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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侦破 ...
明亮灯火下,蝴蝶金簪静静躺着,鎏金缝隙里残留丝丝血迹,若不仔细查看,只会当是暗处的一点污垢。
“皇后之物。”赫连烬认得,阿楚陪他歇在紫宸殿那日所戴。
崔承道:“娘娘迫不得已出手伤人,恐怕遇到了什么危机。”
赫连烬的声音阴沉可怖,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何人之血。”
“奴不知。”崔承感觉周遭冷的吓人,“娘娘自昨夜回宫时便闷闷不乐,夜深后唤小莲催热水数次,听说......”
“听说什么?”
“听说娘娘沐浴许久,像是沾了什么脏东西。”崔承的声音越来越小。
娘娘自陛下寝殿离开,还能沾了何物?
沾了陛下!
但这只是反常之事,如实禀报罢了,或许与这枚簪子不相干。
崔承赶紧继续道:“沐浴后娘娘安寝前心事重重,几度欲言又止,初睡时多呓语。”
赫连烬不语,等崔承自己说下去。
“呓语着......”崔承觑了一眼陛下神色,发现他背对着自己,他更拿不定主意了,支支吾吾。
“说。”声音听着平静。
“呓语着回家之类的话。”
有夜风幽幽穿过大殿,呜咽着奔走。
崔承有点结巴,脑子里飞速编着好话,“奴想着,应当是娘娘受了旁人的欺负,委屈了才这般想,陛下待娘娘珍重,娘娘心里定知晓。”
不然怎么会放着皇后之位不要,说什么回家去之类的话?
普天之下,哪一块不是陛下的地盘?
就连这两年才打下来的罘南、蒙夷、康台也都臣服于陛下。
皇后娘娘能回哪去?!
“传魏杉。”
赫连烬按了按额头又道,“滚出去,换薛桂端药来。”
崔承心中悲戚,想到薛桂这些日子与魏杉搅在一处,将陛下哄得神魂颠倒,气不打一处来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好哎了一声连忙滚了出去。
魏杉扬着下巴入了紫宸殿。
薛桂在外头捧着药跪在一旁等传召,崔承凑近了低声道:“浑小子,这些日子与魏杉都做些什么勾当!”
“哪来什么勾当,师父这话从何说起?”
“别以为我不知你悄悄的在做些什么,说!身上的药味是哪来的?”
薛桂忽然一笑,“师父您老人家管得忒宽。”
“别怪我没劝你,魏杉此人阴险,娘娘是陛下心尖上的人,陛下英明神武不是好糊弄的,你提着脑袋帮魏杉做事,且看有没有命消受他给你的好处!”
薛桂不搭话,只恭恭敬敬捧药跪着。
崔承说不通,长叹一声要走,忽然身后薛桂开口道:“你伺候陛下十九年,可曾得过陛下信任?你胆小怕事瞻前顾后,这辈子也只配哆哆嗦嗦做尽伺候人的事。”
崔承回头,冷笑一声,“我当是养了个温顺的兔子,没成想养出条鬣狗。身在其位谋其职,我本分伺候陛下,再无他求。”
“你昨夜冲撞了娘娘,真当我不知么?”
薛桂不语。
“我不曾将你揭发,是想着你我多年情分,可你深陷其中不听规劝,今后就休怪我无情了。”
只有夜风回应,崔承摇摇头,转身离去,背影萧索。
大殿内,魏杉直身跪着。
“道人曾说,游魂入体,难免动荡有损。”
魏杉轻捏胡须,娓娓道来,“听闻昨夜娘娘突发急症,不知现下安好否?”
赫连烬斜靠在太师椅内,语气听不出情绪,“不曾。”
“游魂动荡损人身体,若不及时稳固魂魄,恐怕娘娘命不久矣。”
“可有暂缓之法?”
魏杉跪拜,起身取来符箓呈上,“贫道早算得娘娘今夜凶险,特备此物献给陛下。”
符箓上尽是张牙舞爪的篆文,赫连烬扫了一眼。
“将此符箓燃后置于黄酒中叫娘娘服下,一个时辰内莫要旁人近身,此间惊险便尽数消了。”
赫连烬似笑非笑,不曾接过也不曾挥退,只盯着魏杉。
魏杉与那冰冷的眼神对上,手上抖了一下,连忙垂下头上前,将符箓置于桌案上。
“朕得皇后,魏道人有大功劳,朕要赏你。”
魏杉推拒,“贫道不敢受。”
大殿内相谈甚欢,是以魏杉走出大殿时嘴角勾了笑。
薛桂看了他一眼,埋头往殿内走去。
皇帝不曾抬眼看他。
一刻钟后才从奏折上移开视线,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薛桂,“端来。”
药碗被恭恭敬敬放于桌案上,碗旁是那张明黄色符箓。
黑色药汁浓稠,气味苦涩,薛桂端了这许久,被呛得鼻间阵阵发痛。
不知皇帝这些年病情如何,听闻他悼念亡妻到了癫狂的地步,每每头痛欲裂便要饮下一碗苦药。
薛桂心中啧啧两声。
疯了才好,疯子才好控制。
正想着,赫连烬伸手,却不是喝药,而是取了碗边符箓。
他将纸片置于烛火下,旺盛燃烧的符箓冒着蓝绿色幽光,映在他眼睛里,阴森可怖。
薛桂呼吸一滞。
火焰窜起又落下,最终只剩下一串黏连着的灰烬,被扔入药碗中,很快便和黑糊糊的药汁融为一体。
“喝。”
薛桂被这一声吓得后退一步,不可置信抬起头,看见皇帝正睨着自己。
“奴,奴不敢!”
