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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老师只是太热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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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砚书头顶着墙一顿一顿地祈祷。
刚才最后一节课上到半截,爸爸终于撑不住打电话过来,用的是他没有备注的号码,挂掉没有接,收到了一条“不孝子!”的短信。
操,魏砚书已经没有力气叹气了,回复:“在上课”
爸爸果然没有再为难他,只是准时在12点打下课铃时打过来电话。
历史老师拖了一会儿堂,同桌说:“同学能打开门吗?外卖等着呢帮个忙。”
魏砚书一愣,气愤地想骂“滚”和算了算了都同学的情绪一交叉,一时间没选出来该干什么。
“你…”
这时候历史老师走了,同桌白了一眼,打开门就跑。
魏砚书手划着电话,随大流出去,走到人稍微少点儿的地方打开免提放在耳朵边。
“…你到底想干什么!!!”
震得魏砚书一激灵,跑出去的魂立马回来了,木着脸说:“不知道。”
出成绩后的一个月里,不只家里人问过这个问题。
他统一回复的都是不知道。
鹤烟问的稍微委婉一点儿,说,你怎么突然要去那儿?
那时候鹤烟来找他玩,十字路口红灯正好亮,骑电动车拐了一条人行道。
砖块铺得坑坑洼洼,魏砚书说个话都带颤音,回音飘二里地鹤烟还在喊:“啥啊??你说啥??!”
魏砚书静静地笑,“你看着点路!再拐的时候不要再上人行道了!”
中考成绩不高不低,他家属于小县城里拔高,离市区近一点儿,划片儿分稳上的高中妈妈爸爸瞧不上,给视频号刷到的高中招生办打电话想把他塞进一所分数线520分的高中。
差两分掏2万,候选名单上就有你孩子的名。
魏砚书抢过来手机强行挂断,说:“别相信这种东西行不行!”
爸爸大喊:“那你倒是让我省心点啊!考500出头你让我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每次都是怎么办!你们让我干什么我干什么,到头来还是问我怎么办!!”
暴压之下谁抱怨都能激起千层浪,妈妈在一旁很快红了眼框,哭着说:“我们操心都是因为爱你…”
爱,一吵架爱就出来了。
魏砚书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夺门而出,把爸爸说的滚出去了就别回来!的声音甩在身后。
他跑累了泄气蹲在路边,车辆来来往往,晕得幻视下一秒就有车往身上撞。
他给鹤烟发信息。
-你在吗?
-我有点儿烦,咱们能不能打个电话?
-不行也没事,抱歉。
鹤烟第二天才发消息,他偷过来平板玩了一个通宵,没有看到手机。
-怎么了?
-没事了。
魏砚书下午才回复。
昨天下午他漫无目的转了两个小时,他不想回去,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小县城哪家哪户一出门全是路,迷茫得跟看到成绩的那一天如出一辙。
同学群里炫耀考600分的多了去,学校名额有限,市重点加起来100个,他500多分的成绩只能排到210名。
分数线500上挑一挑是有不错的学校的,但离家近的实在是少,妈妈爸爸的要求是市重点可以接受离家远,不错的算了,差点儿的学校更别提,起码考了500多!跟三四百的平起平坐多丢人啊!
“所以上哪所?”魏砚书问。
“上上上!我怎么知道!你考出来的成绩,你的未来!一直问我??”爸爸一挥手不想理他。
魏砚书走,被他叫住,“光让我们看?你来啊!”
我来有用吗?魏砚书想,分数、学校资历简介、坐标、路边设施、住不住宿,会不会有额外的费用,他都考虑到了,说一个反驳一个,他闭嘴了,也不行。
妈妈爸爸致力于让他当背景板,为你未来志愿学校付出的努力不能看不见。
最后爸爸一摆手,下结论,“你真没用!”
室内灯开的最低档,昏昏暗暗睁开眼也什么都看不清。
魏砚书低着头,好累。
妈妈发过来信息,说是我们不好,对不起,爸爸消气了,你消气了吗?回来吧好不好,天快黑了,天气预报说要下雨,你在哪里,需不需要我们接你?
