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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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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在江城大学教职工宿舍区门口停下。这里绿树成荫,环境清幽,与不远处商业街的喧嚣仿佛是两个世界。晚自习结束的学生三三两两走过,空气中弥漫着青春和书卷的气息,与刚才安全屋里生死一线的搏杀恍如隔世。
陈锋付了车钱,拉着陆知远快速下车,却没有走向任何一栋宿舍楼,而是拐进了旁边一条种满梧桐树的小路。他的脚步很快,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确认没有异常。
陆知远跟在他身后,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江城大学?教职工宿舍?陈锋带他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陈锋最终在一栋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红砖楼前停下。这栋楼只有六层,没有电梯,门口装着老式的防盗门。陈锋没有走正门,而是绕到楼后,在一个不起眼的、挂着“水电维修”牌子的铁门前停下。
他从钥匙串里摸出一把极其古旧的、甚至有些锈迹的黄铜钥匙,插进锁孔,费力地转动了几下。
“咔哒”一声,锁开了。
门后是一条狭窄、陡峭、堆放着一些杂物的楼梯,直通地下室。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霉味和灰尘气息。
陈锋率先走了下去,示意陆知远跟上,然后从里面将铁门反锁。
地下室不大,只有十几平米,显然很久没人来过了,到处落满了灰尘。但角落里摆着一张简易的行军床,一张旧书桌,甚至还有一个看起来还能工作的小型冰箱和一台落满灰的台式电脑主机。墙壁上挂着老式的电路板和密密麻麻的线缆,看起来像是个被遗忘的设备间或者避难所。
“这是我爸以前在学校后勤处工作时,偷偷弄的一个小仓库,后来废弃了。”陈锋简单解释了一句,语气有些复杂,“小时候我闯了祸,没地方去,就躲在这里。除了我,没人知道这地方,连我妈都不知道。”
他走到墙边,摸索着打开一个老旧的电闸。头顶一盏昏黄的白炽灯闪烁了几下,亮了起来,勉强驱散了黑暗。
陆知远环顾着这个狭小、简陋却异常隐蔽的空间,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松弛了一些。他没想到陈锋在江城还有这样一个不为人知的藏身之所。
“这里……安全吗?”陆知远忍不住问,声音还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
“暂时安全。”陈锋走到门口,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确认无异样后才转身,“大学校园人多眼杂,反而容易隐藏。对方就算手眼通天,短时间内也很难想到我们会躲在这种地方。”
他走到那个小冰箱前,打开看了看,里面居然还有几瓶没过期的矿泉水和一些压缩饼干。“看来老陈头偶尔还会来偷偷补充物资。”他嘀咕了一句,拿出两瓶水,递给陆知远一瓶。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缓解了喉咙的干渴和紧绷的情绪。
两人在行军床上并肩坐下,空间狭小,肩膀不可避免地靠在一起。这一次,谁都没有移开。
地下室里异常安静,只能听到彼此逐渐平复的呼吸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校园广播声。
“刚才……谢谢你。”陆知远低着头,看着手中的水瓶,轻声说道。如果不是陈锋反应神速且身手过人,此刻他们可能已经凶多吉少。
“谢什么。”陈锋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水,语气带着一丝后怕的烦躁,“妈的,差点阴沟里翻船。没想到他们这么猖狂,直接摸到安全屋动手!”
他的目光落在陆知远依旧有些苍白的脸上,语气缓和了些:“吓到了吧?”
陆知远沉默了一下,没有否认,只是极轻地点了点头。那种被枪指着、刀刃几乎擦身而过的感觉,确实让他心有余悸。
陈锋看着他这副难得示弱的模样,心里又软又疼。他伸出手,不是拥抱,而是用力地、安抚性地捏了捏陆知远的后颈,就像安抚一只受惊的猫。
“没事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可靠,“有我在。”
简短的三个字,却像有着神奇的魔力,让陆知远紧绷的脊背一点点放松下来。他甚至无意识地往陈锋那边微微靠了靠,汲取着那份令人安心的体温和力量。
短暂的放松后,现实的问题迫在眉睫。
“接下来怎么办?”陆知远抬起头,看向陈锋,“赵队那边联系不上,安全屋暴露,杀手被抓……对方肯定已经知道失手了,只会更加疯狂。”
陈锋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地思考着:“赵队那边暂时不能贸然联系。杀手是条线索,但我们现在没法审讯,交给谁都不放心。当务之急,是搞清楚我们的行踪是怎么暴露的?是技术漏洞,还是……真的有内鬼?”
他拿出那部备用手机——进入安全屋前他已经拆掉了电池和SIM卡——重新组装好,但依旧没有信号。“这里的屏蔽太好了。”他有些无奈。
陆知远忽然想起什么,从贴身口袋里拿出那个便携式保险盒,打开,再次确认那张珍贵的金属照片完好无损。他的目光落在父亲那潦草的字迹上——“勿信任何人”。
“父亲留下的线索里,提到了‘深港’。”陆知远将那张纸条也拿了出来,“还有线人‘灰鸽’。这可能是我们目前唯一能靠自己追查的方向。”
陈锋接过那张纸条,仔细看着那匆忙而决绝的字迹,仿佛能感受到陆天明当年写下这些字时的危急和警觉。
“‘深港’……听起来像个地名,或者某个项目的代号。”陈锋沉吟道,“‘灰鸽’这个代号也很陌生。你父亲以前跟你提过吗?”
