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度假事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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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不停有鞋跟敲打在医院地面的冰凉白色瓷砖上，冷清地仿佛弹进我耳朵里的水珠子，顺着脑袋里联通的五窍，进鼻腔，呼吸入肺，沁人心脾的凉意混合吸入的冷风在脑子里打转。
四周唯一一点热烈的颜色是走廊窗户外的旭日，十一点才在深厚云层的遮蔽下露出刺目的真面目。
我合了合单薄的外套，靠在墙壁边，怀里盒饭的温度隔着一层长袖，因天气原因正慢慢变凉。
气温变冷很多。旁边就是薛盟的病房，安排在了走廊的尽头的倒数第二个房间，但我站在门外许久也没敢进去看他。这是他车祸后的第四天，情绪极其不稳定，现在的薛盟相当于一个精神病人。
这一切都源于医生说他的腿可能会留下残疾。
不是打了石膏、拿着拐杖瘸两个月就能好的那种是会留下终身残疾，听到这话我自己都心惊胆战。
薛盟变成这样有我一份责任，是我非要他去赴约，从他进医院开始，我的心情越来越沉重，越来越不敢见他，如果那天他没有受我撺掇就好了，如果我买水后早点回去是不是会不一样，可事情已经发生，我再作任何假设都没用。
车祸的事薛盟一个人都不打算告诉，我建议他通知老师，他也无动于衷，据说现在正值期末周，他肯定会挂了全科。学业的问题没解决。
原本我给他请了个护工，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可因为多话被薛盟厌恶，他砸东西把护工赶了出来，后来涉嫌醉驾的肇事司机的儿子来了，二十岁左右大学生的样子，过来代替父亲照顾薛盟，为了被刑拘留的父亲想来谈赔偿，少判几年。我估计他们两个人都深受折磨。
正在我被内心的愧疚鞭打时，又一个令人绝望的行程朝我发起对话：我和杨信去白山的日子到了，我本该今天早上就出发，现在却还在医院耽误时间。
我实在没办法放下一个人在医院的薛盟跑去远行，昨天就纠结很久，又不知道再次拒绝要用个什么理由，才迟迟没个办法，拖到现在，这种行为让我都反感自己。
这都是因为谎言。
我拿起手机附耳，还没打开嘴巴，就听到杨信带着一股笑意说：“万全，你在家吗，我和万霖到你家楼下了。”
“我家楼下？！”我没控制住音量，随后压下声音：“你们现在来接我？”
“是啊，万霖怕你耽误时间。”杨信声音里的笑意更甚，透露着种奇异的好心情：“我们就在门口等你，惊喜吧？”
是惊吓。我难以继续推诿了，脸上肯定是面如死灰。
也许是这几天没按时吃饭、也许是过度紧张给喉咙造成压迫、也许是我的胃真出什么问题了，我艰难忍住反胃的欲望：“等等我，我还在买东西，马上回来。”
杨信闻言放宽了心：“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会一早出发去家里找我，我们不急，等你买完。”
那天我们只定好了日子没有约定时间，什么时间出发当然是按大忙人杨信的意见，以他为主，我怎么可能在没商量的情况下自己做主。
我推开病房，把给薛盟带的饭从怀里拿出来，帮他掀开塑封盖，还是热的，没我想的凉。
多人病房里很安静，其他伤患或站或躺，只有薛盟坐在床上双眼无神，也没玩手机，那只伤腿被白色绷带缠得结结实实，打着石膏被吊在半空中，薛盟眉头皱着，动来动去明显是不舒服，看到我带饭来，他忍了两秒才发作：“你怎么现在才来？！我早上都没吃饭！”
“那个周什么来着。”我这才发觉今天没看到那男生的影子：“他人呢？”
“不知道。”薛盟满脸阴翳，气得呼出一口浊气，闭眼指挥我：“你今天就让走算了，他还不如去找个好律师，我不接受赔款，该判几年就判几年。”
“我让他走，那你呢？”
