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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十六章 ...

  •   “师父!”

      “师父!”

      梦里梦外的声音重叠着响起,熟悉的记忆画面烟花般炸开,坠落的火星渐渐熄灭,痛苦的嘶喊声越来越小。

      当一切恢复平静,连青沉默着睁开了眼睛,眼前一片黑暗。

      “师父?师父你终于醒了?!”魏晴云急切的声音响在耳畔,“师父你渴不渴?饿不饿?累不累?师父?师父?”

      师父……

      连青头痛欲裂,脑海里的记忆怦然碎裂,散落的镜子碎片倒映出更多的画面。

      秦如松身死,南洲祟主被重创,却趁机脱离阵法的束缚,在他们赶到前发泄般斩下秦如松的头,鲜血流了满地。

      他们从未喊过的“师父”这两个字终于喊出了口,可死去的人再也无法听见。

      【老头,您身为长辈却总欺负晚辈,如此为老不尊,要不干脆回炉重造吧。】

      她为什么要对师父说这句话?

      连青望着眼前的黑暗,在心中反复地问自己为什么,可没有人能够回答她。

      “师父,师父你怎么不说话?你别吓我,你知道我胆子小不禁吓,师父,师父你说句话啊,师父……”

      少女温软的掌心包裹住她僵冷的手指,不安的声音徘徊在她耳畔,连青像被烫到,眼睫不住地颤动,干涩的眼眶倏然涌上极浅的热意。

      魏晴云愣了下,随后激动道:“我知道了,师父你睡了三天,现在肯定又饿又渴说不出话,我这就去给你拿吃的!”

      连青闭上眼平复了一会儿起伏的心情,再次睁开眼时便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双手撑床坐了起来,所见之处皆是黑暗。

      思绪停滞许久,终于想起来昏迷之前她曾为破同悲阵而过度使用兑金之力,以至双眼短暂地陷入失明。

      但除了看不见以外,似乎并没有其他不适,甚至连缺失的坎骨也回来了。

      她静静感受了一会儿,温暖的水之力蕴含着一丝不属于自己的陌生气息,缓缓流转在四肢百骸间。

      脑海中有凌乱的记忆画面迅速闪过,是两个七八岁的小孩的模样,连青来不及捕捉,新的记忆画面再次闪过。

      这次她看清了,画面里的人是穿着乘阳宗弟子服的姜寻鹿和姜梦鹤,兄妹俩看起来才十一二岁,两脸严肃地持着木剑对练。

      姜寻鹿不小心一剑碰到姜梦鹤脸上,后者大怒,也不管什么招式不招式了,劈头盖脸就给他一顿打,姜寻鹿抱头鼠窜连声求饶,姜梦鹤才不管,直接骑到他身上左一拳右一拳。

      连青不禁笑了下,额角胀痛,记忆画面很快淡去,她嘴角的笑也随之消失。

      魏晴云一手端茶,一手端着糕点,脚步又快又稳地走了进来,主动将她昏迷之后的事情讲了一遍。

      “师父,您之前力竭昏迷,小鹤师姑从她体内取出一块蓝色石头放进您身体里,也不能说是石头,有点透明,像一团会发光的玻璃,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您知道吗?”

      连青明白过来,那是她的坎骨。

      这一百年来,姜梦鹤用自己的身体替她蕴养坎骨,以至于一部分记忆渗入坎骨,连青刚才看见的几个画面正是独属于姜梦鹤的宝贵记忆。

      “是我的坎骨。”连青摸索着接过茶水润了润嗓子,“小鹤姐不在?”

      她这次又是失明,又是昏迷,姜梦鹤知道有人暗中觊觎着她这条命,应该不会离她太远。

      “小鹤师姑在外面和乘阳宗的人掰扯姜鸩的事,乘阳宗不肯承认姜鸩以全城人的性命布下同悲阵之事,非狡辩说是祟主做的。要不是有一位差点被姜鸩拿来献祭的土行灵根修士还活着,乘阳宗这次真能把黑的变成白的。”

      “这种事应当不至于三天都没解决,是不是还有别的事需要小鹤姐亲自处理。”

      魏晴云没想到她一下子就猜到这方面,尴尬地挠头,想打哈哈绕过去:“小鹤师姑本来就和乘阳宗有仇,这次属于新账旧账一起算,所以不好掰扯,总之师父你别担心……”

      话没说完,窗外骤然传来一声怒喝:“姜梦鹤,让连青出来解释清楚!祟主重现人世之事是不是与她有关!”

