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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你是不是有点大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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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野换好睡衣从柴房出来,院子里两棵树扯的凉绳上他白天的衣服已经平整的搭在上面,沥沥啦啦滴着水珠。
沈星野绕着衣服转了一圈,发茬里的水顺着脖颈正往胸口滑,他摸着脖子甩水,心说李欣悦不愧是资本家,一月一千五连你儿子的内裤都给洗,哪找这么划算的小保姆,沈星野这还拎包入住呢。
资本家二代目的小算盘劈啪作响,沈星野抖了抖沾湿的衣领,再次顺着脖子甩水时,墙边“吱吱”一声怪叫让沈星野整个人都卡顿了。
沈星野人生将近十七年,第一次和一个三次元的老鼠四目相对!
我操,原来老鼠可以长这么大个儿!
尖嘴长须,耳朵薄而尖,尾巴又细又长,尼玛,那眼睛在昏暗里亮得跟夜明珠似的。
僵持十多秒后,沈星野吓飞的魂儿终于回来了,他试探着往左走了一步,那老鼠也往左挪了挪,沈星野又往右,那老鼠就死盯着他也往右挪了挪。
沈星野就这么跟一只老鼠跳了一会探戈。
“徐骋!”
沈星野大吼一声,墙根的老鼠也没了探戈的雅兴,溜着墙边“呲溜”一下往院子木门缝隙里钻过去消失不见了。
徐爷爷颤颤巍巍开了卧室门,张嘴正要问怎么了,沈星野百米冲刺的速度拖鞋都跑掉了。
徐爷爷摇摇头,又把门关上了。
徐骋冲了凉回来,沈大少爷正在跟李欣悦诉苦呢。
“妈,你怎么现在才接电话,你儿子都要死了……我刚刚见了一只老鼠,比我姥姥家的猫都大,它想抓我,老鼠抓人会死的!我还见了一只壁虎,差点爬我身上……有事有事……妈,上茅坑我拉不出屎,真住不了……有事有事……他们家连个热水器都没,洗澡都得坐盆里……妈……妈……。”
李欣悦把电话挂断了。
操!最狠女人心。
沈星野颓败地瘫在了床上,一副人间不值得的样子。
“那个……”一道小小的声音让沈星野的眼珠转了转,徐骋递给他一盒牛奶“阿姨说你还长个儿呢,营养要跟上。”
沈星野插了吸管百无聊赖地嘬着牛奶,见徐骋穿着一个破洞背心、大裤衩,跟大黄杵在床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耐烦道:“啥事?”
徐骋舔舔唇,沈星野似乎还注意到他捏紧了拳头,说话时眼睛耷拉着:“……你睡里边吧,我跟大黄睡外面。”
“我睡外面,手机充电方便,”沈星野眨了眨眼蓦地从床上坐起来,手里的牛奶差点捏洒了,他嗤笑一声指着徐骋“你跟大黄睡外面?徐骋,你他妈是不是有什么大病,让一条狗上床上跟你睡?!”
“可是……他每天都洗澡……不脏的。”徐骋撇撇嘴,两手无意识地抠着背心边边。
沈星野居高临下瞅着眼前的深情戏码。
徐骋这会儿像个犯错的学生,委委屈屈,低眉顺目的,发茬里的水珠淌进背心里,氤氲出一片片深色印记。
大黄也是有样学样,提溜着大眼珠子,一副臊眉耷眼的样子,这会站得弱不禁风的完全没了一进门就扑人的威猛。
呵,我说这一天到晚给条狗立卫生标兵呢,还让我亲眼看着它洗了澡,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这个徐骋,哪里是李欣悦心里朴实憨厚的famer,分明就是个心眼子比谁都多的绿茶,抱着条土狗睡觉,他怎么想的,真他妈恶心。
沈星野完全不上绿茶的套:“徐骋,你给我听好了,有我在的一天,这条土狗就别想上床!”
大黄似乎感受到沈星野的语气不善,也可能就是单纯的不装了,它龇出獠牙先是低音“呜呜”,接着目露凶光“汪汪汪”直叫唤。
沈星野往墙边缩了缩,指着徐骋:“……弄……弄走。”
徐骋蹲下身,抱着土狗脑袋又是亲又是摸的,腻歪得沈星野一身鸡皮:“唉,弄出去洗洗手洗洗嘴再进来,这狗天天在外面跑身上细菌多了,看不见不代表没有。”
大黄又开始呜呜低吼,若不是徐骋压着它,沈星野觉得这会儿自己又要挨扑了。
“赶紧的,娘们一样磨磨唧唧。”沈星野把空的牛奶盒丢给徐骋“垃圾扔了。”
徐骋总算领着一步三回头的大黄出去了。
再回来时,背心前襟湿了一大片,嘴角还挂着水珠,他又伸出手给躺着沈星野看:“洗干净了。”
沈星野勉为其难地从手机里分出些目光给他:“擦擦,别沾我一身水。”
徐骋又出去拿了条毛巾过来,慢条斯理擦着头发、嘴巴和手:“哥,你要擦下头发吗?”