陆知远摇了摇头:“从来没有。父亲的工作,尤其是后期,很多事他都不会在家里说。”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哀伤,“他可能早就意识到危险,不想牵连我和妈妈。”
陈锋沉默了片刻,用力拍了拍陆知远的肩膀:“那就让我们来搞清楚这一切。”
他站起身,走到那台落满灰的台式电脑前,吹了吹灰尘,尝试着按下开机键。令人惊喜的是,电脑居然启动了,虽然运行速度慢得像老牛拉车。
“老陈头肯定偷偷接了外面的网线。”陈锋一边操作着电脑,一边解释,“虽然慢,但应该能用,而且足够隐蔽。”
电脑连接的是校园网的一个极其偏僻的节点,IP地址经过多次伪装。陈锋利用自己的技术功底,小心翼翼地绕过几个简单的防火墙,接入了一个非官方的、鱼龙混杂的地下信息交易论坛。
这种地方虽然混乱,但有时能淘到一些官方渠道难以获取的灰色信息。
陆知远也凑了过来,两人挤在小小的屏幕前,呼吸可闻。
陈锋尝试着输入“深港”作为关键词搜索,结果大多是一些无关的航运信息或地名。
他又尝试输入“灰鸽”,结果更是寥寥,几乎都是些无聊的灌水帖。
就在两人有些失望之际,一个极其陈旧、几乎被遗忘的帖子标题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求助:十年前‘远洋商贸’集资案受害者,寻找代号‘灰鸽’的知情人士,必有重谢!】
发帖时间是八年前。帖子内容很短,只是简单描述了一个名为“远洋商贸”的公司非法集资坑害大量投资者后老板卷款跑路的事件,发帖人自称是受害者之一,想寻找一位当年似乎提前察觉到问题并试图警告他人、代号为“灰鸽”的内部知情人。
下面的回复寥寥无几,大多也是受害者无奈的抱怨,很快就沉没了。
“远洋商贸……”陈锋喃喃念着这个名字,觉得有些耳熟。他快速在公安内部数据库的公开信息里搜索(通过一个极其迂回隐蔽的代理),很快找到了这个公司的基本信息。
“远洋商贸有限公司,法人代表……周永富?这名字也有点熟……”陈锋努力回忆着。
陆知远却猛地睁大了眼睛,一把抓住陈锋的手臂,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周永富!我想起来了!三年前,我父亲殉职前最后调查的几个经济案件中,就有一个涉及一家空壳公司违规担保,那家空壳公司的实际控制人之一,就叫周永富!但因为缺乏关键证据,而且对方背景复杂,调查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线索似乎又开始串联了!
陆天明的调查触及了周永富及其关联的空壳公司 -> 可能因此发现了更深的问题(比如“深港”)-> 接触了知情人“灰鸽” -> 遭遇灭口 -> 刘明伟出具虚假鉴定 -> 李健被灭口……
而周永富的“远洋商贸”非法集资案,发生在更早的十年前!那位试图警告他人的“灰鸽”,会不会就是后来父亲接触的同一个线人?
“‘灰鸽’……可能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长期潜伏、专门揭露某些黑幕的线人代号?”陆知远推测道,眼神亮了起来。
“很有可能!”陈锋也兴奋起来,“如果能找到这个‘灰鸽’,他可能知道‘深港’到底是什么,甚至可能掌握着当年你父亲被害的关键证据!”
希望之火再次燃起。
但如何找到一个八年前只在网络上昙花一现、如今生死不明的匿名线人?
陈锋尝试给那个八年前的求助帖发站内私信,但显示对方账号已长期未登录。
线索似乎又断了。
两人盯着屏幕,刚刚升起的兴奋又慢慢冷却下来。
就在这时,陆知远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帖子下面一个极其不起眼的、看似乱码的回复。那个回复者的头像是一片空白,用户名是一串随机的数字。
回复内容只有三个字母:L.G.P.
看起来毫无意义。
但陆知远的心却猛地一跳!
L.G.P. —— 如果倒过来,加上一个点,就是—— P.G.L. —— Pigeon Gray (灰鸽) 的缩写?!
而且这个回复的时间,就在原帖发布后不久!这极有可能是“灰鸽”本人看到求助帖后,留下的一个极其隐晦的、确认自己存在的标记!
陈锋也立刻意识到了这一点!“快!查这个回复者的IP!虽然过去这么多年了,但万一……”
他立刻动用所有技术手段,追踪这个八年前的IP地址。过程极其艰难,很多服务器日志早已丢失。
经过近一个小时不眠不休的努力,他们最终将IP地址定位到了—— 江城港务局第三调度中心,公共阅览室的一台电脑!
江城港务局!“深港”?难道“深港”指的是江城港的某个深层码头或者秘密项目?!
而港务局的调度中心,正好拥有大量大型工业设备,会产生那种特殊的、低频率的嗡鸣背景音!
所有线索,在这一刻,惊人地交汇在了一起!
威胁电话的背景音、父亲笔记中的“深港”、线人“灰鸽”出现的地址……全都指向了—— 江城港务局!
那里,就是风暴的中心!
陈锋和陆知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豁然开朗的激动!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进一步深挖港务局的信息时,地下室唯一的那个昏黄灯泡,突然“滋啦”一声,熄灭了!
紧接着,电脑屏幕也瞬间黑屏!
整个地下室陷入一片彻底的黑暗和死寂!
停电了?
不!
陈锋猛地绷紧身体,一把将陆知远拉到自己身后,另一只手迅速摸向腰间的枪!
因为他听到,头顶的地面上,传来了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多个人的脚步声!
正在悄无声息地……包围这栋楼!
他们被发现了!
怎么可能?!
陈锋的心脏瞬间沉到了谷底。
黑暗之中,陆知远的手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陈锋的衣角,呼吸变得急促。
致命的危机,再次降临。
而且,这一次,他们似乎陷入了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