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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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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倦病了,跨年那晚他发起了高烧,项目完成后他便向公司请了场长假。
贺厌炽发现他生病是在三天后,他跟着成哥去隔壁市出了一趟差,小姑娘交给了成哥的女朋友,兰姐。长发的温柔女人,小姑娘很喜欢她,说她身上有妈妈的味道,香香的,兰姐也很喜欢她,和栗倦溺爱人的程度不相上下。
贺厌炽没来得及和栗倦打招呼,只是三天,他出门时看到对门紧锁,本来想打个电话发个消息但是又觉得打扰他,索性在玄关桌面上撕了一张便利贴。
【栗倦,我要出差三天,果果交给兰姐了,你不用担心,三天后见】
纸条被透着门缝塞到屋内,空旷黑暗的客厅黑漆漆的,这几天又下了雪,一直没停,悉悉索索的雪声扑梭梭地落在枝桠上,左走拐弯打开房门,床上鼓起一个大包。
栗倦从里面探出头来,他脸色苍白,嘴唇乌青地在被子里动了两下腿,又伸手在枕头下面掏了老半天才摸出手机,冰冰凉凉的手机外壳抵着他的手心,开机之后广告连带着所有的消息还是叮叮叮地弹出来,其中夹杂着几条贺厌炽的消息。
栗倦点开仔细地看了两遍,刚开始只是简单地告别,后来是简单询问他在干什么,隔两个小时给他发了一条消息,最新的消息是个视频通话,没有打通。
栗倦又去看通话记录,林林总总十二条,他低头看了很久很久,按下按键,入目是一张苍白至极的脸。
寂静的房间炸起一阵响,贺厌炽的电话又打过来了,栗倦的手在抖,他缓慢坐起身按下了接听键。
“栗倦!”贺厌炽焦急的声音从那头冲过来,他没忍住把手机拿远了一点。
栗倦清了清嗓子才开口,但是嗓音依旧是哑哑的,“抱歉……,我在睡觉。”
“你生病了?”贺厌炽听出他低压的声音,“去医院了吗?”
“有点低烧,我已经吃药了,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他不自然地动了动,起身下床了,脚底冰凉凉的,栗倦在昏暗的房间里低头找了找,眼前一片漆黑,站起身还晕乎乎的,他只好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外面昏沉沉的,雪花飘忽忽地下落,堆在窗前一小片积雪,玻璃上扒着几片小雪花,栗倦眼神在上面转了几下,他紧紧盯着发现并不是两片完全相同的雪花。他失落地垂下眼皮,贺厌炽的呼吸声很大,栗倦觉得有点吵,他晃晃脑袋,思绪似乎有些跟不上了。
“你还有事情吗?”栗倦问他,他想睡觉了,刚刚他才吞了两颗安眠药,晕乎乎的。
“我不放心你,一会儿会有人去你家,让他带你去医院。”
“不要,我不想去医院。”栗倦拧起眉头,他走出房间往外看,玄关的门紧闭着,“不要让他来。”
“栗倦,你听话。”贺厌炽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栗倦的说话方式,速度,他总觉得栗倦是不是烧傻了,才说话这么迟钝,要不是现在他实在回不去,他真的想立刻飞回去。
“我不想去医院。”他捏着手机扔到一边,贺厌炽还在说话,栗倦觉得脑袋嗡嗡嗡地乱叫,电流声吱地钻进耳朵里,他捂着肚子摊倒在床边,整个人跪趴在床沿上,“贺厌炽,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他前言不着后语,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冬天真的好冷啊。”
电话被挂断了,贺厌炽蹲在酒店门口,他低声骂了一句,成哥从里面走出来眼看贺厌炽就要往大雪里跑便眼疾手快地拉着他,“死小子,你去哪儿?没听见新闻说一会儿有大暴雪,你跑出去了铁定死外面。”
“栗倦好像生病了,他家里没人,我担心他。”
“你不是叫你那堂哥去了吗?人家是警察还救不了他,你一个千里之外的人还能干嘛?”成哥揽着他的肩推着他往酒店里走,“赶紧进去,给你哥打电话问他过去了没?总比你雪天蹲在外面受冻强!”
