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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第 17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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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风止云歇的时候,温澜清抱着已经熟睡的沈越坐在炕上。
火炕倒真是个好东西,只要柴火不熄,不管多冷的天气整个炕都是热的,火大了人躺在上头甚至会觉得热得难受。比往床上放手炉子捂都还要方便好用及省事。
温澜清便是觉得有些热了才没睡下。
温澜清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不远处炕桌上,那些沈越没画完的图纸上,尤其是那个螺旋状的发条图形。
时间在安静的流淌,不知过了多久,在他怀中熟睡的沈越动了动,许是一个姿势睡累了要换个。温澜清收回目光顺着他调整姿势,并在他又安静睡下后将盖在彼此身上的被子掖好。
很快他的视线又落于炕桌上,过没多久,他抬起一只手,手指点在纸张之上,顺着螺旋的形状由外往里一直绕,直至到达中心,手指一点,停下。
“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
温澜清轻轻淡淡的声音混在烛火燃烧的些微声响里头,顷刻便消失不见了。
千机阁生意再好,沈越还是在过年前三天关门歇业了,一直关到元宵节过后。
一是他们这店如今接下来的单子照如今的进度,怕是做到明年过完年都赶不完,已经没办法再接单子;二是这些天生意这么好,从工坊的人员到前头接待的掌柜伙计也忙这么久了,也该叫他们好好歇歇。毕竟临过年的,打扫家里准备年货也是一堆事要忙,不提前放假让人回家有点说不过去。
千机阁的员工们放假前这天,阁里头的六位东家,并掌柜、伙计,及工坊里头的每个人齐聚一堂。
大东家沈越将算好的工钱一个个发放下去,叫到名字的人上前领钱,每个拿到钱的人都是喜笑颜开,因为除了他们的基本工资外,沈越还给他们算了奖金,甚至都快比得上他们一个月的工钱了。奖金这东西是在别的地儿干活肯定没有的,根本算是拿双份工钱了,叫他们如何不开心。
但惊喜还在后头,他们下来后,其他五位东家也各自给他们分发个小红包,里头也都是些碎银子,说是给他们的年礼。
总之这一轮过去,他们这一个月拿的工钱加上奖金,年礼这些,有的可能比之前在别的地儿干一年都多。
有些人甚至忍不住哭了出来,高兴的。
轮到谷溪的时候,沈越先看了他一眼,然后亲自将一个装银子的钱袋子拿给他。谷溪接过这个钱袋子感受到份量先是惊讶,遂打开袋口一确认便怀疑起来,于是他对沈越道:“越哥儿,你是不是拿错了?”
沈越对他笑道:“没错,这便是给你的。”
谷溪道:“可便是加上奖金,我该拿到的工钱也没这么多啊?”
沈越道:“溪哥儿,你这份奖金是另外单算的。我之前说是请你来干活,可你又将阿青叔领来跟你一块干了,如此一来阿青叔也得拿工钱对不对?总不能叫人家白干活吧?你来之后,厨房的活儿基本就是你在管,不仅给阁里提供客人们的果糕茶水,你与阿青叔还负责前头店铺,后头工坊每个人的两顿伙食,实在辛苦。我便私下做主给你与阿青叔提了工钱,额外再算了奖金,算下来就这么多。至于回去后你想与阿青叔怎么分,那便是你俩的事儿了。”
阿青叔并不是严家的下人,这是沈越不久前才知道的。阿青叔是谷溪的亲舅舅,也就是他小父的弟弟。
因为很多原因,阿青叔一直没嫁人,只将谷溪当自己的孩子照顾,当年谷溪决定为了那点彩礼嫁与严意远为妾,阿青叔是真气得哭了,还一边哭一边打他,可最后还是咬咬牙,充做陪嫁的下人同他一块进了严家。就是怕他无依无靠,在大户人家叫人欺负了去。
谷溪听了沈越的话,捏紧了手中的钱袋,不禁朝他曲膝行了一礼。
回去的时候,谷溪也同样拿到了其他五位东家分发的小红包,最后他手上拿着满满当当,眉间脸上全是笑且步履轻盈走了出来。他看见候在一旁的严意远,还忍不住笑盈盈地同他分享道:“夫君,你看,几位东家给了我这么多银钱!”
