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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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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色摩托的速度被调在市区限速以下,跑的比旁边穿黄色骑手服的外卖小哥还慢。
夜色如墨,江寻曜载着程唯似一颗黄色流星缓缓驰向这个城市喧嚣的心脏。
九点半不到,这一抹黄停在了一家大型连锁超市的地下停车场。程唯很喜欢和亲近之人逛超市的感觉,总觉得这是他能想到为数不多的简单幸福时刻。
苏言养尊处优惯了,对高端商场里的店面如数家珍,却从不愿踏入生活气息十足的超市。程云飞更是一头扎在利益人情往来中,家中采购等事自有佣人去做。于是这个家里愿意陪他逛超市的,竟只有这个与他并无血缘关系的弟弟。
超市里很热闹,放眼望去,有一家三口、情侣、成群结队的学生和老夫老妻,这里浓缩了许多关系和许多相处模式,大家在这一方小天地获得片刻安逸。
江寻曜去推购物车,程唯看见超市天花板的灯光倾泻而下,照亮对方左脸。恍惚之间,他忘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要仰视这个弟弟。
“哥,看那边。”
思绪回笼,程唯顺着江寻曜戏谑的表情看向自己后方。
是一家三口,小女孩看着只有三岁,穿着碎花裙。她爸爸把她抱起来小心放进购物车里坐好,妈妈教她两只手扶稳,然后夫妻俩推着孩子进超市了。
程唯好像突然知道江寻曜什么意思了,当他回头,果不其然。
“哥,你要不要也坐购物车里?我抱你进去。”江寻曜弯腰撑在购物车上方,眼角弯弯,姿态慵懒地抛出一个程唯压根不想回答的问题。
他转身就向超市入口走去,还没走到感应门,却猝不及防被购物车前端抵住大腿,失去平衡向后倒去。
片刻之间,程唯意外跌入购物车之中。脑袋不受控制后仰时,落入一只温热的掌心——江寻曜及时托住了他的头,以免后脑勺遭受无妄之灾。
程唯也在这一瞬,看清了江寻曜瞳孔里的几颗碎星。
手忙脚乱想要从购物车里出来时,程唯却发现这个角度十分不好受力,眼看着江寻曜插兜站一旁没有搭把手的打算,程唯难得有些孩子气地踢了对方一脚。
于是江寻曜略带惋惜地将人从购物车里解救出来,其间不少人往他们这里看。
“真不要我推吗哥哥?”
程唯不再看他,夺过推车快步向超市内走去。
二人逛到奶制品区,江寻曜又闹着程唯报他“将哥哥从购物车中解救出”之恩,要程唯买箱草莓牛奶作为奖励。
程唯心下一暖,有人把和他有关的一点小事看得如此重要。
可惜上天总吝啬于把凡人享有简单幸福的时间延长,在二人认真讨论酸奶买黄桃味还是红枣味时,程云飞一个电话打到了程唯手机上。
“小唯,怎么早上出去了到现在都没回?晚上也不回来住吗?”
“跟小曜在一块儿,今日无事,过来看看弟弟。晚上也不回去住了,住在小曜这里,明天吃午饭时候回。”
平常程云飞并不怎么关心程唯的行踪,会突然打这个电话,程唯猜想是家里有人又搞小动作了。
“这样啊,那明天把弟弟也带回来吃饭,小曜也有段时间没回来了。”
接着程云飞话锋一转。
“小唯,牛奶嘛,哪个味道不是喝呢?不一定要草莓味,平常别跟你马阿姨较真,她容易想太多。还有啊,你平常那么关心小曜,也可以分一点注意力给小舟对不对?都是你弟弟,小舟也很关心你的。”
听到这里程唯是真的气笑了,他控制着自己没有笑出声,自嘲地想,马荣华的手段还是十年如一日的上不了台面,令人招笑,偏偏程云飞吃这一套。
程唯心里大概有数,估计是早上程舟处理了牛奶的事,惹得亲妈不高兴了,给程云飞告小状的时候还不忘提一提自己儿子,顺道踩他一脚厚此薄彼。
也不知道名正言顺婚生子在自己家还要为了小三口味让步的事儿传到外人耳朵里,程云飞极其看中的面子会不会跌到地上。
还没想好怎么敷衍亲爹,手机就被江寻曜接了过去:“爸,要是马姨不喜欢草莓味,那下次改成两瓶榴莲味吧,我听牛奶局那边说这是新口味,卖得很火呢。”
程家上下都知道,马荣华不能接受和榴莲相关的一切事物,是闻一口都会吐出来的程度。
“是小曜呀,说来也是你马姨小题大做,牛奶什么味道换着来不就好了非要管这么多。别管她,你明天记得跟你哥一起回家吃饭,爸也有段时间没见你了呢。”
应付完这通电话,江寻曜狠狠翻了个白眼:“住太久都忘了自己是鸠占鹊巢,不爱喝草莓味就别喝。”
“你怎么想?”