赫连烬起身,语气轻松,像是在与人谈论天气,“朕赏你。”
薛桂肝胆俱裂,连连后退,直到再无退路。
赫连烬端着药步步逼近,居高临下看着跌坐在地抖作一团涕泗横流的薛桂。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团烂肉。
薛桂被扯住头发,被迫着仰起头,紧接着一碗浓苦药汁灌入喉咙,口鼻呛了几下,却连咳嗽的机会都没有,他被赫连烬甩开,结结实实砸在了墙壁上。
这一下砸的,他将口中药汁不慎咽下,干呕却不得吐出任何东西。
不能喝!不能喝!
但是已经太晚了,薛桂腹中灼烫,一阵阵剧痛如惊涛拍岸。
他连起身的力气都没了,手指蜷曲腿脚僵直,身体扭曲在地上,挣扎着仰起头看向那个高大的男人。
皇帝威然立在一旁,正慢条斯理擦着手指。
是方才扯他发冠的那一只手。
赫连烬看着眼前人惨状,面色淡淡,眼中寒芒若隐若现,他将巾帕随手扔在薛桂面前,狞笑着道:“急什么?要一个时辰才能死透。”
薛桂喉间嗬嗬作响,却说不出话,他的眼神淬了毒一般狠狠瞪向男人。
皇帝非但不恼,还快意朗声笑起来,只是那笑太邪,就连薛桂这种将死之人都觉得胆寒。
“朕留你们几天好活,是拿不准皇后性命在不在你们手上。”
薛桂的鼻腔开始流血。
他早就说过魏杉太心急!
先是不将云济楚放在眼里,以为三言两语就能将人吓住。
后是急着杀云济楚,叫皇帝抓住破绽!
这些日子装神弄鬼,本将皇帝唬住,以为云济楚的魂魄肉身皆受魏杉控制。
皇帝太敏锐,魏杉一旦显露杀意,定会被察觉!
若是能控制,哪里还需狗急跳墙借他人之手!
薛桂悔恨,若是能劝住魏杉,徐徐图之,将来大业可成!
赫连烬踱步,衣袍在擦在金砖上,静夜里发出细微响声。
可惜薛桂已经听不清了,因为他的耳朵开始流血。
“朕绝不会拿皇后冒险。”
薛桂听清了这句话。
是啊,在确认魏杉装神弄鬼前,皇帝沉默观察,就连崔承都不曾察觉一二,只以为皇帝被他们二人哄得团团转。
在确认后......
好疼,太疼了......浑身上下像被虫蚁分食,五脏六腑烧得滚烫。
可偏偏他发不出任何声响,想求助、求饶都不成,若是无人在旁,或许都以为他死得安详。
薛桂的手指扣着金砖,生生将指甲折断露出渗血的肉,他几乎要将牙齿咬碎。
皇帝究竟是怎么知道的这符箓有毒!
魏杉啊魏杉,吾身死,尔死期将至矣!
赫连烬缓缓踱了几步,似乎想起什么,饶有兴致道:“你可知,朕的皇后,当真回来了。”
什么?
薛桂疼得压根没有余力思考,他看着皇帝那张脸,称得上妖冶的相貌此刻露出畅意之情。
“她回来了。”赫连烬不再看薛桂,喃喃自语,“并非游魂入体”
“更不受歪门邪道所控。”
“她......完完整整地回来了。”
薛桂嘴角开始流血,血液蔓延在金砖上,倒影出皇帝几乎癫狂的神色。
那云济楚不是像云林儿一般,是个冒牌货吗?
赫连烬身形摇晃一下,按了按额角,邪笑着走上台阶,将一柄宝剑出鞘。
他提着剑缓缓走来,剑刃擦在金砖上,这回薛桂听得清清楚楚。
太刺耳了......
“你们休想把朕与阿楚分开。”
“阿楚......只能......”赫连烬说话断断续续。
薛桂用尽浑身力气往一边挪,却只能僵直在原地看着皇帝一步步走近。
皇帝说着些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将剑刃刺入他的腿、胳膊......除了要害的所有位置。
剑刃在肉里扭转,刮过黏连着皮肉的骨头。
太疼了,太疼了!!!
薛桂几度昏死过去又被疼醒。
求死,求死,求求了给个痛快!