      魏晴云心脏陡然间停跳,下意识仰头去看连青。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从复苏至今似乎就没有过上消停的日子,不是在被人追杀就是在拼命救人。

      救世主……其实并不是她想当的啊。魏晴云想。

      连青微微朝声源处偏了下头,神色淡淡道:“似乎有人在叫我。”

      “没有,绝对没有!”魏晴云回过神,伸手把她拦在床上,扯着嗓子大声喊,“师父你听错了,外面哪有人说话?”

      这句话刚说完,窗外的声音全部被隔绝。

      路人的叫卖声,小孩的哭闹声,老人的讨价还价声,年轻人的吵架声,丁点不留,只有房间里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魏晴云紧张得手心冒汗。

      连青垂着眼,虽然看不见,但能猜到她现在慌乱的表情,嘴角翘了下:“你刚才喊的这么大声,外面的人只要不聋,应该都听见了吧。”

      魏晴云抱着她的腰把她堵在床上,心里十分懊恼。

      她本意是想提醒小鹤师姑师父醒了,没多想其他的,现在反倒画蛇添足多此一举了。

      魏晴云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毫无杀伤力的话:“反正师父你不能出去,小鹤师姑说了,要是我没看住你,等她处理完这些事就把我生吞活剥了。”

      连青摸摸她脑袋,平和道:“可你要是拦着我,我现在就能把你生吞活剥。”

      魏晴云:“……”

      她只是个孩子而已,为什么这些凶残的成年人总是为难她?

      事实上,就算她拼尽全力也无法拦住连青,所以她只能抱着连青的腿,被她轻而易举地一步步拖出门。

      门打开,不想损害自身形象的魏晴云立马松手,站起身,假装无事发生,乖乖搀扶住连青的手。

      连青现在看不见,魏晴云便牵着她往楼下走,小心翼翼提醒:“师父,要下楼梯了。”

      ……

      不故驿馆,一楼大堂。

      姜梦鹤一身白衣,一人一椅独坐在楼梯前,知生、知死两把长剑悬在她身前,将上楼的路封死。

      隔音屏障落下,任堂内众人喧闹,上面的人也不会听见一分一毫。

      堂内各处坐了十数人,一半是乘阳宗的人,领头之人乃姜鸩亲传弟子姜无声。

      另一半则来自五洲各地,有东洲倚风宗的掌事师叔岑望和两名门下弟子,北洲无定宗的长老谢终和一名门下弟子,还有中洲诛邪司的秦臻和薛浓然。

      “姜梦鹤,你这么做岂非掩耳盗铃?南北两洲祟主突然现世,连青君也在这个时候死而复生,这两件事你不觉得太过巧合?”

      姜无声最先发难,在场之人中只有他明面上和连青有仇。

      他今日本是来替师父讨公道,结果发现师父就是罪魁祸首,不过好在还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处理。

      姜梦鹤轻扫他一眼,几不可闻地嗤了声,随即看向其他人:“你们也是来让我给个说法?”

      被她扫过的人面露异色。

      “毕竟太过巧合,让人很难不怀疑这两件事是否有其关联之处。”倚风宗的掌事师叔岑望先开口。

      他们的两个太极境长老都死在连青手里,而岑渊却极力压下此事,宗主自知这回是他们理亏,可又咽不下这口气,便派他来拱火。

      见有人先打头,北洲无定宗的长老谢终也放下茶杯,耷拉着眼皮,没睡醒般慢吞吞道:“连青君死而复生我们固然欢喜,可若是祟主也随之一起复生,后果不堪设想啊。”

      他的弟子适时应和道:“祟主重新现世,天下必将大乱,五方洲好不容易安稳百年,若再经历一场灭世灾祸,很难说这次活下来的是人还是祟。”

      “姜姑娘你也看见了,连青君修为大跌,又为了破同悲阵昏迷至今,除了她,这世上还有谁能敌得过祟主?”姜无声摆出一副大局为重的姿态,“我们的当务之急就是要弄清楚连青君和祟主之间究竟有何关系,可你拦在这不让我们见连青君,这算个什么事?”