男人到小区的时候贺厌炽的第五通电话刚刚结束,第六通电话的接听键被他按下。
“我已经到了。”他举着伞抬头看,“不用再打你的夺命连环Call了。”
“哥,你赶紧进去看看,我觉得他肯定晕过去了。”贺厌炽语气焦灼,急得要跳脚,男人脚步很快,他已经按到了十八楼的按键,“两分钟,先挂了。”
男人按下电话的挂机键,电梯到了十八楼,他站在电梯口看了眼方位很快就找到了对应的房间。
他站在门口抬手敲了几下门,里面没有动静。又等了两分钟,他依旧坚持不屑地拍了拍门,十八层只有两户,他回头看了看,对面门上贴着蜡笔小新的卡通画,门口还有一块红色的脚垫。
很快,第八通电话跟着男人的第三次拍门声响起,他放下手接下电话,门内传来了脚步声,男人没说话,贺厌炽刚开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就听到了顺着电话传来的开门声。
“开了。”
男人挂断了电话,栗倦穿着米色的睡衣,他身上的衣服确实松垮垮的,挂在肩头,整张脸颊是红扑扑的,面色看上去很苍白,嘴唇和眼底乌青,他有点站不住了。
“贺警官?”栗倦被拍门的声音吵醒了,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头昏脑胀的,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站起身走出来。
一开门就看见穿着黑色长款大衣的男人站在他面前,一张他熟悉的脸。
男人背着光面对他站着,栗倦仰头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才看清他的脸,他几乎是被笼罩在阴影之下的。栗倦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脚软腿酸就要往地上倒,一只手捏着他的胳膊把他拉了起来,栗倦几乎是被提着进了客厅。
“喝水。”水杯几乎是强硬地抵到栗倦的唇边,他抿抿唇觉得嗓子干哑,接过水杯喝了两口,“谢谢。”
“喝完我带你去医院。”男人站起身,“去换衣服,穿厚点。”
他言简意赅地指挥栗倦进卧室,却见眼前人坐着不动,“我不想……,不想去医院。”
衣兜里的手机又再嗡嗡响,男人的额角暴起两根青筋,觉得他就不该接下这个差事。要不是当时在那个宴会上他对栗倦出言不逊现下想弥补点什么,他也不乐得接这个苦活。
贺厌炽跟个骚扰犯一样,十分钟打个电话,他只要把手机怼到栗倦面前,“这话别跟我说,跟他说。”
栗倦顿时心虚了,他低着头,皙白的后颈落到男人眼底,皮肤竟然也是薄红一片,他肯不接过手机,男人最后也挂断了电话。
“体温计在哪儿?药在哪儿?”
栗倦给他指指这边又指指那边,心甘情愿地给他拿药量体温,趁着人还在被窝里缩着的时候他又去厨房转了一圈,干干净净的几乎没有做饭的痕迹,连有的厨具都是没有拆开包装放着落灰。
他又转头去开冰箱,是他想象中的空空荡荡,一点东西都没有,只有几瓶子纯净水。
他又转回卧室,栗倦缩在被窝里不肯出来,他只能看到一个黑乎乎的脑袋,一动不动。
“时间到了。”
被子里面伸出来一只手,栗倦把体温计递到他手里面,男人的手一颤,好像是被烫了一下。
栗倦狐疑地睨了他一眼,见他看过来又垂下眼皮等着宣判,“四十度。”
“你知道自己要烧傻了吗?”
