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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突变 ...


  •   那是……
      辛、辛大人?

      京城来的辛大人?!

      辛墨穿着青蓝色的外衫,那料子,那颜色,在乡野十分罕见,荣枝记得很牢。

      因此,在夜色、雨幕和彩灯的氤氲下,辛墨的身姿也格外显眼。
      尤其是——他还在持剑与人打斗。

      ……剑?

      荣枝一下子就认出了辛墨,她惊讶地盯着他那边看,一时有些看入了神。
      就连刚才心里极致的恐惧,似乎都散去了一些。

      为何……
      为何打起来了?
      辛大人……怎么会挥着剑在和人厮杀?

      ……

      突然间,荣枝想到了什么。

      她立刻感觉,天空此时的又一道惊雷,就像直直劈在了她的头顶——
      那,裴先生呢?

      ……阿占哥哥呢?!!

      她人还呆在原地不敢轻易动弹,一是害怕地上那具尸体,二是她还很清醒地记得先前的窘境——她一个跛脚女子,纵然勉强过去了,只怕也帮不上忙,还会添乱。

      可她的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飞散开来。

      她牢牢注视着辛墨那边的情况,很快就敏锐地发现,正在与辛墨打斗的黑衣人,和地上的这具尸体……很像。

      都是一身黑,蒙着头巾——很像说书摊上听到过的,“夜行衣”。

      难道,他们是一伙的?
      这些黑衣人?
      突然出现在庙会上……是要做什么?

      会跟辛大人打起来……
      就算荣枝对复杂的世事所知甚少,也能想明白来者不善。

      她再次紧张起来,眼见着辛墨击退了那名黑衣人,但很快,又一个黑衣人向辛墨冲了过去!

      辛墨手里,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剑,在夜色和雨水中也格外显眼。
      他的动作飞快,挥舞之间,荣枝甚至看不清,那剑影,究竟是如何击退了敌人又不伤到他自己。

      但她确信,大家从草庐往这里坐车来时,辛墨随身,是没有带着剑的。
      剑,又是从何而来?

      辛大人……听说是个文官,原来还会武吗……

      “有刺客!!快!保护大法师,疏散百姓!”
      似乎是衙差的声音,此起彼伏地传递着这个惊人的消息,听得荣枝目瞪口呆。

      刺、刺客?!
      那也是她从小到大,只在镇上的说书摊听过的字眼。

      一个平平无奇的春日,荣枝却好像经历了很多这辈子“头一次”遭遇的事。

      京城大官,大浮山庙会,神女娘娘,刺客……

      刺客……这种听起来就离她很遥远的行当,怎么会出现在大浮山?!

      荣枝虽然还是很怕,但她此刻更多的是担心。

      她一边留神尚在激战的辛墨,一边四处张望,想找到裴晟和裴老,也想找到小春和二虎。

      而裴晟这边,自然也听见了“有刺客”的呼喊,他原本平静的心不免乱了几分。

      他和裴申对视一眼,二人眼中皆是讶异。

      刺客?
      来大浮山庙会行刺的刺客?

      刺……谁?

      衙差们喊的是“保护大法师”,可裴晟觉得奇怪,虚邬常年只在浮光寺里礼佛,不问世事,每年抛头露面的时机,也就是主持一次庙会。

      若说“机不可失”,倒也合理。
      但——
      杀虚邬大法师,有什么可图的?

      杀了他,浮光寺还是会换一位新住持,百姓还是会继续供奉香火。
      杀了他,也并不能动摇浮光寺在民间的声望半分。甚至,还会再给浮光寺添上一笔“大法师为民祈福却不幸遇刺”的声名。

      除非……
      是,皇权?

      若刺客的目标真是虚邬……
      若刺客真是朝廷派来的……
      那,浮光寺惯常不给朝廷面子——这是裴晟能想到的唯一理由。

      可裴晟几乎立刻就否定了这种可能。

      且不说,当朝皇帝本就敬重出家人。
      就算没有对佛家的顾忌,只怕也没有哪个皇帝,愿意冒着让一城百姓和许多香客陪葬的风险,只为了杀一个和尚。

      尤其,在如今的岑国。

      岑国如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百姓都很乐于歌颂皇帝陛下治下的美好生活。
      贸然派刺客生出事端,于朝廷又有何利?

