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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傩巫其二 ...

  •   第三次检查过囚室的小门后,白子澈终于彻底确认,此屋内除了一个送饭用的小窗口以外,便再无和外界交汇的通道了。

      这里狭小潮湿,一盏油灯被铁笼牢牢扣在顶棚上,稻草发了霉,在脚下铺开。

      白子澈皱着眉头,勉强择了一处相对干净的地方,盘腿坐下。

      动作间不慎牵动了头上的伤口,她将一声呼痛强行咽下,而后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万幸,她赌对了。

      方才情况太紧急,系统又走得早,缺乏更多的信息。

      万般无奈之下,白子澈只得出此下策——拖延大法。

      什么方式可以拖延?求饶吗?反抗吗?都是无用的。

      不仅没有效果,反而有可能起反作用——人家巴不得她快快崩溃,好坐稳这一桩案件的凶手之位。

      至于为什么——白子澈微微勾起唇角。

      她穿过来的这具身体,不管在系统还是在审问者的口中,都不是个什么重要角色。

      工部侍郎之女遇害,大理寺二话不说便只将自己提审……

      冲她试探性地那几句话和系统信息可以推出,官家不仅没有仔细查过自己的身份与过往,而且更没有找过当初给自己准假的大祭司问询。

      明明这两者都是不可忽视的重要线索,却被大理寺之人轻飘飘掠过,这只能说明一件事——自己就是被人选中的炮灰。

      越快认罪、越方寸大乱便越能达到幕后者想要的结果。

      白子澈捏了捏山根,思索着。

      不,应该不仅仅如此。

      她手无寸铁,大理寺大可以把她打疯了傻了,或者干脆让她死在地牢,到时扣一顶畏罪自尽的帽子也未尝不可——可是他们没有这么做。

      他们需要的是一个主动认罪,但意识清醒的人。

      想到这里,白子澈叹了口气。

      这是什么天崩开局?

      在众傩巫都赴往的太阳神祭祀能够靠“生病”就轻易缺席的扫地官,简直就是栽赃嫁祸最好的对象。

      一阵接一阵的眩晕在头周环绕,太阳穴发出尖锐的刺痛,被草草处理的右手已然几乎失去了知觉。

      她微微皱眉,屈起手指,敲了敲囚室的小门。

      当下的破局之法,应该是去接触受害人,或者在傩巫塔走上一遭也行……可怎么才能走出大理寺的地牢呢?

      余光瞄到了天花板上扣着油灯的铁笼,白子澈忽而心生一计。

      她站起身来,将脚下的稻草拖拽开,累成一只垫子。

      指肚不知沾了些什么东西,白子澈嫌弃地捻了捻手指,随后踏上草垫,微微垫脚,探向铁笼。

      大理寺近些日子太平安稳,没有积压案子,手头唯一审理的,就是前几日工部侍郎之女一案的嫌疑人。

      而那扫地女郎听闻烈性地很,第一次审理就意图自尽,险些让她成功。

      医师包裹后,就将其安置在了原处,现下应当还在昏睡中。

      因此,整间地牢格外安静,看守也难得能放松,正靠着桌案打盹。

      他二人正在梦中飘飘然,一声巨响骤然爆起,其中一人一个没靠稳,直直翻了下去。

      另一个被这一连串的响动惊醒,双目尚且半阖便抄起刀,口齿不清道:“怎么、怎么了?”

      翻下去的摸着肿痛的额头,大骂:“蠢货!是那个扫地的。快去看看!”

      二人一前一后到了囚室门口,一脚踢开室门:“什么事,你……”

      话吐出一半便拐了弯。只见那白发少女斜躺在打散的稻草上,口吐白沫。

      她一下接一下地抽搐着,一道鲜红的烙印横在其下颔,将将连到了颈侧。

      站在前面那人愣住:“这、这是……”

      后面那人踹了他一脚,吼道:“别这是了!快把她搀起来,叫医师来——”

      二人抬起白子澈就往外跑。

      由于太过着急,颠地厉害,中途还绊了一下,险些把兢兢业业表演的白子澈颠地真吐出来。

      她额头隐隐爆起青筋,双眼紧闭,心里安抚自己,忍耐万岁,小命重要。

      这地牢似是为了避免犯人逃跑,做得极其复杂,路线扭曲。

      白子澈微微掀开一侧眼皮,原打算明确数数转了几个弯,数到一半就放弃了,重新闭上眼睛。

      没多久,抬着她的二人急急停住了脚步,似是遇到了什么人,鞠躬礼道:“大人。”。

      “什么事?她又怎么了?”那人嗯了一声。

      白子澈眉心一跳——正是先前那审问者的声音。

      “她不知何时又醒了,刚刚想碰天顶铁笼,然后又晕过去了。”

      审问人骂了一声:“让你们看个女人都看不好!先抬去让医师看一下,然后送到审讯房!”

      “是!”

      二人正欲走,审问者却道:“慢着。”

      白子澈竖起耳朵。

      “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前些日子陛下任命新大理寺卿,想必你们都知道了。”审问人意味不明道,“大人初到,我去接待一番。你们可要好好办事,莫要再疏忽了。”

      “是!狱丞大人。”

      原来此人是狱丞……还是要抽空熟悉下大理寺的基本配置,她对这种机构的了解目前仅限于小说。

      另外,新的大理寺卿?