见人没回答,男人顿时觉得无语,他捏着眉心拿药拿水递给栗倦,“吃了,要是一会儿还不降温,我绑也要把你绑去医院。”
栗倦坐起来乖乖吃了,哑着嗓子说了谢谢,躺下去缩在被子里像一个小山丘。
男人出去了,卧室里很安静,窗帘没全部拉紧,露出一片小缝隙得以让他窥探外面的雪,白茫茫的。
客厅里男人正坐在沙发上打电话,他的话不多,嗯嗯了几声,又说,“高烧,不愿意跟我去医院。”
那头又说了什么,他竟然笑了,“贺厌炽,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再说了,我是警察,不是入室抢劫的罪犯。”
“他不愿意,我为什么要逼他?”他捏着手里的药盒子左看右看,盒子在他手里翻了个来回,“贺厌炽,有时候我还真的挺可怜你的。”
他这话说的情真意切,贺厌炽没听出来嘲讽的意思,只是一愣,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嘟嘟嘟几声,电话又被挂断了,男人举着药盒子对着头顶的白炽灯看,眼睛微微眯起,他在哼歌。
栗倦的体温算是降下去了,男人没带他去医院,他找了个医生到家里来给他打上了点滴。
“营养不良,气血不足而且有些体虚。”医生拿出眼睛眯着眼睛老远看着手里的药盒,“这是治疗抑郁症的药,他多久之前开始吃了?”
男人摇摇头,“不知道,我只是发现了这一盒,而且已经快吃完了。”
“不排除乱用药的情况。”医生摇摇头,“最好是带他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有的病是外表看不出来的,需要更进一步的检查。如果能早点排查抑制,还是有痊愈的可能性。”
“他不愿意去医院。”
“不愿意去也要压着去啊,他是病人,你听病人的话,他就永远都不会好。”
医生睨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男人把人送了出去。
贺厌炽是在第五天回来的,隔壁市大雪,机场和高铁被封了,他们抢了两天票才坐了火车回来。
栗倦已经不再发烧了,他整个人恹恹的,什么东西也吃不下,整个人又很快地瘦下去了,听说贺厌炽回来他想去接人却被贺厌炽三令五申不准出门,才作罢打消了念头。
果果是被贺厌炽一块带着回来的,小姑娘哭着跑进来一下子钻进了栗倦的怀里,她长大了不少,身高和体重都是。栗倦被撞地没站稳,险些倒在地上,贺厌炽眼疾手快地一手拉着栗倦一手拖着小姑娘才免得两人受伤。
小青果被吓了一跳,站在原地不敢动。眼底含着一包眼泪,又哭了出来,“哥哥,对不起……”
栗倦哪里舍得说她,给人擦擦眼泪又把小姑娘抱进怀里哄了好一会儿才让人止住哭泣。
“你的病怎么样?”贺厌炽学会了控制自己的脾气,训斥小姑娘的次数比之前少了一半,只是告诉小姑娘今天的蛋糕奖励没有了,她要少吃甜的,最近有两个蛀牙,闹得小姑娘晚上牙疼得睡不着。
“没事了啊。”栗倦抬头看他,“只是我太久没生病了,再说了年纪摆在这里,身体也大不如前了。”
他才三十岁,说的话却像个即将死去的老人。
“我带你去医院做做检查吧。我从遇见你开始就没见你怎么吃过一顿饱饭,每次见面都会瘦下来,脸上没有一点肉,跟个纸片子一样。”贺厌炽也坐下来了,他挨着栗倦坐在他身边,看他眼底的乌青,“我给你公司的人打过电话,他们说你现在在休假?”
“嗯。”栗倦点点头,“我请了三个月的假,想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也好。免得我每次见你都要为你提心吊胆,担心你哪天昏倒在工位上。”
栗倦被他逗乐了,他笑起来,“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清楚,你没见我怎么吃过饭是因为我从小就这样,而且我本来就很瘦啊,也去医院检查过,真的没什么事。”
“栗倦,你拿这些借口敷衍我是很怕医院吗?”
小姑娘从栗倦怀里抬起头,“果果也很怕医院,医院的护士姐姐会扎果果的屁股。”她又仰着头看栗倦,“哥哥也怕被扎吗?”
栗倦回她,“对啊,哥哥也很怕痛的。”
“因为真的很痛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