      何况,皇帝白檀,年少登基,英明宽仁。
      治国十余年间,至少据裴晟所知,是深受百姓爱戴的明君。

      即便皇帝真的对虚邬有所不满,对付区区一个民间的和尚,朝臣们也多的是手段和方法——让一切既顺理成章,又不留痕迹。

      派刺客暗杀……还是在人山人海的庙会上行刺,实在过于冒险了。

      「不会。不会是朝廷授意。」
      裴晟心想。

      那这些刺客的来意和幕后黑手,就更令人疑惑了。

      大浮山庙会久负盛名,今年更是因“神女娘娘”的吸引,聚集了比以往更多的人。

      莫说淮安当地和附近的百姓了,就连像辛墨这样,从京城远道而来的达官贵人,也不在少数。

      那么,刺客的目标……
      究竟是谁呢?

      裴晟对朝堂的事了解不多,仅有的所知,都是这两年里,听裴申偶尔谈起的。
      可他却对耳闻下,京城的权斗之事极为敏感。
      也,极为厌恶。

      或许是感念裴申的救命之恩,或许是裴申总对他灌输“天下很大”的观念,他耳濡目染之间,竟不自觉地将那些人心险恶都记在了心上。

      或许,也正因如此,他才对“京城”来的辛墨,有了道不明的敌意。

      眼下突发的变故,更印证了裴晟的感觉——
      辛墨一来,连好好的大浮山庙会,都不太平了。

      「京城,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裴晟心里暗想。

      等他总算顺利地将裴申安全带出了嘈杂的人群,便不由分说地将自己墨色的外衣,披到了父亲身上。

      春雨虽祥,却不妨碍它冻人得很。

      他们所到之处,离庙会来客集中停驻马车的地方不远,裴晟当即决定,先把父亲送上马车。

      先不论刺客的事,至少马车里不会淋雨。

      可裴申却执意让他先去找到荣枝她们,见不到学生们平安,他作为老师,便一刻也无法心安。

      裴晟拗不过他,只好将双手用力按在父亲肩头,又用眉眼和口唇,反复又仔细地表达了“务必待在此处等我回来”的意思,一直等到裴申郑重点头称“好”,才肯缓缓放开双手,准备返回人潮,去找荣枝她们。

      他虽然不能讲话,但父子二人两年来的朝夕相处,几乎已经达成了眉目传意的默契。
      哪怕不对裴申打手语,大部分时候,裴申也能准确理解儿子的意思。

      ——其实,裴晟惯用的手语,也是纯靠他自己摸索的。

      他毕竟不是生来的哑者,耳力也毫无问题,从小早就习惯了用嘴巴说话,骤然因病失声,他也曾十分焦急和恐惧。

      可那段最难熬的日子里,有裴申不断鼓舞他,不断重复那句,“别怕,即便不能言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

      还有荣枝、荣婶,她们也从未放弃过劝慰他,安抚他的心情。

      就那样日复一日,随着身子痊愈,裴晟也渐渐适应了不能开口说话的自己。

      不仅如此,他还自己掌握了,用简单的手势和动作,去和周围的人“交流”。
      起先,大家也会不明所以,但经过不断用写字的方式修正,很快,裴晟和草庐众人,便不再有沟通的障碍了。

      尤其,是和他相处最多的裴申。

      如果说,曾经的阿占,拥有的,只是不懂他也不想被他懂的祖母。
      那么,在他成为“裴晟”之后,他终于拥有了,可以理解他也想要理解他的,父亲。

      自然,他也拼了命地想要去理解这位父亲。

      雨,还在绵绵不绝地下着。

      裴晟穿着中衣,淋着森冷的雨,走几步便回头去看一眼裴申,生怕自己离开的途中,父亲再遭遇什么险境。

      而裴申的脸色始终坚定。
      他虽然担心裴晟的身子,却也担心那几个学生。

      二虎还算罢了,毕竟有些功夫底子,可小春、荣枝,都是小小的姑娘家,裴申实在无法放任她们挤在人潮里不见踪影。

      尤其是小枝……
      那孩子的腿还……

      哪怕眼下,儿子的康健和学生们的安全恐怕难以两全,他却还是狠下心,一定要裴晟去找人。

      ——裴申知道,“阿占”那孩子虽苦,可“裴晟”的未来,也同样风雨飘摇。

      他给他改了名,也想,改变他的命。
      可要逆天改命,又谈何容易?