魏砚书看到消息时站到了一个十字路口,风吹得走不动。
天边的云黑了一片,缓缓地朝这边过来,确实有下雨的架势。
他导航走回家,大门没锁,推开吱吱呀呀,妈妈在客厅门外守着,不知道是一直在还是听到门响出来看。
爸爸没有睡,平板电脑的光还亮着,学校没一个对心事,鼠标划得刷刷响,叉叉点了一堆pass掉的。
室内灯还是那个样子,魏砚书站在门口,宁愿他自己不是魏砚书这个人。
“我来吧。”魏砚书说。
“早该你来!”
妈妈冲着爸爸喊:“别说话了!”
后半夜他在卧室看了一整夜,在纸上记下了好几个名字,490分500分520分划了三栏,环境好的不用住宿的学费没有那么高的标上小三角。
报志愿时家里人都没管,他第一志愿报的是坐公交车的一所,分数线500分,在市区。
爸爸上班回来提起来这件事,才知道魏砚书选的是这所。
“很远啊为什么要去?”
“已经是500分里最好的了。”
“你去这么远的,是不是早就想离我们远远的?”
“不是,我没有。”
志愿截止改不了,魏砚书只填了那一所,爸爸再狗急跳墙也无能为力——总不能真的不让去。
吵得也是翻天了。
妈妈爸爸大大小小事情干涉了那么久,最终结果仍然不如愿。
开学前十天才放魏砚书找小区租房子,行李收拾了几趟,终于赶在军训之后上学。
他对一切关于未来的回答都是不知道,好像魏砚书真的不是他本人。
魏砚书中午在学校过,李铁出门前警告他:“这次的事先放一放,以后再有什么事新账旧账一起算。”
底气十足。
魏砚书没力气再上赶着解释其实我没有——他快饿死了,任由李铁“放他一马”。
“马上到,请慢用!”
服务员端着盘子大老远开始喊,从这到那刚好喊完一句话,声调高高低低。
怀烁翘着二郎腿横着屏,准备玩另一个打怪小游戏。
三分钟速死,乖乖吃饭。
谢迎年一到空调屋就活过来了,吃米饭如喝汤,拖着碗底盖住脸,几筷子一碗饭。
二十分钟后擦嘴:“我吃饱了。”
“哦。”怀烁点了一下屏幕弹窗。于飞发来一条消息。
-下午几点到?
怀烁拨了视频电话过去,立在雪碧瓶身等待接通。
于飞开的最大声,突如其来的音乐铃在没几个人的教室里格外刺耳。
有人被吵醒快速地看了一眼于飞,于飞连忙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调到最小声才接,捂着嘴说:“打电话干什么?”
怀烁:“我在吃饭,打字不方便。”
“那你赶紧吃吧,我在教室无聊死了。”
“你带充电器了吗?”谢迎年插话。
于飞抬高手臂举过头顶,把充电线拉成直的,说:“正用着呢,看着了没。”
“吼,我带充电宝了,一会早点过去联机。”
“行,我更新一下。”
于飞聊得正欢,忽然听到前门有动静,门提前被于飞上了锁,外面不知道谁打不开,手把往里推得吭吭响。
“有情况有情况,”于飞快速地扭头看了一下门,贴着屏幕说,“再联系再联系。”
手机藏进他提前安排好的垃圾堆,歪着身子拔掉线团成一团塞进裤兜,站起来准备坐第一排看书。
魏砚书实在推不动,走后门进到教室,关上门时和坐在他座位的短头发打了一个照面。
“这个是我的位置。”魏砚书咬着嘴唇走过来说。
他拿到外卖先去厕所洗了把脸,上下左右来回搓搓搓揉揉揉,头发用水捏了两遍救不回来,菜快凉了跑得快了点就飞成了牛魔王,蓝色窗帘的光照得鼻尖红红的,嘴巴成了玫紫色。
于飞本来挺生气,紧张得忘记了是他手贱关的门,先发制人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被牛魔王一瞪,出来一句:“抱歉。”
然后起身蹲下去翻垃圾堆找手机,充电线头一搭一搭地敲着地上的乱七八糟,摸到后回瞪了一眼正在挤番茄酱的男生。
内心借着“我要去上厕所”的名义走出教室后门。
“喂?怀烁?”
怀烁看手机没扶稳,吧嗒再立起来时说:“咋了?没被收吗?”
“没,进来的是咱们班同学。”
谢迎年结完账过来催:“走吗?”
