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血色(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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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1
黎灼野坐在程文钦家客厅的沙发上，一动不动捧着那个焦黑的相框。
照片中一家四口人随意站成一排，肆无忌惮地笑着。不知是哪个心善的游客帮他们拍的照，竟把那洒落在他们身上的明媚阳光都尽数捕捉。他们笑得是那样快意，让人不禁错觉，世间从来就没有什么值得他们烦心的事情。
整张照片里，唯一留下来的那个男孩，在里屋哭得肝肠寸断。
“哥，我不要了……”程释跪在地板上喃喃着，抱着程文钦的一件制服，胸口剧痛到几乎要失去知觉，“我都不要了，只要你回来，回来好不好，哥……”
他宁可回到最开始，他宁可他和程文钦从未相遇，宁可斩断自己所有羁绊。程文钦的好，程文钦的关怀，程文钦给的家，程文钦给的爱，他不要了，他都不要了。
如果不是他这个让人操心不断的弟弟，程文钦怎么会被卷入金璃村的案子，又怎么会登上那只邮轮，以至最后和亡命徒一同坠入大海。
要是他没有出现在程文钦的生活中，他们像相遇前那样按部就班地生活，也未尝不是好事。毕竟如此一来，程文钦也许还活着。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比起见鬼的正义，他更想要的是一个有程文钦在的家。不过由于普通人不能太贪心，而他太贪心，奢望自己命里没有的东西，最终造成了无可挽回的结果。
他现在不奢求多了，却连让程文钦活下来这个愿望，都已经没有办法实现。
他知道，如果不是他，那个叫罗彧的浑蛋也许会悄无声息跑掉，而不是九死一生地跑掉。可是说白了，那些铁肩道义，那些黑黑白白，又关他屁事。
倘若这是一场梦，那该有多好，梦醒了什么也没发生过。
命运就像在玩弄他。它把一个他注定得不到的人，和一个注定没有结局的故事，在最开始的时候，以充满希望的姿态呈现在他眼前，最后玩腻了，总要收回去，就一寸寸从他的血肉上剥离。
……
客厅里，黎灼野翻过相框，小心拨动背面四角的搭扣，取出了夹层内的那张画纸。他甚至无心展开确认一下，就将它一推塞进了自己胸前的口袋里。
程文钦生前一直没有告知程释有关这张手稿的事。且不论是时机未到还是程文钦单纯不想让程释涉险，黎灼野想，那暂且，就先按当下他的意思来。
最后，他端详了一下相片中程文钦恣意而愉悦的面容，终于移开目光。
黎灼野起身走进里屋，将相框递给男孩，对他说，把这个带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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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骆然家。
骆然睁开眼睛，意识有些朦胧。
脸颊贴着的地方传来阵阵温热，腰上环着一只胳膊，耳畔尽是清晰的心跳声。
半晌，骆然反应过来，自己正躺在奎子鉴怀里。
……
两个钟头前。
瓢泼大雨中，骆然把奎子鉴带回了自己家。
两人身上还滴滴答答淌着水，他摸黑进屋，一路走进卧室，想把奎子鉴放在床上。
可刚一弯腰，他膝盖一软，竟也脱力地跟着栽了过去。
两人一起摔在床上，床垫下陷，弹簧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骆然后背撞上柔软的床褥，他喘几口气，撑着手爬起来：“奎队，我去拿几件干衣服，赶紧把湿的换……”
话音未落，一只手臂就从后往前箍住他的腰，把他连人带魂一起拉了回去。
这一下发力有点猛，来得也没有预兆，骆然轻呼一声，跌进奎子鉴怀中。
“奎队……”
骆然一愣，刚想挣扎着起身，这时，另一只手从身后探来，绕过腋下，精准地按在他的胸口。
这一招无异绝杀，登时，骆然就很没出息地停住了所有动作。
“不要走……”
只听身后人在轻声呢喃。
“骆然，不要走……”
奎子鉴将脸埋进他的颈窝，呼吸灼热。他的手力气很大，像是要将人揉进骨血。
只消短短三个字，骆然仿佛一下就被带回了野山洞穴的那个雨夜。虽然姿势不一样，氛围也不一样，但当时奎子鉴也是这样意识混沌，恳求他不要走的。
骆然不知道奎子鉴具体经历过什么，或者说奎子鉴和曾经的他、也就是阿然经历过什么。他只觉得心脏跳得很快，快得像要从胸膛跳出来。
奎子鉴没有要等回复的意思，就这么一声不吭抱着他，大有一辈子不放手的架势。