之前很少见到谷溪脸上露出笑来的严意远看着他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柔声道:“钱财之物,切记要收好。”
谷溪点头应道:“夫君,我晓得了。”
谷溪走到阿青叔身边后,便忙不迭地同他说了悄悄话,阿青叔听完脸上先是一惊,然后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又握住谷溪的手去看他手里的银子,确定真如谷溪所说后,没过多久阿青叔眼眶就红了。
红着眼的阿青叔忍不住往沈越那边看过去一眼,然后才同谷溪道:“溪哥儿,咱们这回真是遇上好人了,咱们一家总算是否极泰来了。”
前头坐轮椅上的严意远听了阿青叔这话眼皮子一颤,遂后几不可察地叹息一声。
沈越发完每个人的工钱,又吩咐他们将余下的事情收拾好了,该留人守着就留人,其余人便可自行离去回家准备过年了。
然后沈越便与五位夫人娘子上到三楼,将他们的账算一算,又将年后该办的事儿交流一遍,并确定下来,相当于年后总结并安排下明年计划。
账算完,该分的钱都分了,几位夫人娘子相继离去,沈越又在后头做了些收尾工作,半个时辰后才自三楼下来。
他领着忍冬下来时,之前还满满当当齐聚整个千机阁里外所有员工的一楼这会儿空空荡荡,也就一个严意远坐在那个摆钟前头,听着时钟嘀嗒嘀嗒的声响发愣。
沈越走到他身后,问道:“严师兄,时候不早了,还没回去呢?”
严意远闻声回过神来,转动轮椅面向沈越,道:“溪哥儿还在厨房里头收拾,说弄完了说回去,我在等他。”
沈越听了不禁往后院厨房的方向看去,当然这隔得有点远,他什么都没看见。
严意远见他如此,也不禁同他一样往同个方向看去,自然也只能看见一堵墙罢了。
过一会儿后,他道:“在厨房里头干活,我见溪哥儿也喊过累,但他是高兴的。他在这儿笑的时候,比嫁给我后笑的次数还多。”
沈越低头看了他一眼,道:“严师兄,笑这种东西是可以传染的。你前头连活下去的念头都快没了,又如何能给溪哥儿带来欢乐呢?”
严意远意外地看向他,并道:“你不觉得是我错了?”
沈越对他笑道:“溪哥儿才是最亲近你的那人,他都不觉得你错了,旁人就更没有余地去置喙了。”
严意远听完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溪哥儿没怪过我?”
沈越可没法给他这个准话:“他有没有怪你,严师兄不如自己去找溪哥儿要答案?”
严意远受教地点点头,道:“越哥儿,我懂了。”
他们这么在一楼聊了一会儿,沈越见谷溪还是没出来,便道:“我上厨房看看去,严师兄要去吗?”
严意远正待回答,便见原本在外头守着的木言突然推开千机阁的门走了进来。只见木言走到沈越跟前后,道:“越哥儿,府里头来人了,说有人找你,叫你这边忙完了赶紧回去。”
沈越问道:“是谁要见我?”
木言摇摇头:“具体何人暂且不知,只说人是打墨龙镇来的。”
沈越意外道:“墨龙镇来的?”
墨龙镇来的,会是谁呢?
抱着这个疑问,沈越将剩下的事儿都安排好后,不久便离开千机阁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快到温府大门的时候,掀了帘子往外看的沈越发现路上停了好些装货的马车,看着是像趁着过年将外地的好货来京里卖个大价钱的商队。这叫沈越对那个自墨龙镇来找他的人更好奇了。
沈越一下马车便见了站在门外头的温澜清,他露了笑脸迎上去,道:“二爷怎么上外头来了?”