      裴申目光晦暗,心中暗暗叹道:晟儿,你的命,终究是你自己的。如今风雨催人,将来造化弄人,你总归……还要自己面对的。

      他一个老头子,难道还能护他一辈子不成?

      他裴三还能做的,唯有相信。
      相信天无绝人之路,相信,裴晟会“活出自己的日子”。
      相信,那所谓“不吉利”的阴霾,终将在儿子的头顶散去。

      裴晟好不容易再次挤回了人群之中,正愁着,除了拨开人群拼命去看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他迅速找到那几个伙伴。
      毕竟,他连高声呼喊、引起他们的注意后彼此相认,都做不到。

      裴申让他来找人,可真算得上……找“对”了人。

      此事虽难,裴晟却毫不气馁,他锐利的眼神一个一个扫过路遇的人,决意不会错过熟悉的面容和身影。

      可因着“有刺客”的变故,人群,实在太混乱了。

      比先前只是拥着挤着想看“神女娘娘”的情形,要更复杂得多。
      毕竟,无论比起怎样的“神力”,躲避近在眼前的危险而去“求生”,才是人之本性。

      裴晟无法开口,不能呼喊。
      只靠着一双眼睛,要在夜色和人潮中找到荣枝她们,仿若大海捞针。

      于是,用目光卖力寻了一阵子之后,裴晟心里有了新的打算。
      这样下去实在太慢了,还未必有效。

      他必须要找一个,能发出响声的法子。
      越响越好。

      只要能将人群的注意力吸引到他身上,荣枝她们看见了,必会主动靠近他。

      裴晟想到这里,便一反先前在人群中费力挤进挤出的行色,转而走向了先前来客络绎不绝的街摊。

      暴雨突降,又有刺客的威胁,大多的摊贩们早就弃摊而逃。
      唯有几个在摊顶搭了雨布的,还在原地张望,进退两难。

      裴晟便一个一个看过去。

      其实,在如此熙攘的庙会街上,也并非所有人都没有避雨的手段。
      一些大户人家的来客,带了家中的仆从和不少日用物件随行。眼下,仆从们自然也就早已将随身背着的伞撑了起来,给自家的主子们遮雨。

      与裴晟擦肩而过的人群里,自然也有打着伞的。
      只是那宽大的伞檐,于人潮中非但成不了己方的庇护,反而成了彼此间摩、蹭的来源。

      因着打伞而刮碰到行人,继而引发埋怨或争吵,乃至推搡冲突的人,也不在少数。

      裴晟一路走得十分小心艰难,只是山路遭了暴雨,又被那么多人来回踩踏,早已变得泥泞不堪,几乎每个人的裙摆、裤腿上,都被溅上了泥水,避无可避。

      他很快便察觉到,他的裤腿和鞋袜,完全湿透了。

      光是湿泞难熬倒也罢了。
      但那沾满了泥污的水,一旦沾上了贴身的衣物,那黏腻湿冷的感受,便如同布料赖在了腿脚上,无论如何尽量不去在意,都频频传来挡不住的——沉重,和心烦。

      裴晟深知,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因此,即便走得眉头都皱紧了,尽管脸上早就糊满了雨水,他还是一刻也不曾想过停歇或放弃,只想着,尽快找到一个卖木哨或笛子的街摊。

      哪怕是先前的舞龙舞狮队遗落的锣鼓也行。

      借助吹气就能发出巨响的器件发声,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快,也最方便的办法。

      可就在裴晟好不容易,找到不远处,有一个卖竹笛的摊位之时——
      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剑,骤然朝他的后背刺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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