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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跳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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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理工大学报道比附小晚一天,李北青没有申请助学贷款,用在金宝丽挣的钱交的学费,一个多月拿了五千多,远超最初的预期,交完四千的学费以及一些杂费,手上竟还余了六百多。
理工大一学年住宿费一千,李北青不住校,提前申请的走读,这钱省下来抵得上李昭两学期的食堂餐费。
报完名,李北青当天就到一中附小交了一个月的饭钱,赶巧,李昭的班主任正是李北青读小学时的语文老师,一随和负责的中年女教师,姓杨。杨老师还记得李北青,得知李昭和李北青的关系,杨老师很惊讶,误解是李明华再婚才有的李昭。
“你爸呢,怎么不是他过来?”杨老师不清楚李明华已经出意外死了,对李家的情况还算了解一二。
李北青不解释,含糊说:“他最近不在家。”
不认同李明华的失职,杨老师拧眉,可当着李北青的面,终究没好多说什么。
李北青考上了大学,杨老师为他感到欣慰,李家那处境,李北青能健全活到长大已是万幸,进了大学更是祖坟冒青烟。
“这样,你跟你弟讲一声,明天升旗仪式结束,让他来我办公室一趟。”临分别了,杨老师说,“我给他点东西。”
不说具体给什么,李北青知趣没刨根问底,应道:“行,谢谢杨老师。”
杨老师笑笑,迂回表示以后有事可以找她,别的不保证,但一中附小那边她能说得上话,起码能帮着照看一下李昭。
李北青领情:“那就麻烦您了。”
这事回家了不告诉李昭前因后果,李北青仅转达最要紧的,周一升完旗去班主任办公室。
李昭更沉得住气,哥让去就去,只管照办。
周一傍晚,李昭领了份学杂费减免申请交给李北青签字,不出一个星期,报道当天交的学杂费一分不动全退了回来。
李昭还在杨老师那里抱了一摞新的作业本,外面卖五毛钱一册,这么多够他用两年的了。
杨老师不需要哥俩的回谢,这算单独开的特例,学校与李家差不多困难的学生也有没领到减免的,患寡而患不均,这事得低调,当作没发生过。
基本的人情世故和准则李北青还是懂的,交代李昭:“不要说出去,什么都别讲。”
李昭不讲,他在学校独立独行,不喜欢叨叨,也没人能讲。
李昭融得进校园生活,可小孩儿的孤僻性子很难改掉,他到学校上课就真只是去上课,除此之外,他单方面孤立周围的一切人和事,不活泼,不好动,和其他学生大相径庭。
大部分小孩儿这个时期都皮实好动,令家长老师们无比头疼,李昭是例外,上学的多数时间,他安安静静坐位子上,谁也不搭理,无论同桌或是小组里的同学跟他交流,哪怕是别人分享零食送他,他都像没有感情的机器,径自做自己的事,要么整理书桌,要么趴桌上写作业看书,不接受别人的友好。
李昭一天中少有的正常时刻,就是李北青过来接他,见到哥了,他才不是锯了嘴的葫芦,又活过来有朝气了。
李北青对此一无所知,兼顾学业和金宝丽的工作都分身乏术,哪还有精力关注有的没的。
干满两个月,李北青食言了,没从金宝丽辞职,找不到来钱更快的活儿,加上过去的俩月也没出什么岔子,于是把自个儿的承诺当个屁放了。
理工大机械系大一只有白天有课,李北青他们班除了周一和周三上午第一节有课,其余时候课程安排大多集中在上午第三四节和下午,和金宝丽的上班时间不咋冲突。
不过上一次晚班,第二天还要上课,也是挺恼火的,而且下午三四节课基本五点四十多才能上完,有时遇上老师拖堂,下课都六点了。
金宝丽上班不打卡,可经理到点会清点人,迟到一次两次还行,多几回就说不过去了。
念及李北青是杨朔塞进来的人,经理口头上不说一句重话,反而还挺温和,笑眯眯告诉他,要是实在来不及过来也没关系,不影响,学业为重。
经理也说:“有什么需要的,随时找我。”
可惜都是表面客套,当时热乎,过了那阵儿就变了。
