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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意外的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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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喜欢女生吗?!我以为你和齐勒莫格姐姐……”小鹅七也很惊讶:“她走后,你也没再谈过恋爱……”
“我们是百分百的、单纯的朋友。我的性取向是男性。”何追云哭笑不得:“她还在的时候我也没谈过恋爱啊,我就是单纯没有这个想法而已。”
“那你现在的结婚对象……?”
何追云苦笑着叹了口气:“其实我们没有领证,我现在也不确定还要不要把这个婚礼进行下去了。”
接着她简明扼要地讲述了事情的原委:在齐勒莫格去世后,她深陷在好友自杀的阴影中痛苦不已,懊悔自己为什么没能跟齐勒莫格好好聊聊。
直到齐勒莫格的死亡另有隐情的说法在霍林郭勒甚嚣尘上,据说齐勒莫格去世前她父亲本在接受审查,但她刚一出事,他突然就被提拔到了更高的位置。
齐勒莫格的父亲也曾在霍林郭勒就职过,认识的人都说他是个为人随和、清正廉直的好人,没有人相信他会为了升职而对自己的骨肉痛下杀手,大家更愿意相信是他的政敌在暗处迫害了齐勒莫格。
这种说法虽是传言,但确确实实拯救了何追云。她开始坚定地沿着这条路探查起来,一查就是十多个年头。
随着她手上掌握的消息越来越多,她也越来越相信齐勒莫格的死另有蹊跷。
齐勒莫格那晚在可汗山坡上说她被诊断出必将病发的精神病症。这个诊断是谁下的?为什么这么笃定?那个人又对齐勒莫格说了什么?能让一个抑郁状态的人写下只有一句话的遗书?
一个月前,家里给她介绍了一个男人。
她本想应付过去,但在吃饭的时候,她得知他是齐勒莫格父亲当年在霍林郭勒就职时秘书的儿子。
何追云压制住脸上的激动,开始跟这个男人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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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鹅七急切地追问:“所以你只是利用他对吧,姐?”
何追云说:“其实我也不确定。他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我要他找的资料也都帮我找到了。而且单论条件来说,他还是挺不错的一个人,家境也……”
枚澜突然开口问:“所以你爱他吗?”
何追云顿了顿,嗤笑了一声:“都到这个岁数了,还讲什么爱不爱的,也太不现实了。”
“为什么不?”枚澜倒是头一次有些咄咄逼人地追问道:“没有爱的话,怎么能忍受和另一个人的生命长久地绑定在一起呢,直到死亡?”
何追云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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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在酒店的迎宾室见到了齐勒莫格的父亲。
他递给何追云一个厚厚的红包,何追云并没有接。
当他开始讲述的时候,枚澜望着窗外的一颗银杏树发呆。对于何追云急切想要得到的真相,她反倒显得有些不上心。
枚澜漫无目的地想:现在是九月的清晨,马上就要到齐勒莫格尸体被发现的时间了。
在她回忆起齐勒莫格与她的最后一面之前,她先回想起了她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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枚澜从小就觉得世界上没有人喜欢自己。
父母不喜欢自己,他们显然也并不爱彼此,总是没日没夜的吵架、摔东西。
朋友也不喜欢她。每次一旦能找到另一个人,就不会再来找她一起玩。
实在是乏味可陈又日复一日的人生啊。枚澜觉得自己的状态就好像:带着莫名的恨意平庸着,日复一日。
直到齐勒莫格来到岫岩。
齐勒莫格说喜欢她。枚澜不傻,她知道齐勒莫格八成是在拿自己寻开心。
像齐勒莫格这样的人,大概不会喜欢一个“人”吧?她真的还会有人类的情感吗?所谓的爱恨嗔痴对她来说大概都是束缚。
但是枚澜觉得在某种意义上,这场恋爱也也很公平。
只要不在齐勒莫格面前展示自己的恨与不堪就行了。
她想展示给齐勒莫格的是冷静的、无所谓的、云淡风轻的自己。
要是在大街上被爸妈教训的时候,偏偏就那么不合时宜地齐勒莫格看见了。
成年人难道是不讲脸面的生物吗,为什么他们在大街上相遇要吵架呢?明明是那么丢脸的事情,他们却好像在表演一样投入。围观的越多,他们反而越起劲。