      白子澈心中灵光一闪,她有接近受害者的法子了!

      抬着她的那二人七拐八拐,终于停下了脚步,看守一脚踢开门:

      “医师!方才那扫地女郎又出事了……咦?”

      白子澈偷摸睁开眼,只见一间布置简单的小屋,药柜陈列在左侧,与一排床席相对。

      而药柜的抽屉前站了个人,身披斗篷,头戴斗笠,看不清具体容貌,手里捧着只小簸箕,正在称量药粉。

      这人……是医师吗?

      白子澈心下犹疑。

      果不其然,看守警惕道:“你是何人?冯医师呢?”

      “医师方才去寻药了,留我看守。”那人答道。

      似是隐在斗篷的缘故,让人有些听不清。

      看守生疑,正欲上前,却忽然顿住脚步,话风大转,诚惶诚恐道:“唐突大人了!还望大人见谅。”

      怎么回事?

      白子澈调整角度,模糊中,对面人似乎亮出了什么东西。

      她努力想要看清,但有些用力过猛了,差点从看守身上翻下来,只得故作犯病,抽搐几下。

      对面人嗯了一声,示意下身旁床铺,而后转过头去继续称量。

      二看守对视一眼,将白子澈放在床上便速速退去,合上了门。

      狭小的房间一时只剩下“医师”和自己,白子澈没忍住,咽了口唾沫。

      这是什么人?刚刚又出示了什么东西?

      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思绪纷乱。

      室内一片寂静,唯有药粉沙沙的声音偶或响起。

      白子澈强行静心,小心翼翼地睁开一边的眼睛。

      那神秘人已称完了药,正在打包,一双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犹如莹润通透的白玉,正在药包与系带之间翻飞。

      方才被亮给二看守的物什就放在手边不远处。

      白子澈看“医师”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胆子大了点,小幅度抬起手肘,将自己往上撑了撑。

      视野骤然抬高了不少,只是还差一点。

      她咬牙,仰起脖子,用劲向上探。

      那枚物件将将露出全貌,白子澈眯眼看去。

      那似是枚铜器摆件,有一掌长,上面刻着些繁复刻板的纹路,十字星状的蓝玉镶嵌在中央。

      正欲再辨那纹路符号时,“医师”却骤然动了。

      白子澈心下一惊,维持原状,背后一阵阵地泛上冷汗。

      只见“医师”却并未看向这头,只是抬手将斗笠摘下。

      一把如瀑的黑发涌了出来。

      他捋了把头发,眉眼便从间隙中露出。

      “医师”剑眉柳目,高鼻薄唇,下颔线条锋利,正是一副冷淡厌世的样貌,眼尾却微微上挑,配着眉心一点朱砂,又散发出几分凌厉的美感。

      他抬起眼睛,于是白子澈便望进了一片深邃的蓝色中。

      她不禁屏住呼吸,只见医师动作不停,直直将斗笠盖在了方才那青铜物件之上。

      白子澈:“……。”

      不是吧,她心中扼腕,差点就看清了!

      只是还未可惜完,那“医师”便向这头走过来了。

      白子澈一口气还没顺下来,便又在心头狂轰乱撞,撞地她心跳如擂鼓,一时竟不知怎么办才好。

      怎么办,装死吗?

      她这边眼睛刚刚闭上,便听到了一阵水声,而后,脸上敷上一阵温热的感触。

      一道清冽的声线在不远处响起:“自己擦擦。”

      ……

      白子澈翻身欲起,却被什么硬物件抵住了肩膀。

      “别动,你身上有伤。”

      她身型僵硬一瞬,而后,顺着力道,慢慢靠在了床侧。

      一低头,一块毛巾便顺着面部掉在了衣服上。

      再睁眼看去,只见那人又坐回了原处,手中拿着簸箕——方才应当就是用这个物件抵住自己的——他并未看向自己这边,却是又在捣鼓那药柜了。

      此人果然早就知道她是装晕!

      白子澈心中警戒,开口道:“你是什么人?把医师怎么了?”

      那人并未回复,仍在慢条斯理地翻翻理理。

      此人不是善茬。

      白子澈下了定论,将身体摆出一个防御性的姿态,脑中流转对策。

      “静安温赤璋。”

      “医师”忽然开口,白子澈下意识道:“嗯?”

      随即,她便意识过来,这人是在回复自己方才的问题。

      她也不是问名字的意思啊……白子澈扶额。

      “医师”却没有分毫废话,直击主题:

      “白子澈,少时受过宫中一户人家恩惠,你为报恩欲入宫中,去岁三月考入傩巫塔,被大祭司纳入外门子弟,常年从事清扫工作。”

      “今年年初,工部侍郎之女来塔祈福,与你偶遇并相认,你才知道幼时那人家为当今工部侍郎杨家。之后你与其女杨瑾书再无交集,直至三天前,二月初十,太阳神祭祀,杨瑾书的尸身被发现在傩巫塔中。而据傩巫塔之人所说,那天是你来到塔后第一次请假。”

      白子澈心中狠狠一跳。

      “说说吧,怎么回事。”

      他直直看向白子澈,眼中没有分毫情绪。

      如同一块无光之玉,又似深不见底的蓝洞,引人共赴渊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傩巫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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