李北青到金宝丽那么久,把他弄进金宝丽的杨朔神龙见首不见尾,经理千年狐狸成精,本以为李北青与杨朔相熟,能借此表现一二,因此对李北青一再照顾,但没多久发现两人的关系不是想的那样,逐渐便回过味儿来了。
明面上,经理还是对李北青笑脸相迎,一如既往和气,可开学不到半个月,李北青被调离三楼,待遇日渐降低,比刚进去那会儿还不如。
李北青被分配到了大厅,变相降成彻底打杂的,之前晚上没事还能歇口气,现在不行了,一个活儿还没干完,另一边又催命似的追了上来。
经理还是满脸堆笑,下班时,拍拍累成狗的李北青肩膀,十分诚心说:“辛苦了,这两天会所缺人,再坚持坚持,过几天我一定给你调上面去。”
明面上不撕破脸皮,李北青照单全收,如同没发觉这里面的猫腻。
“没事,应该的,劳烦您费心了。”
一番好话吹得经理的王八绿豆眼完全眯成了窄缝:“还是你们这种大学生有觉悟,思想境界高,好好干,放心,肯定不会忘了你的。”
再过了一阵,彻底没人想得起李北青,无关紧要的小角色还不如大堂中央的假山有存在感,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
而帮过李北青的杨朔——事实上,李北青和对方自始至终没直接联系,他找杨朔是通过的中间人,找的杨朔的堂弟,李北青一小喽啰,哪有那么大的面子攀上大人物。
李北青倒不是很在意,工资到手就成,多的无所谓。
最初坚决反对李北青进金宝丽的江子,现在不说那话了。
江子近些天入不敷出,工资还没发,他妈等着药续命,是李北青掏钱买的药。
现实是半斗米都能折腰,没钱,什么价值都是虚的。
“这钱先记着,算我借的。”江子说。
李北青不记,记个毛线。
他像李昭那么大的时候,没人给他交学费,差点连书都读不上了,要不是江子他妈偷偷给他交的钱,他如今有屁的大学上,也许早流浪饿死街头了。
江子家以前没这么艰难,那时他爸还健全,还没从工地架子上摔断腿而残疾,他妈也好好的,很健康,李北青经常厚脸皮到他们家蹭饭,江子他爸妈总是热心肠,欢迎他去,还收留他在家里住过大半年。
金宝丽那边,李北青只字不提,能干就干,不能再打算。
晚上太累,白天上课都打瞌睡,上公共课还凑合,只要不是过于嚣张,老师提醒两声把人喊醒就翻篇了,专业课相对严苛很多。
李北青为此挨了几次扣分,大学扣平时成绩会拉低期末绩点,这和高中的期末考试一锤定音不同,找老师求情也没用,专业课老师古板,当着整个大教室三个班的学生抓典型,拍讲台批评了李北青一顿。
李北青不说,他脸上的疲惫,还有眼下越来越深的青黑骗不了人,他本就瘦,前些日子难得长了点肉,结果没多久又瘦回去了。
这人爱逞强,不乐意听别人啰嗦,江子看在眼里,摇摇头。
倒是李昭,有住处有书读了,每天能吃饱饭,他的变化挺大,一阵子一个样。
说不上来哪儿变了,眉眼还是那个眉眼,脾气还是那个脾气,反正就是有很大的不同。
“长高了,白了。”江子嘀咕,瞅了又瞅,用胳膊肘顶顶李北青,“是不?看着像是高了些,他原先多高来着,貌似就到你嘎吱窝吧,有一米四没?”
李北青不知道,没那心思在乎这种细枝末节的。
江子扒拉李昭,自言自语:“小孩儿长得快也正常,十来岁了,是该往上窜一窜。”说着,趁机逗李昭,故意摸他头,“弟弟,多吃点,你这底子不太行,还是比其他小孩儿差些,争取长高些,不求多了,跟你哥差不多就行。你哥一米八四,你呢,长个一米八,或者一米七几也成。”
李昭不和他哥比,不在乎是高是矮,刚要捂脑袋退开,又听江子说“等你比你哥高了,以后该你养他了,到时候反过来,他就归你了”,李昭顿了顿,这回直直站着,看向李北青。
李北青不管江子的胡言乱语,没心情叨叨。
上大学了还有期中考试,李北青门门卡及格线,险过。
李昭也期中考,成绩单需要家长签名,小孩儿三科满分,全班第一。
抓起单子扫了下,李北青没期望李昭能考高分,毕竟重回学校不是两三个月就能适应的,名单中后排没找到李昭的名字,在最前头才找到对方,李北青停住,不由得多看了会儿。
良久,半句不夸孩子,李北青挺能扫兴,只有平静的轻轻一声:“还成。”
等他抓起笔签字,李昭倏尔说:“我要跳级。”
“什么?”
“跳级。哥,你找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