟颉已成躯壳,体内的残魂在哭泣,在嘶吼……
守在床边的三个人都你看我看你的,弄不清楚钟颉这是怎么了,只知道医生说病人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了,钟颉却用实际证明了,他就是个医学奇迹。
医生说什么,到了钟颉这里,那也只是医生说的,普普通通解释不清钟颉的身体。
不过,三人中,有人看见了钟颉身上的端倪——朱净。
钟颉安静后,那些黑烟如泪般从他的眼角淌下,滴落在了白色的枕巾上消失不见,接着一滴,又是一滴。
钟颉像是在哭。
朱净不明白,钟颉哭为什么是发自魂灵中的,而不是肉身上的,偷藏在肉身里哭,岂不会更难受?
这么多人在看,朱净不方便问,问了又怕多事。
“哥哥!你怎么啦?你怎么啦!哪里不舒服?啊?”安迟跳上床,抓着钟颉冰凉的手晃了晃,后又调皮地将耳朵贴近钟颉的脸颊。
刚好钟颉又需要这个样子,他轻声在安迟耳边说:“我,非常冷,好饿……你,你去帮我买一包烟……”
在饭馆里时,钟颉给了安迟一些钱,要他在等钟颉的时候想吃什么自己付钱买就好。
复友渊耳朵很灵光,钟颉说了什么被他全部听见了,说烟,复友渊忙掏了掏自己的口袋,他不抽烟,应酬一些小老板用的东西他有。
“大师,我有,我有,不知道你喜欢抽什么牌子的,我现在只有这个。”复友渊忙递上自己的牌子货,送到钟颉嘴边。
钟颉撇开身上的那些测量心率用的线路,颤抖着的手一把夺过复友渊手里的烟和打火机,将散出来的一根先放进嘴里,点燃猛吸了一大口。
仿佛这一口抽回了他身外的魂魄,让他重新有了精神,不再迷离郁闷,朱净看到的钟颉身上的黑烟也全部都收回了钟颉体内,他似乎又回归寻常了。
“话说,你们……”钟颉说话的嗓音同样回归正常,他举头盯了一眼给自己烟的那位,接着又是复星瀚,他接着问:“你们是怎么来的?”
只要是钟颉心里的梦魇一旦出现,醒着前的很长一段时间的记忆他都会被抹除掉,而现在钟颉只记得他和朱净到了地下停车场,后话没有。
还不太不懂事的安迟率先揭晓了谜底,他说:“哥哥!是他们自己找来的,我跟进去的!就发现你晕倒了!所以我们到了这里!”
安迟继续趴在钟颉的身边跟他说:“对!我们……”
说到那时,复友渊还在不断猜忌钟颉的身份和社会地位,只是两人一娃到了工地里面生生愣住了,他们怎么知道钟颉去了哪里?
唯独他们中的复星瀚智力超群,立刻就想到了相应的解决办法——查监控。
“就看监控,你们到了地下车库里,我们就跟着进去了。”
等安迟他们解释完,钟颉仰头看向了朱净,他感激道:“还是多谢这位师傅保我一具完体!”
“客气客气!哈哈哈……同道之间,应当,应当的!”朱净微微哈腰,向钟颉浅浅鞠了一躬。
坐在病床上的钟颉也只好微微鞠躬,以礼回之。
复星瀚想扒开安迟并未得逞,随后又狠狠挤到安迟前面,对钟颉道:“哥哥,以后还是不要做这些危险的事了,我给你调一个岗位到我身边来。”
这又是什么胡言乱语,钟颉怎么听不懂?钟颉会做复星瀚这一行吗?
复星瀚就这么爽快的说出来了?是钟颉这么久了睡糊涂了,还是复星瀚变样了?
“啊哈哈哈……我们是很久没有见了吗?你怎么这么个味儿了?前阵子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好像没这么油腻霸道啊……哈哈哈……”说着,钟颉尴尬的笑了笑,顺势以弹烟灰来缓解场面的尴尬。
一根烟把钟颉的精神拉了回来,他正常了,会笑了,像之前一样了。
“没有,哥哥,你不能这样说,你在我身边安全,我能保障你的安全,懂吗?”手边,复星瀚终于把安迟那小玩意扒拉下去了,终于这病床上只有复星瀚一人了。
安迟有点眼力见,不争不抢,待会儿钟颉哥哥肯定会让这个大家伙难堪的,索性这会儿让让他。
烟只剩半根了,钟颉吸了一口思索片刻,再将口中的烟吐出,他说:“嘶——保障我的安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我没坐在这张病床上之前,你是不是也躺病床上的?”
