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摊牌与筹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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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祥将苏小晚轻轻放回值房的床榻上，动作依旧轻柔，但那份小心翼翼中却掺杂了前所未有的僵硬与疏离。狐裘滑落，露出她苍白如纸的脸庞和紧闭的双眼，方才后园那短暂爆发的锐利锋芒仿佛只是幻觉，只留下更深的脆弱与透支。
【苏小晚内心（昏沉中）：好冷...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气...胤祥...他的手...为什么这么僵？他在怕我吗？那道白光...好远...好模糊...回不去了...】
胤祥沉默地站在床边，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部分光线，在苏小晚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方才后园那一幕，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刻在他的脑海里--那双不属于苏小晚的、属于掌控者的眼睛，那冷静到近乎冷酷的指令，那精准得令人心惊的缝合手法...这一切，都在无情地撕碎他过去认知的苏小晚。
【胤祥内心：异世之魂...四哥是对的。她不是苏小晚。她是谁？她来自哪里？她潜伏在苏小晚的身体里，究竟意欲何为？那些手术、O型血...她口中的家，又在何方？四哥要掌控她...而我...我护着的，到底是什么？】
愤怒、被欺骗的冰冷、对未知的恐惧，以及对四哥那冰冷“交易”的无力感，如同毒藤般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看着她毫无防备地睡颜，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想摇醒她，质问一切！然而，当目光触及她毫无血色的唇和紧蹙的眉心时，那冲动有被一种更深的痛楚...不舍所取代。
【胤祥内心（痛苦挣扎）：她救过我的命...她救过十三福晋的命...她方才，还救了一个小太监的手，那双眼睛...在救人时，只是纯粹地专注和...仁心！若她是妖邪，为何要救人？若她是异魂，为何眼中会有...小晚的脆弱和无助？我...我该信哪一个？】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高无庸那独特而尖细、不带丝毫感情的通传声：“皇上口谕--宣苏小晚，即刻觐见养心殿”
似冰水兜头浇下！胤祥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向门口。高无庸那张如同戴了面具般的脸，正隔着门帘，无声地宣告着帝王的意志。这么快！粘杆处的密报，果然片刻不歇地送到了四哥面前。
苏琳也被这冰冷的声音惊醒，长睫颤抖着睁开，眼中瞬间充满了惊恐和绝望。
她挣扎着想坐起，身体却虚软无力，只能无助地看向胤祥，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眼中是赤裸裸的、如同待宰羔羊般的祈求。
胤祥看着她的眼神，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那眼神里有恐惧，有绝望，但唯独没有狡黠和恶意。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属于怡亲王的担当和责任在这一刻压倒了所有私人的困惑与痛苦。
【胤祥内心：无论如何，她此刻的命，是我胤祥拼死从阎王殿拉回来的！她救过的人命，也是真的！四哥要问罪，先问过我！】
他上前一步，替苏琳掖好被角，动作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别怕。本王陪你同去。”他转向门外，语气不容置疑：“高公公，苏姑娘重伤未愈，行动不便。备暖轿！”
高无庸似乎早有所料，面无表情地躬身：“嗻。暖轿已在院外候着。皇上吩咐，怡亲王若愿同往，亦可。”
暖轿在紫禁城肃穆的宫道上穿行，轱辘压在青石板上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声响。轿内，胤祥正襟危坐，面色沉凝如水。苏小晚裹在厚厚的狐裘里，蜷缩在角落，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眼神空洞地望着轿帘缝隙外飞快倒退的朱红宫墙。
养心殿西暖阁。
炉火烧得极旺，却驱不散那股深入骨髓的阴冷。胤禛端坐于御案之后，并未批阅奏章，只是用指尖缓缓摩挲着那枚墨玉玄蛇扳指。两点幽深的红芒在炉火的映衬下，仿佛活物般缓缓流转，透着噬人的寒意。
胤祥扶着几乎站立不稳的苏小晚进来。她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在胤祥的手臂上，才勉强支撑着没有倒下。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眼前阵阵发黑。
“臣弟（奴才）叩见皇上。”胤祥扶着苏小晚艰难行礼。
“免了。”胤禛的声音平淡无波，目光如同精准的手术刀，瞬间锁定在苏小晚身上，仿佛要穿透她的皮囊，直视最核心的灵魂。“苏小晚”
苏琳浑身一颤，强撑着抬起头，迎上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温度地眼眸。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奴才...在。”声音细若蚊呐。
“太医院后园之事，粘杆处已悉数禀报”胤禛开门见山，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缝合”之术，精妙绝伦，闻所未闻。你从何处习得？”
来了！苏琳的心跳几乎停止。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堵住。解释？怎么解释呢，说我是21世纪外科博士？说这是基础操作？他会心吗，还是会当成妖言惑众？
就在她脑中一片空白，恐惧几乎要将她压垮时，胤禛的下一句话，如同惊雷炸响：
“粘杆处所查，苗疆秘闻有载：‘异魂夺舍，寄居凡胎，言行囧异，携异世之技’...”他微微倾身，帝王的威压笼罩下来，声音低沉而危险，“苏小晚，或者，朕该叫你什么呢？你躯壳里的‘异世之魂’，来自何方？那道你心心念念的‘白光’”，可是你的‘归途’？
轰--！
苏琳的大脑彻底一片空白...