于飞走到楼道里说:“一个男的,那头发风再吹几下都成半个向日葵了。就这冲我凶个鬼。切。”
怀烁出门左转,疑惑地问:“嗯?他为什么要凶你?”
“哦,我不是以为老师来了吗,所以就近坐在第一排装样子,结果正好坐的是他位置。啥班啊一上午出两刺头。”
“哎,你知道牛逼人物为啥打架吗?”
“没问,只知道他叫魏砚书。”
“散伙吧,什么时候来?”
“来了,铁子在校门口。等会进去。”
查监控小队只有两个主任,金毛在监控室门口站着。
魏砚书说的四打一拍到了一半,漏出来两个人半边校服外套。另一个监控看到了金毛来说话之后的场面,那些喊话也一清二楚。
啥毛加起来够四个颜色。
教导主任把金毛叫过来,摘下眼镜掐眉头,“你们四坨屎熏了几个人,知不知道?”
金毛一脸无所谓,“我们怎么了?”
“行,跟你讲话是对牛弹琴,班主任通知你家长了,拿完书回家爱咋咋,别在校园里顶头金毛乱转。”
李铁收到消息先去保安室问了一圈,“上午是不是有一个高一新生,男的,蓝色外套,黑裤子,大概关门之后才来学校?”
其中一个保安点头。
“你知道他具体迟到多长时间吗?”
“半个小时左右。”
“好,好。”
“铁子走了。”
谢迎年喝了一口水说。
“还没死,再等会儿。”
怀烁在过关键关,主要考验手速,手机在手里跳成跳跳糖了,突然没电黑屏。
“我操?”
怀烁狠劲儿揉了几把头发,“我操。”
谢迎年嘎嘎乐,玩游戏玩成鹦鹉毛的,怀烁头一个。
“滚。”
他们一点三十到的班,人来了一小半,于飞在跟同桌聊天,抽空抬下头说:“李铁把口口艹带走了。幸好我回来后把前门打开了。”
“咱班谁叫口口艹??”谢迎年问。
“半个向日葵啊,”于飞说,“怀烁知道。”
“我□□不知道。”
“我打电话给你说的,我这列第一个男的,向日葵!坐人家位置了!那个。”
怀烁看了一眼最前面,反应过来,“人家几把叫魏砚书!”
“你滚,魏砚书不是牛逼人物的名字吗?”于飞说完恍然大悟,“一个人啊??”
“对啊,上午铁子让牛逼人物找个位置坐,魏砚书就坐的那儿。你没看见?”
“我到最后才回来,早忘他了。而且,铁子叫他的时候乐呵呵的,我就没往那里想。”
谢迎年说:“哟铁子还会笑呢。”
“傻叉吧你?”怀烁乐了。
魏砚书很想骂一句傻叉。
李铁带他到楼道右侧的办公室,里面就他两。李铁说:“监控结果出来了,你有没有伤到哪里?”
“没有。”
“那就行,魏砚书,老师一时冲动,不好意思了啊,我不瞒你说,你们开学互殴对我的影响很大,更别提可能是你单方面打别人,咱两今天才认识,不能因为你…”
李铁笑着点了一下空气,“是吧,我热心上头,话说得严重了些,但也确实在理。你懂得吧?”
“嗯。”
热心到眼瞎耳聋。
“况且,你确实迟到了,这个我问过保安室,证据确凿的。军训完正式上课迟到的话一个人扣我二十块钱。今天罚你站一上午也不算太冤。”
“嗯。”
话是这么说,但气怎么也喘不顺。
两人相对无言,李铁在五分钟内看了十几次表,到两点的时候和魏砚书一起出门。
去接水的同学快步走进班,集体责任感地咳咳几声,全班安静了一瞬,李铁趁着这个空隙走到讲台。
魏砚书跟着卡点到的学生四散开来。
谢迎年悄悄低着头说:“这也不像向日葵啊?”
怀烁无语了,三人里就谢迎年没见过魏砚书,提了一嘴长什么样子。
怀烁说不出来于飞不愿意说。
好不容易怀烁找到个形容词,于飞捣乱:“放屁。不是那样。”吧啦吧啦。
越抹越乱。
谢迎年:“什么玩意儿,说的是人吗?”
怀烁:“滚去自己看!”
不像向日葵,怀烁拿出来充电宝,“闭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