安静下来，每一寸感知都变得异常清晰。他的后背紧靠着他的胸膛，湿透的衣物贴着皮肤，两人之间似乎完全失去了距离，一呼一吸都能彼此感受到……
骆然能感受到奎子鉴的心跳。
大雨还在用力拍打着窗玻璃，室内却一时只剩下心跳的声音。
尽管现实很残酷，夺走了很多东西，包括他的一部分记忆，和一些他珍视的人；但是现实也很慈悲，再怎样冷酷绝情，却还是把奎子鉴留在了他的身边。
他永远不会忘记，山洞里奎子鉴涣散着却分外滚烫的眼眸，他更永远不会忘记，奎子鉴笑着，那么认真地对他说，骆然，我喜欢你。
黑暗里，两人的心跳在逐渐同频。
真的……很安心。
骆然枕在他怀中，终于也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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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然再醒过来时，夜更沉了，外面的雨缓和不少，仍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他轻轻从奎子鉴怀里脱出身。
奎子鉴已经睡熟了，整个人显得有些疏离，唯眼角红肿透出丝丝缕缕掩藏不住的别样情绪。
湿衣服还没换，这样下去肯定该感冒了。骆然揉揉眼睛，在柜子里翻出一条干毛巾，找了套宽松的衣服，然后走回床边，轻手轻脚帮奎子鉴换了。
骆然深知家里没备过药。他自己也匆匆忙忙换了衣服，抄起一把伞便打算出去买。
没想到，正当他出门，对门的秦道之也拖着箱子走出来了，恰看见他要下楼去。
“秦老，”骆然看见秦道之，脚步一顿，稍显讶异，“又要走了？”
“是呀，”秦道之明显也愣了愣，不过他向来见到骆然心情是不错的，“你呢，这大半夜的是要去哪里？”
骆然苦笑：“去买点药。”
“买药？出什么事了？”秦道之扬扬眉毛，把手中的箱子推到一边，“不必跑一趟了……跟我来看看吧，我家里都有的，反正我经常不在，留着也是浪费。”
骆然忙不迭上前去：“真是麻烦您了，只是您的行程不要紧吧……”
“不要紧的，也没什么麻不麻烦，我这个老头子啊，也就能为你们做这点小事儿了。”秦道之爽朗一笑，大开房门，把骆然领进屋。
“哪里的话。”骆然抓了抓还沾着水的头发，有点儿不好意思。
……
秦道之经验丰富，很快给骆然挑出几包冲剂和一瓶咀嚼片，骆然站在门口认真听他的嘱咐。
“这个等会儿冲了喝，那个明天三餐后服用，剩下的留在家里备用……”秦道之正对着骆然怀里的药指指点点，忽然话音稍顿，抬头看向他身后，“欸，那位是……？”
骆然回头。
奎子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醒了，刚听见外面的动静，正从屋里走出来看。
“哦，那是我队长。”乍看上去奎子鉴状态还不错，但骆然不太放心，小跑过去扶住他。
感受到骆然的触碰，奎子鉴不甚明显地怔了一下。
骆然说：“奎队，这位是我的房东，秦老。”
奎子鉴脑子乱糟糟的，一时把不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尽管如此，他还是下意识向秦道之欠欠身：“您好。”
不仅仅之于奎子鉴，从秦道之的角度来看，在这个诡异的时间点，骆然和另一个人同时出现在这里，也是值得玩味的一件事——尤其是两人浑身都裹着湿气，像刚淋了大雨回来。
不过秦道之从不多问，只向奎子鉴笑着点点头：“你好，我听小骆提起过你。”
奎子鉴愣了一下，眉眼线条一下柔和不少：“是吗。想必您平日对骆然一定是照顾有加，我在此替他谢过。”
秦道之：“言重了，小骆平时帮到我更多，工作里肯定也很让人放心吧。”
奎子鉴微笑着颔首：“那是当然。”
骆然看他们一人一句寒暄着把自己夸了一通，不知该作何感想。
“您这是要出远门？”奎子鉴扫了一眼墙角的行李箱。
“是啊，”秦道之走上去把它拖到脚边，“不过不着急的。”
“那还是不多耽误您的时间了，”奎子鉴又欠欠身，“很高兴认识您。”
“我也很高兴。”秦道之笑道，对眼前彬彬有礼的年轻人十分有好感。他顿了顿才又转向骆然，“小骆，没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嗯，谢谢您的药，”骆然心情还算不错，他晃晃手中的药瓶，朝秦道之挥挥手，“秦老，路上注意安全，下次回来我们再聊。”
一直目送秦道之消失在楼道拐角，骆然和奎子鉴才回屋去。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血色(二十二)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