江寻曜知道程唯问的是明天中午回家吃饭的事。
“回去呗,也确实有段时间没回去了,我看马荣华也挺想我的,带俩榴莲回去孝敬她。”
程唯不置可否,只笑问江寻曜亲生父母在程云飞那里究竟是什么高大伟岸的形象,以至于这个偏心眼子爹对江寻曜异常地好脾气。
“不知道啊,那会儿我才几岁。”
逛超市的好心情被家里那点破事儿搅的一干二净,没在超市多停留,带着为数不多的战利品,黄色流星扬长而去。
江寻曜在外面租的房子是两室一厅,特意给程唯的偶尔借住留了位置。
房间装修是偏温暖风,和江寻曜赛车时凛冽的帅气不同。地方不大,但到处都是生活痕迹,属于年轻男人的气息包裹着不大的房子,让程唯久违地感受到了安心,这是程家别墅给不了的。
把果蔬牛奶分门别类放进冰箱,江寻曜拎着一瓶草莓牛奶走到沙发边,程唯伸手却没拿到。
江寻曜把牛奶瓶包裹在双手之中:“超市冰柜里拿的,等会儿,等我捂暖点。”
程唯漫不经心点头,他在这间房子里留了几件居家服,翻出一套印满斑点狗的,准备去洗澡。
这套睡衣是江寻曜买的,借口尺码买小了给程唯穿,程唯却总觉得对方是故意的。
看着哥哥收拾睡衣,江寻曜好似想到了什么。
“哥,咱俩也养只狗吧,养在我这儿,你常来看看。”
江寻曜有些懊恼,最后一句其实不该说,显得自己司马昭之心。
程唯愣了会,只道:“以后再养吧,过阵子你实习忙起来了,我又不经常过来,等你工作稳定了再养,对狗比较好。”
心底那片乌云彻底一扫而空,程唯看见江寻曜眼角又弯了起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你要陪我去狗舍挑狗!”
“知道了,你都说了是咱俩养的,我当然会参与全程。”
屋子里渐渐归于安静,只剩一缕草莓牛奶的香甜 ,顺着窗户逃跑,消散在这片夜色中。
第二天,许是睡得踏实的缘故,程唯起的比平时晚。去洗漱的时候,他闻到了早餐的香气,江寻曜已经起床,在厨房准备早餐。
离开程家独自在外居住后,江寻曜的厨艺有了质的飞跃,养活自己绝对够了。程唯明令禁止他高频率点外卖,于是刚搬出来那段时间,江寻曜对厨艺的学习很是上心,到现在,做几个家常菜甚至大菜已经不在话下。
早餐是三明治,江寻曜贴心地给他哥那份加了个新鲜出锅的溏心蛋。
磨磨蹭蹭到十一点半,二人才收拾东西,打车回程家。不过路上江寻曜让司机在一家水果店门口靠边停里面,自己进去买了个完整的榴莲。
看见他手上提着什么的那一刻,程唯的表情变得不太自然。
“你真要买榴莲回去?”
“当然,全家就她一个不吃榴莲,干嘛都惯着她?这也是给她提个醒,省得她一天到晚闲的没事干就知道找茬。”
今天是阴天,程宅大门口的树下积了许多叶子,程唯走过,不停作响。江寻曜提着个大榴莲跟在他身边,淡然走进家门。
饭桌上,一桌六人各怀心事,但只有马荣华的不满是写在了脸上。她频频看向不远处茶几上那个孤零零的榴莲,总觉得自己被一个小辈一巴掌打在了脸上,怒从中来。却见程云飞根本没有要为她说两句的样子,便也忍着没有发作。
程云飞坐在主位,先是例行关心了一下几个儿子的近况,然后安排了江寻曜的实习岗位,是部门经理,只比程舟低一级,而程舟已经学着打理公司有挺长一段时间了。
这下子马荣华忍不住了,不顾程舟在饭桌下的暗示,张嘴就是反对。
“这恐怕不合适吧?只是实习而已,就做到了部门经理,员工私下肯定要说闲话的呀!小江也才刚大学毕业,以后有的是时间是机会,这会儿稳一点才好。”
马荣华还没有蠢到说自己儿子全职在公司做了这么久还没高升,只一个劲儿把话题往江寻曜身上引,刻意喊得小江,想提醒程云飞这可不是他亲生儿子。
她怕外面的人说程云飞重视江寻曜超过程舟,也怕江寻曜真的来跟程舟夺权。
但她的算盘还是落空了。
“我倒要看看谁敢说我儿子的闲话!小曜有本事,根本不需要从基层开始锻炼。你天天就知道吃喝玩乐,现在还管起公司的事来了?说到这个我就要提醒你,跟那些个富太太打麻将别打到家里来,吵得要死!小唯本来身体就不好,你这样吵他怎么能好好休息?”
目的没达成还被丈夫骂了一顿,马荣华忍着一肚子不满,但也只能答应下来。
程唯则是心里暗笑,程云飞这会儿倒是拎得清,装起慈父来了。
程舟恰到好处地开口:“父亲自有考量,小弟刚上手,有哪里不太熟悉的地方可以问我。”
一顿饭吃下来,只有苏言在专注吃饭。等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停筷子的时候,她招手把厨房的芸阿姨叫来。
“大家都吃好了,人也齐,去把桌上的榴莲处理一下端上来当饭后水果吧。”
面对这样明目张胆的针对,马荣华起身愤然离席,把楼梯踩得咚咚作响。
程云飞倒也没说什么,默认了苏言的提议。程舟看着母亲生气的背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还是留下来和大家一起吃榴莲。
母子俩总要有一个明事理的。
饭桌上,江寻曜对着坐他对面的程唯飞快地眨了眨眼,以庆祝这场草莓牛奶战役大获全胜。
而程唯看着他 ,忽然想起自己为什么喜欢黄色。
小时候,动画片里和儿童绘本里的星星都是黄色的。无数个孤单的,不理解大人们种种行为的时刻,是窗外夜幕里无数细碎的黄色,陪程唯度过。
再后来,一个穿着小狗印花黄色T恤的小孩,被带到他面前,成为了他印象中第一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