      每个说话的人脸上都像戴着一副面具,白色的笑脸,红色的眼睛,流着涎水的嘴巴。

      伪善得令人作呕。

      姜梦鹤觉得好笑,于是当真大声笑了出来。

      整个大堂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她的笑声不断回响,十几双眼睛不由自主地盯着她。

      “你笑什么?”姜无声警惕道。

      姜梦鹤唇角上扬,抬手轻抚手中长剑,指尖掠过剑柄上系着的红色绳结剑穗,幽幽道:“哥,你看见了吗?这就是你们用命换来的未来。”

      “你,小云姐,燕一枝,师父,还有好好。”

      她抬眼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含笑的眼睛将每个人的样子铭记于心,嗓音轻飘飘的,自言自语:“为什么要为了这种人牺牲自己?明明他们都不记得你们,不过,幸好他们不记得你们,不然现在你们就是下一个连青,多令人恶心。”

      她看起来实在不正常,姜无声不想和她多说,示意一名弟子不管她直接上楼。

      一道金光闪过,那名弟子的一条腿被震飞出去,飞溅的鲜血洒落在楼梯上,染红了地板。

      直到从楼梯滚下,那人都没反应过来,姜无声更是没想到姜梦鹤会当着四洲之人的面动手,目眦欲裂:“姜梦鹤!”

      痛苦的嘶喊迟来地响彻大堂。

      堂内众人脸色大变,齐齐持剑而起,连一直默不作声的秦臻和薛浓染也被惊到,下意识拿起手边的武器。

      岑望怒喝:“姜梦鹤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谢终睁开睡不醒的双眼,冷眼看向姜梦鹤:“你想与整个五方洲为敌?”

      “什么五方洲八方洲,你们几个人坐在这里,以为自己就能代表五方洲?真是可笑。”姜梦鹤哈哈大笑,“何况不是你们自己说祟主即将现世,天下即将大乱吗?”

      她倏然敛起笑意,眉眼阴恻道:“与其等着你们未来被祟主吃掉,不如我先帮你们解脱,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她在搞笑吗?这算什么好事!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一道稚嫩的少女音。

      “师父,要下楼梯了。”

      众人抬头,齐刷刷看向从二楼走下来的两人。

      身着单薄青衣的少女扶着一名十二三岁的黄裙女孩,低垂的双目空洞无神,眼周蔓延着蛛网般的淡淡血痕,乌黑长发未经打理,只在脑后松松束起一把,整个人看起来脆弱得宛若一根即将枯萎的青草。

      这就是他们敬仰多年的连青君?

      众人心中闪过无数种想法。

      连青看不见,但能感受到空气中五行之力的流动,她扶着魏晴云,好似没有察觉到周围的暗流涌动,兀自走下楼梯,柔软的鞋底踩着尚未干涸的鲜血,黏腻的声音像蛇鳞剐蹭地面。

      她走到姜梦鹤身旁,还要再往下,被一柄长剑拦住。

      “有你什么事?”姜梦鹤冷声道,“回去。”

      “我似乎听见有人在叫我。”连青一点也不生气。

      “你听错了。”姜梦鹤冷冰冰地扫视众人,似是警告。

      可惜她的警告并不管用,姜无声等到现在就是为了见连青,现在她自己下来了,他怎会放过这个机会。

      “连青君,久仰大名。”他剑不入鞘,直接走到连青面前,双手抱拳直视她道,“在下乘阳宗姜无声,我等今日来此只为弄清楚一件事,您与祟主是否有不可告人的关系?为何沉寂百年的祟主在你复活后不久便脱离封印,甚至抢占了我师父的身体,险些害死全城人?”

      他这话问得实在不客气,纵然有人也曾私下诋毁过连青,却不会当众给她难堪,毕竟她是举世皆知的连青君,得罪她就等于得罪五方洲大半人。

      姜无声不知是年轻无畏,还是另有图谋,竟如此轻视这位救世主大人,若是传扬出去,乘阳宗很快便会成为五方洲的眼中钉。

      一时之间,堂内众人心思流转,各有各的思量,都等着连青的回应。

      然后就听见她说:“你问的问题,是两件事。”

      姜无声:“?”

      什么两件事?

      “你要弄清楚一点,我和祟主有没有关系,和你师父险些害死全城人,这是两件事。”连青空洞的双眼精准地看向他,语气平和道,“别把你们干的事都推到祟主头上,也别把祟主干的事推到我身上。三岁小孩都知道这其中的道理,你们不懂吗?还是说……”

      她停顿了一下,笑着道:“你们是故作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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