闻言,挤不过复星瀚一个大人的安迟指着复星瀚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躺病床~哈哈哈哈!”
复星瀚转过身,一脸严肃的瞪了安迟一眼,凶道:“你笑什么?再笑头给你掰了扔出去自己去捡!”
“哼!我笑你躺医院,还挤我!你不能坐那边去啊!只有我坐的地方能坐啊?”说着,安迟脱鞋又蹦上了病床。
“没事,都坐,都坐。”说罢,钟颉找来一块铁片按灭了烟头,晾了一会儿才将他丢进垃圾桶。
安迟离钟颉的距离近了些,他问:“钟颉哥哥,你在睡觉的时候都哭了,你的梦里是有什么怪物吗?”
钟颉的神情似对自己的梦境蛮不在乎,道:“没有,都是人,他们可开心了。”
安迟又好奇道:“他们可开心了,为什么你要哭啊?”
“我不知道,你问问他们呗……”钟颉盯着安迟,眸中似在对安迟发送‘你再问个试试’的信号。
“没有没有哥哥,我看你哭得好难受,我就问一问嘛……”
再难受那也是钟颉的过去了,他现在都认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人是鬼,那天他到底死没死了……
后来没人跟他说,师兄弟们也不告诉钟颉,他只能自己去摸索,自己去看。
站在镜子前自己还有折射出来的脸和身子,不是鬼,但,在那种状况下,一个正常人又怎么能存活下来呢?
应对安迟的后文,钟颉总不能落下吧,他还只是个孩子,于是敷衍道:“没事,就是做噩梦了,吓的。”
“哦……这样啊哥哥,哥哥不会是想爸爸妈妈了吧?”
安迟还小不懂事,钟颉要是想骂人,一开口绝对能骂哭安迟,只是一想到安迟是自己收留的又不忍心,他只点点头,简单答道:“是想到了。”
忽然,病房外闯入了一位年轻护士,见了这么多的大老爷们先愣了一下,之后立马注意到了医院里的仪器,她叫道:“哎哎!你!好吧!看来是没事了!仪器用不到我就挪走了哈!大夫一会儿就到!病人的身体还是需要检查一下的!”
“好,您拿走吧……”说着,复友渊绅士地帮护士推了推承载着电子仪器的小推车。
一位男医生紧随其后而来。
钟颉当前的心率已经可以成为这家医院里的传奇了,史上最低心率存活者,竟然还能醒着,简直不可思议。
医生要靠近钟颉,复星瀚只好避让,坐在床上的安迟隔老远偷偷笑了笑,被复星瀚瞪了一眼。
医生听过了钟颉的心跳后,咬牙问道:“嘶……你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钟颉不解,他看着医生,嘴里冷冷应道:“没,挺好的,我还活着……”
钟颉心里,只要自己能活着,就没有什么好不理解的,正因为钟颉已经经历过一次死亡了。
医生忙纠正问道:“不是,你没有有时候呼吸不上来的情况吗?没有吃饭咽不下,动不了的情况啊?”
医生一下子问了钟颉三项,这可得容钟颉好好想一想了。
“呼吸不上来……可能是因为早年肋骨捅破过肺吧……嗯……吃不下饭,我整天都从吃不下饭,动不了,我只是动的很慢,没有动不了。”
回答完,钟颉淡定地看向了病床边的医生,顺便系上了病服上的扣子。
如果钟颉还有味觉,兴许会吃得下饭。
医生看不懂钟颉为什么这么从容淡定,他冷静问道:“肺?你的肺受过伤?”