一来作为护工，周秉月不要钱，二来薛盟恢复期至少也要一年半载，以后还需要人陪在身边做康复训练，现在我被赶鸭子上架，至少也要明早才能回来，这期间薛盟谁照顾是个问题。
“你也走好了。”薛盟冷冷盯着我，半晌，嗤笑一声：
“王万全，我不是小气的人，不至于就把这件事全赖在你身上，虽然明明就是听了你的话跑那么远、明明就是等你买水，如果你早点回去，说不定我们都离开那儿了，被那个醉鬼商务男撞的还指不定是谁呢，我他妈可真倒霉。”
——其实这件事就是我引发的，都是我的问题。
薛盟躺在床上的这几天整个人极其萎靡，间歇性烦躁咆哮：“你有没有想过我学业完不成了，以后拍摄也成了问题，没有收入我拿什么吃饭，我姐已经是残疾人了，现在我的腿也瘸了，以后怎么办？！”
薛盟是靠拍颜值视频和跳舞火的，原本是稳定更新，而现在没办法拍摄作品了。
我心事重重说不出话来，简直束手无策身上起了冷汗：“薛盟我这几天有事，争取早点回来，腿的事你也别急，注意身体，我会联系我朋友来看你。”
“你有什么事。”薛盟大概觉得我要推卸责任即将逃跑，目光紧紧盯着我，脸色泛白：“要去哪儿？”
“是急事。”我不能耽误时间，随即离开了病房。
离开病房后我特意发消息问周秉月为什么今天没来照顾，手机对面的人解释：我去考试了。
紧接着他又发来条诚意满满且低声下气的语音：“王哥，我昨天跟他说过今天要回学校考试的。”
那就只能叫曹瑞帮我去送饭了。
不多时，我提着几袋路边买的水果假装刚从超市回来，走到楼下就看见杨信的车，他们就在车的侧前方说话，高万霖因频繁张望第一个看见我，疾步向我靠拢：“哥。”
上次在剧院没有理他的事让我显得有点心虚，且这次杨信组织地白山之旅，估计是我最后一次见他。
我捻灭手里即将燃尽的烟，弯下腰来揉揉高万霖的脑袋，并注意到他身上的新衣服，“好久不见。”
这句话也在提醒高万霖不要把上次追我的事告诉杨信，毕竟我在电话里只提到在剧院意外碰见活动现场。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希望他不要在杨信面前表露出对过往生活的留恋。
“哥。”高万霖仔细地看着我那只已经痊愈的眼睛说：“哥，生日快乐。”
我没反应过来：“什么？”
杨信嘴角含着抹笑意打开车门，高万霖拉了我的手去看。
“十二月十八号，高霖说今天是你的生日你不记得了？”杨信适时从后座拿出系黑色丝带的透明盒子，没多少装饰但外形高级简约的男士蓝莓黑巧蛋糕连同两人眼里的关切一齐闯我眼里，撞得我眼珠子酸疼。
“生日快乐，万全。”
我都多少年没看见蛋糕了。被遗忘的角落突然出现这么一束刺目的光芒，让我不得不驻足停下：“谢谢。”
我拼命堵住眼睛里流出的液体。从十五岁离开家我就再也没有过过生日了，没有人知道这份惊喜对我来说意义多大，我甚至没办法控制表情，只是一味地转身遮住面孔极力冷静，觉得这副样子太儿女情长。
高万霖应该是没见过我哭的，他有点担心地扯了扯我袖子问：“哥？”
“没事。”隔着烧灼的眼皮，我将眼球揉了又揉缓解其中堤溃的酸涩，一边发笑安慰，“哥没事。”
我看着蛋糕表面的奶油和糖霜向郑重地杨信道谢：“谢谢你杨哥，还专门买了蛋糕给我过生日。”
“这有什么，都是应该做的，不用谢。”杨信看着我的目光微微怔住，他估计没想到我的反应会这么大，不过人之常情，他也没当一回事，接过我手中的水果放进车内陪我上去拿衣服：“是万霖一直记着。”
杨信身着黑色西服加大衣，我记得杨信除了西装很少穿黑色，今天叠穿大衣后显得深沉稳重，多了几分克制，但也没多厚。我把腹中试探的话全部咽下去。
薛盟离开律所不久就发生车祸，按理说我确实怀疑过杨信。
而我想的并不成立。
首先，杨信情商非常高且极其理智，我是真的没办法恶意揣测他，其次杨信那天根本就没有去见薛盟，一切都是他的助理和律师代为执行，而且还给了薛盟一笔钱。
虽然薛盟没提那天在律所发生的事，但我看到了一张二十五万的支票。慷慨解囊二十多万维系自己的家庭，这笔钱足以证明杨信的退让。
我的行装简便，昨天钢蛋就被送去寄养，很快我们就出发了。
