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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梦与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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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云星昨晚做了个长长的梦,在梦里自己负责开发了一个建筑领域的人工智能,小小的机器人像蚂蚁一样加工、搬运钢筋,老者模样的机器人核对图纸,爬行类机器人绑扎钢筋,还有一个,呃,长相漂亮、身段妖娆的女性机器人在统筹指挥……,一切都那么美好。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冲来另一伙机器人,气势汹汹但又笼罩在一片黑雾中,模模糊糊看不真切。这边工地上的机器人纷纷捡起地上的钢筋头、半截钢管上去迎战,现场一片混乱。一根钢管朝自己脑袋砸来,张云星蓦地惊醒。
唉,这梦做的,太天马行空了吧。想想梦里的女机器人,还真挺美的,英姿飒爽。张云星使劲摇摇头,苦笑着喃喃自语,看来自己该找个女朋友了,马上就三十岁了,还没有着落。渐渐脑袋清醒了一些,想起今天还要去一个工地跑跑,差点睡过头了。
榷风星球,大夏国,2028年。
张云星驱车来到现场的时候,还比较早。现场聚集了一大帮工人,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张云星不敢把车停在现场,远远地找个地方停下,步行过来。工人讨薪情绪激动的时候,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自己的烈影车虽然不贵,被砸了还是挺心疼的。
张云星其实有点不太喜欢做讨薪纠纷类的新闻采访,这些年五花八门的讨薪纠纷,大家都有点麻木了,能够上新闻的毕竟是少数,多数采访了就扔在那里了。
最关键的是,农民工口音通常比较重,语音转写经常要核对几次才能大致搞懂意思或把段落整理通顺,工作量也不小。每次碰到什么“不ker”,“没dei”之类的方言,转写都必然会发生错误,想想真是挠头呢。
人工智能还是太落后了,张云星心想,自己将来如果有钱了,就花重金订制语音转写的全国方言版,真正做农民工的知心朋友。出门旅行的时候,就带一个女机器人,呃,是将来,像昨晚梦中的那种,不仅要会本国的方言还要会榷风星球上所有国家的各地区方言,天下之大哪里都去得。不会?那就换一个更漂亮的女机器人。
正浮想联翩呢,忽然有人拍了拍张云星的肩膀,“喂,喂,张大记者,喊好几声啦,出神呢?”张云星一惊,这才回过神来,哦,是徐晨光来了。现场其实也有点吵,听不太清。有工人围着似乎是项目部管理人员的一个高瘦男子,在那儿大声说着什么;还有几个拉着横幅堵马路,旁边有人正在和他们交涉。马路上到处都是人,堵了不少车辆,在那儿嘀嘀按喇叭。有两个人正在打开成箱的矿泉水,给现场的工人发水。远处有警车的声音,应该是交警往这边过来了。现场还有一两个看着像是记者模样的人,基本是本地几个报社、网络媒体,大家打交道也不少。
张云星刚才也大致问了问情况,转过头看着刚才拍肩膀的这个男子,道:“徐大哥,这场面有点乱啊。”徐晨光,这个项目的项目经理,个子不高,1米7左右,很敦实。偏国字脸,面相显得很憨厚。张云星和徐晨光认识多年了,张云星刚参加工作时就和徐晨光在同一个项目待过。
昨晚徐晨光就给张云星打电话说了一下大致情况,希望他帮着处理一下媒体关系,别让事情闹大了。这个项目徐晨光刚接手没多久,前一任项目经理调走了,留下不少隐患。本来项目部对劳务的结算都按合同做完了,进度款也都付过了。至于工人工资问题,由农民工专户直接代发的工资不仅标准低,而且经常存在大幅滞后的情况,大部分工资事实上还是通过劳务队发放。可劳务队是挂靠的,小老板姓曾,自己还有好几个老婆,有两个还到项目上来过。用徐晨光的话说,膀大腰圆威风凛凛,脖子上的粗金链子晃瞎人眼。不过这个曾老板干活不咋滴,管理后宫还是很有一套的,听说从一到五编号管的服服帖帖,令人叹为观止。
干活不到位,后宫天团又还有一大笔花销,还欠一屁股赌债,曾老板拿着钱也不给工人发工资,工人迫于无奈,只好找到项目部来了。
昨晚张云星简单做了一些交代,尤其是对待工人态度要诚恳,事情来龙去脉要对工人讲清楚,对媒体最好少说话或不要说话,等等。本地媒体大致先沟通了一圈,其实今天来的也没几家。
张云星是纵横报社建筑栏目的记者,大学专业是建筑工程管理,毕业后就去了一家建筑施工单位,也就是徐晨光目前的这家单位。徐晨光比张云星大5、6岁左右,当初张云星分配到项目上轮岗的时候,徐晨光还是很照顾的。
新人到项目上就是一张白纸,大学里学的那点东西好像基本都用不上。张云星轮技术岗,指定带张云星的师傅因忙于另一个重要项目,过不来,所以徐晨光事实上扮演了师带徒的角色。
还记得当时项目的设计其实是几个人一起戳瞎子做的,图纸到处都是问题。结构都施工完了,建设单位要加一个大尺度的悬挑结构,设计方就和建设单位一起给张云星施压,让他在设计变更通知上签收。张云星认为大悬挑结构留施工缝不行,可是新人小白哪见过这架势呀,受了不少气也扭转不了局面。
建设单位的刘燕丽,应该比张云星也大不了几岁,拿着图纸就差敲到张云星脸上了,嗓音直逼女高音:“我们入驻时间是定死的,完不成,你负责?!”张云星当时心想,谁要娶这娘们,后半生就毁了。
后来徐晨光出面帮着把这事搞掂了,又宽慰张云星说,这娘们其实是个草袋子,不过是仗着她爸骄横惯了。她爸原来是负责地下建筑行政审批手续的一个小头头,违规审批了一个地下建筑,结果施工过程中塌了,死了好几人。她爸就提前卸任到了这个单位,其实也没什么。张云星这才觉得心里的气顺了不少。
建设单位代表更是扯淡,各种理由压着资料不签字,张云星也没办法,几次集团公司来检查都在这个问题上挨批了。后来也是徐晨光帮着找建设单位代表,又教张云星和这类人打交道的方式,什么时候该硬气,什么时候要姿态放缓和一些;如何增进彼此关系,平时要做哪些工作,确实着急的该怎么搞等等,过程虽然也还痛苦,但比之前跟没头苍蝇似的四处碰壁强多了。关系理顺了,张云星这才慢慢得心应手起来。
后来,张云星实在受不了施工单位颠沛流离的生活,辞职考研,选择了新闻学方向。毕业去报社后,竟然还是被分配在了建筑栏目。唉,看来是与建筑行业结下不解之缘了。
往事历历在目,再看着徐晨光这张脸,亲切,但感觉充满憔悴之色。徐晨光匆匆走过去跟高瘦男子和几个项目部管理人员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对过来张云星道:“云星,情况了解的怎么样了?要不到我办公室坐一会儿?”张云星点点头。张云星转身跟着徐晨光走的瞬间,忽然发现现场有两三个人全身穿着黑色衣服,眼神紧张,在人群中有些不安地走来走去,看着像是工人,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