温澜清牵了他的手方回道:“知道你要回来了,在家中又无什么事,便出来接你了。”
沈越脸上的笑越来越深,他晃晃他俩牵在一块的手,道:“二爷,我听说有人找我,还是墨龙镇里头来的,是谁啊?”
温澜清道:“是柳叶,冯兰兰及她弟弟。”
沈越瞪大眼睛朝他看去:“啊?”
沈越回来的路上在马车上想了半天,连张奇张怜他都想到了,唯独这三人他连想都没往他们身上想。
原因也很简单,比起已经没有其他家人亲戚的张奇张怜,不论是柳叶,还是冯兰兰姐弟,一是他们父母都健在,二是他们性子内向腼腆。都是那种在沈越看来,即便在现代交通便利的时候估计都只愿在家宅着的那种人。又如何会在临过年的时候,千里迢迢地跑来人生地不熟的京城呢?
温澜清将他们三人并送他们来的商人安排到了堂屋里头候着,因江若意不认识他们,所以便没出来招待。从他们三人进到温府到沈越回来,少说也有一个时辰了。虽然温澜清出来露了个脸,叫下人好茶好吃地送上,也叫他们放宽心等着便是。可除了见识多点的那位商人外,柳叶他们三个几乎就是从乡下来的,性子又腼腆内向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人,头一回来这么大这么热闹且繁华的城市,又头一回进朝廷官员的府里,见了这么多没见过的好东西,都局促不安得很。甚至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总觉得自个儿与这么漂亮的房子格格不入,哪哪都不自在,待着也特别难受。
等他们听到门外头有脚步声,慌得赶紧站起来,又见掀了厚帘子进来的就是沈越,皆不约而同的眼露喜色,也都是明显的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沈越一进来便见他们这仿佛才喘上气来的模样,被逗得不禁一笑,道:“瞧瞧你们仨,这里是吃人的妖怪窝不成,叫你们吓成这副样子?”
柳叶叫他如此取笑,脸上一赧,道:“越哥儿,你莫取笑我们了,我们三个是真没来过这样好的地方,就怕磕了碰了什么卖了自个儿都赔不起。”
沈越笑着看了看他们三个,又看向同他们一块站起来的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道:“这位是?”
中年男子忙上前弯腰拱手道:“您便是沈郎君吧,我是时常与墨龙镇工坊与织坊做生意的商人,姓朱,您叫我朱老三便可。”
柳叶在一旁道:“越哥儿,便是张怜拜托这位朱大叔一路送我们来京城的。”
朱老三道:“确是如此。我受张怜姑娘所托护送他们三位来到京城找你,如今人送到了,我也该走了。”
沈越道:“这便要走了?朱大叔不留下来用过晚饭再走?”
朱老三忙道:“不必麻烦了,我这回还带了好些货物来京,想趁着年前这几日赶紧将这些货出了。没几日了,不好再耽误。”
沈越这才道:“既是如此,那我这就叫人送你出去。”
朱老三道:“多谢。”
朱老三走后,沈越才对还留下的三个人道:“你们都坐吧,别站着了。”
柳叶及冯兰兰没敢坐,只是小心去看站在沈越身后的温澜清。温澜清见状微微一笑,道:“你们听越哥儿的便是。”
沈越索性拉着温澜清的手先走过去坐下,柳叶及冯兰兰看着他俩牵在一块的手眼睛都瞪圆了。见他们都坐下了,彼此相看一眼,才犹犹豫豫地坐下了。
沈越看着冯兰兰拉着她那个反应慢别人几拍的弟弟坐下后,方道:“你们三个,怎么忽然就来京城了?”
柳叶听他这话不禁朝他看来,这才坐下就又站了起来,从自己放在椅子上的包袱里掏出一封信,拿给了沈越:“越哥儿,这是张怜写给你的信,她说我们仨嘴巴都笨怕同你说半天也说不明白,说你看了信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沈越听完他的话才将信自他手中接过来,先看一眼信封,上头确是写着越哥儿亲启,字迹看着也像张怜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