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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一语成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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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然嬉皮笑脸地鞠了个躬,被叶棠一把拽出了教务处。
“教务处没给你剃个头?”叶棠瞥了眼庄然完好无损的板寸,顺手从他兜里摸出颗水果糖。
庄然护住剩下的零食,咧嘴一笑:“国老师说我这是标准学生头,再剃就成劳改犯了。”
他三两步蹦下台阶,突然回头,“你那'小娘子'呢?”
“在教室。”叶棠把糖纸揉成小球弹进垃圾桶,“再乱叫就把你游戏账号发给班主任。”
庄然又顿了顿步子,胳膊肘搭上叶棠肩膀,“说真的,那个古装小美人到底什么来头?我看你俩挺熟啊。”
叶棠肩膀一抖甩开庄然的手:“不认识。”
“得了吧,不认识你能带人去宿舍?上次我想借你床睡个午觉,你差点没把我从三楼扔下去。”
庄然夸张地比划着,“而且人家拿着你的画像——虽然画得跟毕加索抽风似的,但谁看不出来是你啊?这就叫神韵~”
叶棠脚步突然停住,庄然差点撞上他后背。
“怎?”
庄然顺着叶棠的视线看向教室后门——邹衔枝正端坐在叶棠的座位上,手里捧着一本物理课本,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束起的高马尾上,整个人像被镀了一层金边。
几个女生围在旁边,有说有笑地给他涂防晒霜。
“哇,你的头发保养得真好!用什么牌子的洗发水啊?”
“皮肤也超好,都没毛孔似的!”
“你真的是男生吗?这也太可爱了……”
“我去,这么快就打入女生内部了?”庄然吹了个口哨,“人才啊。”
叶棠的嘴角微不可察地绷紧了。
他大步走进教室,女生们立刻作鸟兽散。
邹衔枝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叶棠,你们学校的课本好有趣,哎,这个是什么……”
“那是我的笔记本。”叶棠一把抽走邹衔枝手里的本子,扫了一眼被翻开的页面——正是上周物理竞赛的推导过程,密密麻麻的公式旁边画满了潦草的涂鸦,有打瞌睡的庄然,窗外的麻雀,还有个……Q版的古装小人。
叶棠啪地合上本子,耳根突然有点发热。
“下节体育课,班主任会查,所有人都得去操场。”他硬邦邦地说,转身从桌斗里摸出防晒霜扔给邹衔枝,“哦对了,涂这个吧,别用庄然的了,他那瓶感觉过期两年了。”
庄然在旁边瞪大眼睛:“等等,你怎么知道我防晒霜过期——不对,你怎么知道我桌斗里有防晒霜?”
叶棠没理他,径直走向储物柜,邹衔枝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小声说:“我不太会涂这个......”
“这有什么不会的。”叶棠甩上柜门,却在转身时看见邹衔枝笨拙地挤出一大坨白色膏体,正往脸上胡乱抹着,鼻尖和额头都沾了白点,活像只小花猫。
叶棠深吸一口气,一脸看傻子的样儿夺过防晒霜:“抬头。”
邹衔枝乖乖抬起头,叶棠略显粗鲁地用手指把防晒霜抹开。
邹衔枝的皮肤比想象中更柔软,带着微微的凉意,像上好的丝绸。
“闭眼。”叶棠命令道,邹衔枝立刻紧紧闭上眼睛,睫毛像受惊的蝴蝶翅膀般颤抖。
叶棠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突然意识到这个姿势有点暧昧了——庄然在后排发出夸张的咳嗽声。
“行了。”叶棠猛地后退一步,把防晒霜塞回邹衔枝手里,“脖子自己涂。”
不夸张地讲,操场上的阳光比教室里毒辣十倍。
邹衔枝眯着眼跟在叶棠身后,校服被风吹得鼓起来,显得他有些瘦小。
“排球班在这边集合!”体育老师吹响哨子,“篮球班的去东边场地!”
庄然拍拍叶棠肩膀:“我去打篮球了,你看着点你家小朋友,别让排球砸着。”
他朝邹衔枝眨眨眼,“要是无聊可以来看我打球,比排球有意思多了。”
叶棠一脚踹向庄然屁股,被他灵活地躲开了。
排球课开始前要热身跑圈。
邹衔枝坐在场边的树荫下,看着队伍前领跑的叶棠,阳光穿透树叶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喂!那边那个女生!”体育老师突然朝邹衔枝喊道,“哪个班的?怎么不上体育课?”
邹衔枝慌张地站起来,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叶棠已经脱离队伍,跑到老师身边说了几句。
老师点点头,朝邹衔枝挥挥手:“见习啊?那也别在太阳底下坐着,去医务室休息吧。”
叶棠跑回队伍前看了邹衔枝一眼,眼神分明在说“老实待着别惹事”。
排球练习开始后,邹衔枝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叶棠的身影。
他接球的动作干脆利落,传球时手臂肌肉线条分明,扣杀时整个人腾空而起,韧性十足。
邹衔枝不自觉地向前倾身,完全暴露在烈日下。
阳光灼烧着他的后颈,被防晒霜覆盖的皮肤开始发烫。
他眯起眼,恍惚间竟然和叶棠对视了。
下一秒,一件校服外套凌空飞来,精准地罩在邹衔枝头上。
“哎?二爷,怎么这会儿又不怕晒了?”