不过杨信似乎没想到我的出租屋会这么简陋，从进到我房间开始一路上就有些心事重重。
“……天冷了，你怎么穿这么少？”
我从善如流：“习惯了，不冷。”
在前往白山的路上，杨信注视着前方平坦的道路问：“对了，你跟我说眼睛受伤了是怎么回事？”
我没想到他还记着电话里的事，笑了：“早就好了。”
我们借此聊些别的事，从和杨信的交流中我才知道，他说的温泉度假山庄是属于杨家的私家产业，私密性很高，也就是所谓不面向大众仅为同样上流人等提供的地方，关于没跟我提到过的寺庙，他在介绍四处地理位置时才低调简略地概括了一句，明显是不想让人知道庙为何而建。
随后杨信颇有心事地说：“本来我也以为就我们几个，但是这次，可能会多一些人。”
“是zoey姐？”这样他们一家人就到齐了，意料之中。
“有。”杨信略显无奈地点了点头，“不过你还记得我原来的助理吗，冯青，他最近约见我很多次想要调回原来的岗位，还到了我家里，和你zoey姐发生了一点争执，我觉得他们也需要一段缓和关系的旅居，因为在我印象里，冯青没辞职的时候舒泠就对他很有意见了。”
冯青？！
我的脸色估计比调色盘还复杂，通过后视镜下意识看向高万霖，无意识发问：“什么争执？”他也恰好和我四目相对。
我察觉自己说错话，这个分析信息的问题像看热闹不嫌事大。但杨信依旧解释了句：“以前冯助也经常到家里帮我处理公务，但现在不是职责所在了。对了，当时万霖也在，他们还没有见过。”他随即把视线分了一眼到后视镜：“万霖你吓到了吗？”
我看见高万霖还没反应过来，接收信息后从容地摇了摇头：“没有啊，那个哥哥看上去挺好的。”
“杨哥。”我看着高万霖还想说什么但住了嘴的样子，“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他，因为私事问题的那个，现在好像在新工作上也没有做多久？”
“对，我也觉得拒绝为好，但在生活中可以把关系恢复到从前。”杨信皱了皱眉，准备公私分明。
我并不认同他的做法，我和冯青的初识其实建立在他对杨信的诸多关注和管束上，因为不认识我而一再打探我和杨信的关系，他作为一个助理很越界。
我们上了高速路。在陪高万霖在服务区的便利店里挑选关东煮时我问他：“你刚刚是不是有什么没说？”
“有一点点。”高万霖的注意力不全在热气腾腾的食物上，离得近了我才看见他脖子上仍带着那条杨信拿回去的游戏币。
他看着我说：“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当时云阿姨更暴躁才引起争吵的，你们说的那个人提着东西上门，看见我，还很客气地问我是谁。”
“你说了吗？”我帮他新拿了个纸杯装放不下的食物。
“没有。”高万霖摇摇头：“不知道怎么说。”
见杨信还没从卫生间回来，我悄声对高万霖说：“除了杨信，你在你妈和其他不认识的面前一律装作不认识我，就当做陌生人，别露馅了知道吗？”
“什么我妈？”高万霖终于抬眼看我，“之前杨叔叔也这么跟我说过，好像我是你弟很见不得人一样。”
这个时间便利店人不多，收银员一直在滚动机前翻弄滋滋冒油的烤肠，我让她给我拿一根，和两杯关东煮一起付了钱。将东西一并拿到便利店临窗的桌上，高万霖却没有我想的食欲，他追问我：“哥，现在你也这样说，真的很奇怪。”
“你怎么还叫他们俩叔叔阿姨的，人都叫老了。”对这个问题我很推诿，咬了口烤肠，转而紧张地问起我唯更加在意的事情：“他们吵架有提到我吗？”
高万霖向我简单复述了当时的场景。在冯青和云舒泠因为登门事件要吵起来的时候，杨信恰好从书房里出来阻止了他们，将正好目睹争吵的高万霖带走了，之后返回跟他们说了什么高万霖也不知道。
“哥，我有件事情跟你说。”高万霖并不在意大人吵架的这件事，他顿了顿，神情低落地向我透露：
“云阿姨正在给我准备留学材料，让我到美国去读书。”
我有点意外，同时嘴里瞬间爆开的油脂烫到我舌头。
高万霖抬起眼看着我呲牙问：“哥，你想我同意吗？”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