要是没走这条路回家就好了。
被父母发现后,这俩人反倒默契地将矛头一齐对准自己。愤怒的辱骂全部被发泄在枚澜身上。
枚澜听着他们重复着“白眼狼”“下贱骨头”的咒骂,眼睛一眨不眨地人群外的齐勒莫格。
她心里一片悲凉。
就在这时候,眼里的少女突然向她奔跑而来。
奔跑而来,越来越快。直接在人群中冲撞出一条路,在惊呼声中,枚澜感觉自己的手被齐勒莫格紧紧攥住,紧接着,她被带着奔跑了起来。
这一刻,她想起她幻想过的、骑着马的齐勒莫格。枚澜觉得这一刻的齐勒莫格好像变成了一匹小马,带着她跑出群山的围困。
她们越跑越快,踏风而起,将山林远远地抛在脚下。
那天奔跑时的凉风、晚霞、齐勒莫格滚烫的掌心,她都还记得。
齐勒莫格把枚澜带回旅店后,告诉她的故事,她也都还记得。
为了安慰她,齐勒莫格选择将自己的王室和盘托出。
“我妈妈在我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因为心脏病去世了。在离开之前,她在疗养院因为精神疾病修养了很长时间。”
“爸爸很爱妈妈,妈妈告诉他自己有家族性精神病史,但他们还是结婚了。”
“他们侥幸地想,也许会有一个健康的孩子”。
“但是命运跟他们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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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要亮了,一片墨水抹开的蓝色。
迎宾室中,齐勒莫格的父亲点燃了一支香烟。
“我和齐勒莫格的妈妈在首都的大学认识彼此,发现我们是老乡,由此一见如故。
她妈妈说她们家从草原搬走很多年,但还对草原怀揣着深厚的感情。大概也是这个缘故,之后我登门拜访她的家人也尤为顺利,我们很快就谈婚论嫁了。
她妈妈告诉我,她们家族有精神病史,希望我能慎重考虑。当时我甚至没有犹豫过,因为我真的太爱她了。我想,能跟她在一起一天,都是我余生最大的幸福。
那时候交通不是很便利,我希望能通过快速求婚向她妈妈证明我对她的爱意,于是跟家里写了一封信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后,就在首都领证结婚了。
很快我们就拥有了一个孩子。关于这个孩子是否要留下,这一次我们犹豫了许久,但还是难以抗拒成为父母的幸福,决定将她生下来。
我们给孩子起名叫齐勒莫格。
孩子满月后,我也正好有一个调动的机会,回到家乡。于是我们一家第一次一起回到了草原。没想到,一个惊天的痛苦等待着我们。
我的母亲在第一次见到齐勒莫格妈妈后犹豫许久,然后将我拉到一旁,试探着问我她父亲的名字。
得到了我肯定的答复后,我的母亲绝望的捂住了脸,痛哭起来。
齐勒莫格妈妈的父亲竟然是我母亲的亲弟弟!
她说她明明记得她弟弟在天津工作,如今想来,也许是工作调动,忘记告知。
但是这样一来,我与齐勒莫格母亲就成了亲表兄妹。我们的孩子,也成了近亲结婚的孩子!
母亲忙问我孩子是否有问题,好在孩子非常健康。我想起齐勒莫格妈妈的家族性精神病史,决定暂时不能让她得知这个消息。我以为只要孩子没有问题,就万事大吉了。如今想来,真是错上加错。
在那之后,我一直担心孩子会不会有问题。但是齐勒莫格开始展现出让我担忧的天赋,好像她从能说话开始,能读书写字就是转眼间的事。我意识到,这个孩子或许是个天才。
我和她的母亲带她去权威的机构测试了智商,数值远远超出我们的预料。齐勒莫格的母亲很高兴,我却心慌不已。
我的女儿太聪明了,她聪明在各个领域。如果她想,她甚至可以让每一个和她接触的人都喜欢她。她好像看见人的第一眼就能将任何一个人看透。齐勒莫格出乎意料的在我的工作上给我带来了很多宣传和帮助,我要调任回首都的消息频频传来。我也在想,或许真的是我们想多了,我的女儿天降奇才,这难道不是老天给我的礼物吗?
放下心中的芥蒂后,我也不再束缚我的手脚。我一路升职、非常顺利。直到离我想要的位置只剩最后一步。
那是齐勒莫格九岁的时候。有人将我刻意隐藏的身世告知了齐勒莫格的母亲。她难以接受,精神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只能住院修养。又过了没多久,她在疗养院突发心脏病去世了。
我知道是谁把消息传递到她手上,发誓要报仇。但就在这时,也许是感念我丧妻之痛,我一直难以突破的位置反倒被上面的人轻飘飘送到了我的手上。就好像一个可怜的施舍。我必须马上到首都上任,而我也打算继续向上爬,誓要为我的妻子报仇。
我带着齐勒莫格离开了这个伤心地。在首都我带着齐勒莫格再一次做了详细的检查。祸不单行,医生在综合考虑了齐勒莫格的情况后,告诉我,需要做好我的女儿活不过十年的准备。
医生说近亲结婚与家族性遗传病注定了齐勒莫格会有基因病,十年还是幸运的情况。不幸的话,意外也许就在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