枕套都让沈星野弄湿了。
“管好你自己就行。”沈星野拒绝。
徐骋上了床,把蚊帐都落下来系好,又拿着苍蝇拍找了半天蚊子,确定没啥问题才在里边躺下了。
“明天去割猪草,早点去不热,”徐骋转过头看着沉迷游戏的沈星野“哥,早点睡吧,怕你起不来。”
“你当谁都跟你一样老年人作息,现在才八点多,都照你这样,肥皂剧还拍给谁看。”沈星野说。
徐骋格格笑了一会儿,半晌没音儿。
沈星野打完一局,间隙里朝里边瞥了一眼,几分钟功夫,这家伙居然睡着了,沈星野闲来无事多瞅了两眼,这货鼻梁挺翘,睫毛浓密,眼睛下边还有颗泪痣,这嘴……怪红的。
哼,外人看了肯定都要大发慈悲的乖顺小脸,在沈星野的火眼金睛下花花心眼儿都给你拿捏了,徐骋装得乖也就骗骗李欣悦。
沈星野继续投入自己的游戏大战。
快九点钟,沈星野实在憋不住了,都怪徐骋给的牛奶,那个臭茅厕他是半点不想靠近。
沈星野都想在门口撒一泡得了,但又有点别的意思,关键大黄在外边,别再得不偿失老二不保。
“起来,起来,起来,”沈星野没好气地用小腿踢徐骋“老子要尿尿。”
徐骋揉着眼睛,嗓子哑得不行:“……那你去啊,踢我干嘛。”
沈星野翻个白眼,装吧你就:“你不看好你的狗,万一又扑我你能负责吗?”
徐骋迷瞪着脸爬起来,盯着沈星野找回些清醒:“是你不让它上床上来的。”
沈星野下床穿拖鞋,啧了一声:“让你干嘛你就干嘛,废话那么多。”
徐骋几乎是闭着眼睛没骨头一样跟在后面,门口的大黄也紧随其后。
沈星野解决问题的时候,徐骋蹲在墙边闭眼打盹儿,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头顶被人拍了一下。
“给我弄点热水,我要冲澡,”沈星野蹭了蹭鼻子“臭死了。”
徐骋捏了捏眉心,为以后的日子惆怅起来。
两个暖水壶里的热水都给沈星野用了,徐骋眯着眼睛给他往身上冲,水瓢险些舀到地上。
很多年后,徐骋回忆起来,沈星野的初印象就三个字——白花花。
第一天见面就脱光两回,白花花的沈星野有点洁癖,难伺候,爱折磨人。
爱折磨人的沈大少爷冲了澡还没完,又说蚊子咬了好多包,痒得很。
徐骋从床头抽屉里拿了风油精,咬过的地方都给仔细涂了。
房间里立刻充斥出一股浓烈的薄荷味儿,涂过的地方很清凉,也没那么痒了,这东西提神醒脑,徐骋的困倦也瞬间扫光了。
“那个……屁股上的你自己随便涂一下吧。”徐骋说。
沈星野接过小瓶子,脸上微微泛红,他瞟了眼徐骋表情不大自然:“这些小恩小惠对我没用,大黄别想上床。”
徐骋点点头,笑得眉眼弯弯,在沈星野眼里又是装得乖巧:“好,你说的算,现在我能睡了吗?”
沈星野没说话,把徐骋推去床边,让人脸对着墙:“闭眼,别乱看。”
徐骋缩起脖子蜷起腿,脸也捂得严实,抽抽得后背还是挨了一腿,很轻,沈星野没好气:“笑你大爷!”
房间里持续弥漫着清凉的薄荷味儿,不时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再远些能听到蝉鸣和青蛙在叫。
沈星野忙活完屁股上的包,随手把风油精丢到床头柜,有些抱怨地来了一句:“你们家蚊子怎么跟狗一样,就欺负生人。”
“哥你是o型血吧。”徐骋转过身,沈星野也抬脚上了床。
“你怎么知道?”
“o型血甜,蚊子喜欢。”
“胡说八道,你是专家?”
“嗯,确实没啥科学依据,不过体温高、出汗多、呼吸快的人招蚊子是有依据的。”
“呦,我妈这是资助了一个未来科学家呀。”
“没有,”徐骋说“我没有相当科学家。”
“那你想干什么?”沈星野问。
“我想当医生,”徐骋继续道“我小时候村里人生病都是江湖郎中给看看,随便抓点药,我姥姥姥爷还有我奶奶都走得太早了,他们一听癌症就吓得不行,铁柱爷爷,哦,我家邻居,儿子考了大学,搬省城了,他也是胃癌,在城里医院做的手术,胃都摘除了,这都八九年了,还活得好好的,我奶奶也是胃癌,她要做手术说不定还能看到我上大学呢。”
那天,沈星野其实心里想的是,这跟医生不医生的关系不大,说到底不就是穷人没钱不敢上医院呗。
说话嘴欠的沈星野硬是把这句憋了回去,同样憋回去的还有那句“把你上街上学的衣服拿出来让本少爷开开眼”。
最后沈星野拉了灯绳就说了一句:“困了,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