恐惧瞬间转化为绝望和...破罐子破摔的荒谬勇气！
“是！”一个带着颤音却异常清晰地字眼，冲口而出！苏小晚猛地抬起头，眼中没有了之前的卑微祈求，只剩下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孤注一掷的倔强和属于“苏医生”的傲然。“我是苏琳，来自你们无法想象的地方，那白光，就是我回家的路！”
暖阁内一片寂静。胤禛眼中精光爆射，胤祥扶着她手臂的手猛地收紧，震惊地看着她亲口承认着惊世骇俗的真相！
“至于缝合...”苏琳的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近乎尖锐的嘲讽，她看向胤禛，眼中是极致的愤怒和不甘，“在我们那里，这直视救死扶伤最基础的手段，就像你们用针线缝衣服一样普通,它不是什么妖术，它是科学，是知识，是为了从阎王爷手里抢人命的，皇上若不信，大可将奴才剖开看看，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藏着妖魔鬼怪，还是...只是一颗想救人的心和一个回不了家的灵魂。”
这番石破天惊的‘自爆’和最后的尖锐质问，让暖阁内的空气彻底凝固！胤禛摩挲扳指的动作骤然停止，深邃的眼眸盯着苏琳，那目光复杂到了极点--有被顶撞的震怒，有对“科学”一词的陌生与忌惮，有对“剖开”这种惊悚提议的冰冷审视，更有一种...终于将这“异数”彻底逼到墙角、看清其所有底牌的掌控感！
胤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将苏小晚往身后护了半步，全身肌肉紧绷，准备迎接帝王的雷霆之怒。
然而，预想中的暴怒并未降临。
胤禛缓缓靠回椅背，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极淡、极冷的，近乎玩味的笑意。那笑容，比暴怒更令人胆寒。
“科学？知识？救人之术？”他缓缓重复着这几个词，声音听不出喜怒，“好，很好。苏琳。”
他第一次，清晰地叫出了这个名字，如同在确认一件新到手的、充满未知力量的器物。
“你的秘密，朕已知晓。”胤禛的声音恢复了平板的冰冷，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帝王意志，“朕说过，你的命，是朕的。你的能力，自然也属于朕。既然你有此等‘科学’之能，朕给你一个机会。”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冰冷的锁链，牢牢锁住苏小晚惊疑不定的眼睛。
“做朕的‘眼睛’和‘刀’。用你的‘科学’，替朕看清这宫闱内外潜藏的‘病’与‘毒’，用你的‘知识’，为朕解决那些太医院束手无策的‘疑难杂症’。朕允你活命，允你有限度的自由去施展你的能力，甚至...允你在朕的规则内，去救你想救的人。”
“条件？”苏琳的声音干涉无比，她知道，真正的交易来了。
“第一，朕要绝对的掌控。你所见，所闻，所为，所思（关于玄蛇、夺嫡、以及任何异常），皆需通过粘杆处，毫无保留地呈报于朕。不得有丝毫隐瞒！”
“第二，你的‘能力’只能在朕允许的范围内，为朕所用。不得擅自传授，不得私相授受”
“第三，”胤禛的目光扫过胤祥，带着冰冷的警告，“收起你那不该有的心思。安守本分，做好怡亲王该做的事。若因你之故，让她生出不该有的妄念或泄露丝毫...”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意，如同悬在两人头顶的利剑！
胤祥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拳头攥得更紧，却无法反驳一个字。四哥这是要将苏小晚彻底变成他专属的、危险的“工具”，并且斩断她可能依靠自己的任何念想。
“至于你的‘归途’...胤禛的目光重新落回苏小晚惨白的脸上，那两点墨玉扳指上的红芒幽幽闪烁，“在朕认为你失去价值，或者...对朕的大清构成威胁之前，你最好，彻底断了念想！”
绝望和一种被彻底掌控的窒息感，让苏琳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摇摇欲坠。胤祥感受到她的颤抖，心如刀绞，却只能更加用力地扶住她。
“苏琳，”胤禛的声音带着一丝终结的意味，“你，可听明白了？”
苏琳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如同垂死的蝶翼般剧烈颤抖。半响，她极其艰难地、认命般地，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
“奴才...明白。”
这三个字，重逾千斤，宣告着她彻底沦为帝王棋局中一枚特殊而危险的棋子。回家的路，被...未来只剩下在这黄金囚笼里，用她的“手术刀”，在帝王的意志下，于黑暗与微光之间，艰难求生。
胤禛满意地微微颔首，那冰冷的视线仿佛子在丈量一件新入库的珍宝。
“很好。高无庸，赐座。苏姑娘‘重伤初愈’，不宜久站。”这突如其来的“恩典”，带着浓浓的讽刺和掌控。
当苏小晚被胤祥扶着，虚弱地坐在冰冷的绣墩上时，她只觉得这养心殿的地龙，从未如此寒冷。而胤祥站在她身侧，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心中亦是冰封万里。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要守护的，不再仅仅是一个小宫女，而是一个身负惊天秘密的、被帝王视为禁脔的“异世之魂”。这条路，注定更加凶险，更加沉重。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摊牌与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