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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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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宣了戏班子进宫,搭了戏台子正唱的热闹,我陪你瞧瞧?”
“不去。”
“后日无事,我带你出宫转转?微服私访如何?”
“您自个儿转吧。”
“那你想要什么?朕给你捎来?”
“没有。”
年轻皇帝揉着发麻的腿站起来,无奈揉揉眉头,“锦薇,你一定要这么和朕对着干吗?”
坐在地上专心摆弄石头沙土的姑娘终于抬起头来,诧异地眨眨眼睛,“你才知道?”
“你……”杭离扶额,盯着那张漂亮红润的小脸半晌说不出话。
锦薇把眼皮眨了三下,低下头继续摆弄石头。
杭离长呼出一口气,认命蹲下,百无聊赖地捏起一枚石子看了又看。石子没什么花样,大雍国土上遍地可见。
“你整天摆弄这些东西做什么?”
“慢走,不送。”
“你……”
“记得把你拿的那枚放回原处。”
宫里宫外都知道,如果哪天大雍年轻有为的皇帝有个三长两短,不必说,一定是被锦薇郡主气的。
带着满脸的笑来,裹着一肚子的气走,锦薇连眼皮子也没抬一下。
呼啦啦人散了,锦薇偏头,看着手心里一束流沙顺着掌纹不紧不慢地淌下。细沙纷纷扬扬地落在散于她浅绿宫装裙摆前的石子上,凭空吹起一股微风,尘沙飞扬,一个不慎便被迷了眼睛。
纤秀的手掌一翻,锦薇弃了细沙,枕着手臂在枯黄的草皮上仰面躺下,看瓦蓝天空上,一排飞燕轻捷地越过黄澄澄的琉璃瓦。锦薇扬手搭在脑袋上,遮住过于耀眼的阳光,也擦掉眼角渗出的一滴眼泪。一晃眼,五年了呢。
【2】
在外人口中,锦薇还有个诨号,“三城郡主”。
是了,她,云锦薇,当年的皇后侄女、太子表妹,如今的太后侄女、皇帝表妹,是用三座城池,从大雍几百年的死对头、嘉国皇宫里换出来的。
云锦薇不喜欢大雍,尤其不喜欢大雍的皇宫。当她十一岁那年的初夏第一次踏入这里,被宫女搀扶着颤巍巍走下马车,精致的绣鞋沾上青石甬道的尘埃,仰头望着金光灿灿的汉白玉长阶、又粗又高的朱红漆柱,环视着密密麻麻乌压压的人群,窒息的感觉一瞬间弥漫在胸腔,扯得她心痛。
那一刻,她就清楚地知道,她不喜欢这里,总有一天,她会死在这里。
尽管,有那个穿着明黄凤袍的姑姑激动地跑过来抱着她,说着薇薇回家了;有那个比她高了一头的男孩子牵起她冰凉的小手,认真地说别怕,太子哥哥会保护你。可是,那又如何?她不想死,所以,她讨厌这里。
云锦薇拔了株枯草噙在嘴里,望着燕子飞去的方向,飞向她的家乡,嘉国帝都。
她喜欢嘉国,喜欢那个白玉做栏,青砖围墙的江南皇宫。
荷塘里碧绿的莲叶铺遍水面,天光云影下,舴艋小舟穿梭其间。她头顶着比她脸盘大得多的莲叶做伞,手舞足蹈地指挥着,“绍哥哥!那个莲蓬大,摘下来摘下来!那个,哪个更大!”于是闹腾个把时辰,夕阳余晖映得湖水蒹葭如迷离旧梦的时候,她抱着一大捧莲蓬跳下小船,盘算着哪个送给太后奶奶,哪个给皇帝伯伯,还有皇后姨姨的一份儿,不能少了。她掰着指头兴冲冲盘算一遍,后面的男孩子忽然酸溜溜地开口,“那我的呢?”“你的?”锦薇回头,笑嘻嘻剥开一枚莲子踮脚塞进他嘴里,“你的没有,我这儿呢”。
可惜,这里不是江南,不是她的家乡。皇宫里没有白栏青墙,没有大片大片的荷塘,只有一道道迷宫一样的朱红宫墙和威严华丽的琉璃瓦,压抑得她透不过气。那太子哥哥,也换了旁人。燕子飞远,锦薇闭上眼睛,静静地睡着了。
傍晚时分,太后宫里的戏班子散了,杭离寻了个由头告退,脚步一拐,又到了锦薇的宫里。果然,那丫头躺在草丛里睡得深沉,露水沾湿了衣裳也未觉。杭离无奈地摇摇头,打横把她抱起,送回宫殿里。
杭离坐在床边,看着裹在被子里的姑娘恬静的睡颜。锦薇很漂亮,继承了父母的优点,尤其两扇长长的睫毛,垂下的时候,两弯浅浅的阴影,便遮住了一腔的心事。杭离静静地看着,忽然鬼使神差地探出一根手指,扫了扫那长长的睫毛,硬硬的,痒痒的,很奇异的触感。他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抹笑意,薇薇,只有此时,你才能这么乖巧听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