钟颉下意识地多看了复星瀚一眼,回过神对医生道:“对,是被车撞的。”
肺的问题,要是复星瀚不在,只有钟颉和医生的话,钟颉会如实告知。
都多偷瞄了复星瀚一眼了,钟颉自己的心里必定是有鬼的,如果坦言说了,复星瀚肯定就知道钟颉当时发生了什么经历了什么,更加珍惜钟颉,复星瀚害怕自己和钟颉分别也只是从那一方真相道破的一刻开始。
钟颉不想说,如果在他生命的最后复星瀚真的很舍不得的话,不知道真相的复星瀚远远比知道真相的复星瀚好撇开得多。
大吵一架,哪一方讨厌哪一方,根本不合,让彼此厌恶?
只要不知道真相,复星瀚绝对不会往“钟颉快要死了”的这一方向上去想。
总之,最后,钟颉会让复星瀚讨厌他,厌烦他,甚至反感自己会遇上钟颉这么一个人,然后好好跟别人结婚。
这就算是钟颉的大计已成!绝无后患!
即然病人的肺先前有问题,有赚钱的机会不谈白不谈!
医生借机问道:“哦哦哦!这样啊!这样的话,需要再复查一下吗?”
钟颉想省一点,刚要开口拒绝,站在医生身边的复星瀚先替钟颉答了说:“需要!医疗费用由我承担就好!”
一听复星瀚要给钱,钟颉比要收钱的医生还激动。
“……医生等等!等等!您等等!先不着急填表,我是病人,我也有发言权!”身体还没完全康复,钟颉的起势都快要着急到蹦起了。
复星瀚一只手摁住钟颉让他别从床上跳下来,一只手拉住医生,说:“不不不,是我主动要出钱的,别问他,别管他,你就帮他复查就行,最好是全面的,他能吃嘛嘛香,睡得安稳,不再精神恍惚了最好!不管多少钱!能治好就行!”
一旁的复友渊一脸不理解却又难以置信的看着复星瀚。
怎么不见复星瀚之前这个样子啊,复星瀚最近是怎么了?被捅了一刀情商高了?多挨两刀是不是就能上科研了?
复友渊摸了摸下巴,过两天他定会把那个捅复星瀚的人揪出来。
医生的生财之道这下又多了一条,他不可置信:“啊?他还精神恍惚的吗?”
钟颉抓住复星瀚的胳膊狠狠拽了一把,厉声道:“我很正常,复星瀚你能不能住嘴了!”
复星瀚忙从钟颉的病床上爬起来,继续对医生道:“不!他不正常医生!有劳您了!他整天都郁郁寡欢的!”
没完没了了!
钟颉简直受不了,干脆破罐破摔!
他拉住复星瀚的手,说:“要不这样吧!复星瀚!咱俩一起挂到精神科去!”
“好!我陪着哥哥!哥哥也陪着我~”说罢,复星瀚朝钟颉嘿嘿一笑。
钟颉咬咬牙,恨不过,复星瀚怎么变成这样了?贱呐!
类似于家常打闹这种,朱净就不参与了,他喜静,既然道长相安无事,有什么事,以后找他问一问便知晓了,不必着急这一时。
不辞而别是朱净的代名词,可能眨眼前朱净还在面前,一眨眼后,朱净就不见了,忙他自己的事去了。
他离开了房间没人知道。
他们都全心看钟颉和复星瀚两人打闹去了,没人注意到朱净已经离开了。
打闹的两人结局还好,复星瀚进了精神科,钟颉精神正常被放了出来。
拿着复星瀚的报告,钟颉又成了当年那个一直都为复星瀚操心的哥哥:“精神分裂啊,还挺严重的,你知道他这个状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吗?”
钟颉问了复友渊,复友渊有些无奈地摆了摆头,解释说:“我和他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并不是从一开始就认识的。”
钟颉宁可相信这张报告是假的,也不愿意相信复星瀚真的病了!
复星瀚曾经是一个那么阳光开朗的孩子,钟颉消失了才几年,就被世界摧残成这样了?
钟颉不信!
问题得不到有效的解决,刚换下病服的钟颉抓了抓脑袋,有些不甘地抓着复星瀚的疾病报告,又问复友渊说:
“那,你了解他一些什么吗?比如说生活习惯什么的,毕竟有很多年我都没有在他身边,他这个样子……哦!对了!他的妈妈在哪里?”
