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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知意的南风 ...


  •   这年暑假,安缚12岁,小学刚毕业。

      同班同学哭作一团,互相交换同学录。
      明明大家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有什么可哭的?

      放学后,安缚一股脑蹬上自行车,风一样骑回家。
      可算没有作业啦!哦呼!这回他要玩一整个假期!开心还来不及呢!

      “陆哥哥!陆哥哥!”
      还没等进自家院子,安缚就找陆方悬。

      这么多年,邻居们早已习惯,听到“陆哥哥”三个字,跟听到定时鸡鸣一样,开始做晚饭。
      家家户户炊烟袅袅。

      姥姥正在厨房做饭,闻声,笑话他。
      “天天陆哥哥陆哥哥的,隔老远就听到你大嗓门,你可是毕业了,你陆哥哥不是还没放学呢吗?人家都要中考了,你以为还和你小学生一样啊!”
      “今天刚收了一茬荞麦,你要是闲的没事干就去塞枕头!”

      安缚搬小板凳坐院子里,铺一地荞麦。
      他一会儿摸打盹的大黄狗,一会儿打游戏机,就是磨洋工。
      还要嘟嘟囔囔:“我也是半个初中生了嘛!”

      想想就觉得好不公平哦。
      前几年,陆哥哥的转学手续刚办下来时,他们俩还是同校同学呢,明明只大他两岁,可人家那脑袋就不知道是怎么长的,搁置那么久重返校园,成绩却能名列前茅,甚至还跳了一级!
      现在陆哥哥都初三了,这个暑假过完就上高中了!他却刚刚小学毕业!

      要知道,高中生可就是小大人了呀!
      可以叛逆!可以逃课!可以早恋!
      啊,太羡慕了!

      他们村的中学是方圆几百里唯一的一所,初中部与高中部都有,附近别的村的学生也要来这里上学。
      漂亮标致又学习好的女生很多。

      安缚总听同桌讲一些男生女生之间的——什么表白、早恋之类的八卦,还有听了让人面红耳赤的黄段子。
      同龄人总是比他早熟,还嘲笑他是不开窍的石猴子。

      刚刚对感情有懵懂苗头的安缚,也开始幻想自己会在新校园会有一段青涩恋爱。
      他要追,也得追全校最漂亮的校花!
      让他同桌再嘲笑他!

      陆方悬刚踏入院门,看到的就是安缚抱着大黄在院子里羞臊傻乐的一幕。
      都好几天了,不知道在那意-淫什么呢。

      “陆哥哥,你回来啦?”安缚去迎接他,嘻嘻地说,“姥姥让你塞荞麦枕头,我怕你太辛苦,已经帮你干上啦,我对你好吧?”

      陆方悬放下书包,淡淡扫了他一眼:“有什么事就说。”
      眉眼五官已经逐渐长开的少年,整张脸精致又俊美,蓝白校服下的身材匀称抽条,似一颗拔高小树。

      安缚舔舔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地拉他坐下,小声趴在耳朵边问:“你们学校最漂亮的校花是谁啊?”

      “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就是、就是想提前了解一下,以后要是在学校里遇到了,给人家留下个好印象嘛。嘿嘿,嘿嘿。”

      陆方悬一挑眉。
      他可算知道安缚这小呆瓜最近脑子里在想什么了。
      原来是想处对象了!

      陆方悬的火立马窜了上来,眉眼沉沉,愠怒不止。
      ——安缚才多大?
      晚熟的小学生,他懂什么叫喜欢吗?

      “从没听说我们学校有什么校花。”陆方悬站起身,不悦,“你应该多把注意力放在学习上。”
      “再提什么校花,我就告诉姥姥。”

      安缚微愣。
      他觉得陆方悬应该是生气了。
      可为什么生气?他搞不明白。
      不告诉就不告诉呗,本来就随口一提,怎么这么严肃呢?

      -

      中考结束,陆方悬发挥良好,断层第一,得了个状元。
      村里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就连乡镇的镇长都来了,给了作为监护人的姥姥一比助学资金。
      几年过去,人们似乎已经慢慢忘记了陆妈妈的事,只记得陆方悬本人的出色,再没人说他的闲话。
      姥姥没敢动那份钱,那是属于孩子的荣誉,她得帮他攒着,全存在了存折里。

      两个孩子的暑假正式开启。
      安缚带陆方悬去河里抓鱼。

      这是他们每年夏天的必备游戏项目。
      村边有一条小河,是从山中清泉下-流,两旁翠植葱葱,河道不深,清澈明净,鱼若空游。

      安缚把鞋袜和裤子都甩掉,下-身就穿个小内裤,光脚踩在河里。河水冰凉,刚没到他膝盖下面,最利于消暑。
      村里鱼常被孩子们捕抓,多年习惯忒机灵,好不容易抓住一只,又滑又凉,在掌心死命挣扎。
      安缚拿不住,直接搂抱在怀里,鱼儿就从他怀上扑腾走了,徒留全身湿透。

      “嗳呀!”
      安缚懊悔地一拍脑壳。
      “陆哥哥,你来帮帮我嘛,我们一起抓呀!”