薛桂内心呼啸,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帝发疯。
可若说他发疯,却剑剑刺得准确无误,叫薛桂吊着一口气感受毒药的痛苦。
薛桂绝望,忽然想到崔承那句:娘娘是陛下心尖上的人,陛下不是好糊弄的。
他此刻惨状便是他与魏杉敲定好要用在云济楚身上的。
皇帝这是在后怕。
他越痛苦,皇帝越后怕,越愤恨。
薛桂绝望地想着。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薛桂感受到一片漆黑笼罩过来,他身下的血像一片汪洋,血流尽了,他的毒也刚好发完了。
薛桂断气。
丑时。
崔承老泪纵横,跪在紫宸殿内擦洗血迹。
他扔下抹布走至薛桂尸体旁,那已经算不得尸体了,分明是一摊烂肉。
崔承不敢看,狠狠踹了一几脚抹着泪,“叫你不听话!叫你不听话!你鬼迷了心窍啊你!!”
“呜呜呜......”
哭累了,他又拾起抹布跪在地上擦洗。
半晌过后,崔承将自己拾掇妥当,捧着寝衣走至屏风后。
陛下正泡在浴桶里,清爽茶香氤氲,他闭目养神,昏黄灯火下容貌昳丽,宽阔胸膛半露出水面。
水汽蒸腾,他姿容皎洁温雅,论谁也无法相信,方才那一摊出自他手。
“处理好了。”他陈述。
崔承扑通一声跪地,“奴......该死。”
皇帝轻笑,“你确实该死。”
才止住的眼泪此刻又流了出来,崔承叩首,“奴,奴......”
他不知该从何说起,是说知情不报令娘娘陷入险境。
还是说求陛下看在这些年他侍奉左右的份上饶他一命?
“你虽该死,却有福气。”赫连烬睁开眼扫他一眼,“皇后看重你,无论从前在王府还是如今宫中,皇后待你不同旁的宫人。”
“朕不杀你。”
“只因朕不想皇后惊惧伤心。”
“去罢。”
崔承一时间道不出感激的废话,生怕帝王反悔,连忙放下寝衣跑出紫宸殿。
他朝着偏殿的方向拜了又拜,仰头望着天上一轮圆月,忽觉那月亮渗出血来,连忙擦了擦脸垂头离开。
丑时末。
巍然皇宫拢在皎皎月色下,静谧森然。
云济楚怀里抱着小老虎布偶沉沉睡着。
忽然,小老虎被抽走,不等她伸手去找,便被握住腰肢锁进一个宽阔的怀抱,肌肤相贴,男人浑厚的气息瞬间将她包围。
迷迷糊糊,云济楚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伸出手推了推,“别闹——”
不等她说完,唇瓣便被轻柔吻住,摩挲舔舐,舌尖相抵又交缠,温柔又含蓄,云济楚被惹得浑身燥热,忍不住溢出几声低吟。
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扯男人的衣襟和腰带,可她半睡半醒着,根本摸索不到。
男人握住她的手,放在腰带一端,然后唇上继续加深,姿势也逐渐从侧躺着变成上下交叠。
云济楚意乱情迷。
这是做梦吧,和几年前的一模一样。
她扯开男人的腰带,将手搭在他腰间。
腿上滚烫一片,云济楚呼吸急促,又搂住男人的脖子,轻柔亲吻渐渐变为急躁啃咬。
“嗯......”
男人似乎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鼓励,松开她的唇,一路往下咬开她的裙带。
珠白衣裙与玄色寝衣垂坠在地上,混杂在一处,不分你我。
危险蹭近,云济楚吃痛惊呼,睡意瞬间消散,她睁开眼。
“陛下?”
“啊——”
云济楚连连退开,这才发现他们二人坦诚相见,她扯过薄被盖在身上,胸脯起伏不定。
赫连烬似乎从昏沉的状态清醒过来,眼神骤然清明。
“阿楚不愿。”
又是陈述句。
云济楚的身前还有方才赫连烬留下的点点湿意,她悄悄用薄被擦了,脑子里乱成一团,“我......臣妾,臣妾......”
没等她说完,赫连烬已开始穿衣。
他沉默着穿好,并未离开,而是俯身上前,将云济楚捞起放回床榻里侧,然后隔着薄被抱住她躺好。
赫连烬吻着她发顶,声音柔柔,“别怕。”
这是一起睡素的?
云济楚心中稍稍安定,悄悄舒了一口气。
忽然想起方才赫连烬穿衣时,胸口似乎有一道伤痕,对着月光看不真切,只觉那伤口深深,还未痊愈。
这些天生病太过消耗,是以就算心中杂乱,也无心再想,再加之赫连烬身上的干净茶香气叫人舒缓,她几息后便睡着了。
怀中之人蹙起的眉放松下来,身体也慢慢变得柔软,他体内的燥热与冲动慢慢压制。
赫连烬撑起手臂,久久看着她。
浅缓的呼吸像温柔潮水,冲洗他罪恶之身,救他于业障轮回。
腥臭血气溃退,只留下一身恬淡香味。
不知过了多久,赫连烬俯身,将左耳隔着薄被贴至云济楚胸前。
鲜活的心跳像一下下劈开他魔障的斧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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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侦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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