“他的妈妈?后来听我爸说,在复星瀚上高中的时候她跑了,复星瀚从高一下半年起,他都是半工半读的,详细的话,我后来也打听过……”
在复星瀚嘴里没少听过你的名字——钟颉。
复星瀚中考时成绩优异,拿下了市重点,复星瀚开始没想那么多,公不公费,免不免学费,暑假过后,他就去了他的第一志愿,市一中。
在开学的第一天,他的妈妈在给他交过学费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了。
但,在当时,复星瀚的母亲的社交账号还有在更新动态,不过在她发出的那么多张照片里,永远少不了一个男人。
点开图片复友渊认过了,那不是自己的父亲,而是长着一双蓝眼睛的外国人。
后来他问了复星瀚,其实在当时,复星瀚早就知道自己的母亲跟人跑了,毕竟孤身一人养了复星瀚这么多年,久了复星瀚也成了她重新组建家庭的拖累。
在当时复星瀚自己也清楚,所以,就近找了个小时工,上课时是上课,下课了,哪怕午休,他也会挤出一个小时出去打工,市一中的学费和教辅资料的钱很贵的。
后来,复友渊也问了复星瀚,为什么这样做。
他说:在他小学的时候就见过一个,一个非常之重要的人,他在自己认识的几个月里,他就是这么过来的,如果是自己的话,自己凭什么又做不到?
那个人说的是过去的钟颉,钟颉再了解不过了,想来复星瀚之后的几年也挺痛心的。
在没有复星瀚的妈妈的引荐之前,钟颉都是五六点起,帮校门口的早餐店里的老板打杂,帮工,有人吃饭了之后洗洗碗,再回头煮面,再刷碗,一直干到早上七点半,他们要早读的时候,钟颉才刷完最后一个盘子往教室里的赶去。
时间很挤,那也无奈啊,钟颉要是不干,就得饿死。
复星瀚倒也是有样学样,每个月都能按时交费,各项集体活动他也不会落下。
不过!
复星瀚会想妈妈!
但!
中间会有钟颉的影响力在。
复星瀚一想妈妈了,就会尝试着割自己一刀,这些都是复友渊从复星瀚的高中舍友那里打听来的,复星瀚成绩好是好,就是突然会动不动割自己一刀,不光是手腕,还有肚子脖子,反正是手能够到的位置上,他都会想着来一下。
钟颉啧了一下嘴,扶了扶额:“嘶……”
那时候钟颉好歹有个复星瀚在,有他陪着,自己还没想过去世,但,复星瀚这又是什么想法啊?
不是说有自己了吗?为什么还是在想妈妈的时候割自己一刀啊?
突然,钟颉想起了,在餐厅的那件事里,他有观察过的,复星瀚的手腕上确实有刀口愈合的疤痕,他还是不理解,为什么复星瀚会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不该和自己一样的。
他应该阳光!他应该和钟颉认识时的一样!他不应该有心理疾病!一定是医生看错了!钟颉不相信!
寻思着,钟颉愣神片刻后对复友渊道:“再借我根烟!”
“好!”复友渊熟练地摸了摸口袋,掏出烟和打火机。
钟颉没让复友渊为自己点烟,自己完成了点烟后,吸入了一大口香烟,缓过来了些才说:“那,他后来学业怎么样?看他这样,应该书读得不错。”
复生刚缓过来后的几个月里,钟颉学会了六爻的一点皮毛,就看过了复星瀚的学业,他现在只想应征一下,是不是有‘复星瀚学业超群’的事。
问到这里,复友渊的眼睛闪起了光,他跟钟颉说:“没错,他是高二被大学当公费生录取的,已经跳了几级了,星瀚的学历挺高的,他确实,很聪明!”
不错,钟颉早就料到了。
“就是,我们把他从大学里接过来的时候,他不爱说话的,但是,从他的行为举止上看,他还是想融入,可能是为自己的退路考虑吧,就是在我们家半推半就的,反正我感觉他挺难过的,你别笑我哈!我的智商没他高!”
听复友渊把话说完了,钟颉瘪了瘪嘴,难道是复友渊的解答不到位,连他自己都这样认为了?
钟颉吸了口烟,缓缓吐出,随后问复友渊:
“要不这位先生好好说一说,我为什么会出现在复星瀚的高中回忆里,但是之后你又将这件事省略了,没有讲了,反正现在这里就我们俩了,你直说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