“热。”
邹衔枝手忙脚乱地扯下外套,朝着叶棠的方向看去,他早就重新投入进了排球场。
邹衔枝有些不知所措,最后选择了规规矩矩给他把外套叠好。
然而就在邹衔枝专注在手中的外套上时,直觉“砰”的一声闷响——一颗偏离轨道的排球正中他的额头。
世界天旋地转。
眼前炸开一片金星。
耳边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有人大喊“砸到人”,还有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刚才不是挺会躲的吗?怎么现在就知道坐着不动叫人砸?”叶棠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语气凶巴巴的。
邹衔枝眨眨眼,视线逐渐聚焦在叶棠近在咫尺的脸上。
对方的睫毛上还挂着汗珠,呼吸因为奔跑而略显急促。
“我的校服。”叶棠突然松开手,指着掉在地上的外套,“都沾上土了。”
“我,我可以洗……”邹衔枝弯腰去捡,一阵眩晕又让他差点栽倒。
叶棠眼疾手快地拽住他胳膊:“别捡了。”
他蹲下身捡起外套,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鬼使神差地抬手拨开邹衔枝额前的碎发——那里已经肿起一个明显的红印。
叶棠轻轻啧了一声,“头晕?”
邹衔枝摇摇头,又点点头,眼睛湿漉漉的像只受伤的小动物。
叶棠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那个肿包,邹衔枝立刻“嘶”地倒抽一口冷气。
“娇气。”叶棠嘴上这么说,却转头朝体育老师喊道,“老师,我送他去医务室!”
不等老师回应,叶棠已经拽着邹衔枝往操场外走。
经过排球班时,肇事男生连连道歉:“对不起啊同学,我不是故意的......”
叶棠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下次注意点。”
邹衔枝被叶棠半拖半抱地弄进医务室时,校医正好不在,叶棠轻车熟路地从柜子里找出冰袋和药膏,按着邹衔枝坐在病床上。
“把头发撩起来。”他命令道。
邹衔枝乖乖照做,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个触目惊心的肿包。
叶棠用冰袋轻轻按上去,邹衔枝疼得一哆嗦,但强忍着没出声。
“砸一下,哪有这么疼。”叶棠说,手上的力道却不自觉地放得更轻。
邹衔枝摇摇头:“是......比上次好多了。”
“上次?”叶棠动作一顿,“你以前也被排球砸过?”
邹衔枝突然意识到说漏嘴了,眼神飘忽起来:“啊,我是说以前……”
叶棠眯起眼睛,正想追问,医务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庄然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听说有人被开瓢了——哇,我这一语成谶啊,真对不住了兄弟,不过,不过你这包真跟cos寿星公似的!”
他凑近看了看邹衔枝的额头,又看看叶棠手里的冰袋,露出促狭的笑容:“哎呦喂~我们宝二爷亲自照料啊?上次我打球扭到脚,某人可是让我自己爬去医务室的。”
叶棠把冰袋塞给庄然:“那你来。”
“别别别,我手重。”庄然连忙后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从办公室顺来的糖塞给邹衔枝,“吃糖,止痛的。”
邹衔枝接过糖果,小声道谢。
叶棠重新拿回冰袋,继续给邹衔枝冰敷,两人之间一时无话。
庄然左看看右看看,突然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下节课老俄罗斯方块儿要测公式,我先撤了!你们......慢慢治啊!”
他冲叶棠挤眉弄眼一番,飞快地溜走了,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医务室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冰袋融化滴水的声音。
邹衔枝低着头,能感觉到叶棠的呼吸轻轻拂过自己的发顶。
“你到底是谁?”叶棠突然开口,声音低沉。
邹衔枝心跳漏了一拍:“我、我叫邹衔枝......”
“我不是问这个。”叶棠放下冰袋,直视邹衔枝的眼睛,“你为什么会有……我的画像?而且……”
就在这时,医务室的门再次被推开,校医拎着午饭走了进来。
“哎哟,这又是怎么了?”校医看见病床上的邹衔枝,立刻放下饭盒走过来检查,“额头肿这么高?被什么打的?”
“排球。”叶棠退后一步,表情恢复了平常的冷淡,“老师,他可能需要休息一下。”
校医仔细检查了邹衔枝的伤势,点点头:“躺一会儿吧。是不是又是孙正洋这小子,天天不是他来,就是他送人来,你们打排球还是要注意安全。”
“知道了老师,我跟他说。”
“行了,回去上课吧,这里交给我。”
叶棠站着没动,目光仍锁定在邹衔枝身上。
后者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病床边的被单。
“叶棠。”校医奇怪地看着他,“还有事?”
“......没有。”叶棠最终转身走向门口,在关门的一瞬间,他听见邹衔枝极轻地说了一句:
“谢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