      一直坐在岸边的陆方悬只脱了鞋袜,光脚伸在河里,一群小鱼围在旁边钻他的脚趾缝。
      他抬着眼看着安缚。

      阳光下,安缚的头发乌黑浓密,皮肤呈小麦色般温暖,脸颊圆润,透着健康的红晕。
      湿透的上衣正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窄腰线和起伏胸腹的轮廓,裸露的双腿长且直,水珠顺着大腿根部下坠。
      这具躯体既有孩童的肉感稚嫩,又有少年的青涩修长。

      陆方悬低下头,移开眼去。

      “陆哥哥,你怎么不理我?”
      安缚边往岸边走,边直接利落地把上衣脱了下来,用力拧干。

      陆方悬立马站了起来,跟见到鬼一样转过身。

      安缚浑不知羞地凑上去,发现陆方悬的耳根连带着面颊都通红,躲躲闪闪,似是羞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陆哥哥已经比他高了一个头了,他需得抬起头才能与他对视。

      就在这样的角度,安缚看到陆方悬正上下滚动的明晰的喉结,利落紧窄的下颌。
      再往上。
      润泽的嘴唇,高挺的鼻梁,清俊的眉眼。

      安缚恍然惊诧,他居然能当着这样的一张脸问什么“校花”?
      别说他们学校了,就算上隔壁几个村子,不管是男女老少——所有人加起来比,应该都不会有人比陆方悬更好看吧?

      真好看啊。真好看。
      安缚觉得他的陆哥哥比电视里那些上了妆粉修饰的演员还好看。

      “陆哥哥,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太热了?”
      “你就该听我的下来嘛,河里特别凉快!”

      陆方悬眉头紧皱:“还在外面呢,你就脱成这样,你不怕被别人看到?!”
      安缚无所谓地哈哈一笑:“反正穿内裤了,才不怕看呢。再说了,我又不是小姑娘。”

      陆方悬差点背过气去。
      气安缚总是这样,粗神经,浑不在意,大大咧咧的。
      男孩子当然也要保护好自己啊!

      当晚,陆方悬就梦到他和安缚又在河里抓鱼,安缚还是脱得光溜溜,和白天不同的是,这回他连小内裤也没穿。
      两人在河里边抓鱼边嬉闹,有人经过,他立马把安缚抱住,用身体挡住别人的视线。
      他觉得自己这是为他好,为他着想,可又对那副身体温暖细腻的触感心驰神飞,不能自抑。

      安缚天真单纯地在他怀里仰起小脸,道破他的心思:“陆哥哥,你抱着我是因为喜欢我吗?喜欢我为什么不跟我说呀?”
      嘻嘻笑着,环住他的腰,回拥:“我也好喜欢陆哥哥哦。”

      所有的狂悖心潮由此决堤。

      醒来,陆方悬浑身燥热,满背是汗。
      某处黏腻的触感传来,他脸颊涨红,气喘不匀,下意识侧头望去。

      房子分东屋西屋,都有大炕,自打陆方悬上初中后,姥姥为方便他学习,便让两个孩子睡一间,自己单独睡一间。
      陆方悬看着完全无知的、同床共枕的安缚还大开大合着双腿,口水流了半边脸,睡得又香又死。
      还在梦呓:“嗯……陆哥哥,下来抓鱼啊……可凉快了……zZzZ……”

      他心跳如擂鼓,几乎落荒而逃,还手搓了内裤。
      为了不让安缚和姥姥发现,晾在隔壁院子,第二天又匆匆收回。

      两个少年过了一个欢乐多彩的暑假。
      院子里,铺好刚摘回来的一地菜,脚边趴着黏人的黄狗,他们一起塞荞麦枕头。
      饭后就慵懒地在炕上眯一觉,从晌午到夜晚,四周静悄悄,只有犬吠和虫鸣声。
      微风中夹杂着山野泥土的气息,远离城市喧嚣,令人心旷神怡。

      安缚最爱在夏夜的院子里啃西瓜,他脑瓜灵光,滔滔不绝,天南海北地聊。
      陆方悬总是与他肩靠肩坐在一起,捧着甜西瓜却不知道吃,凝视着安缚的侧脸,露出淡淡的笑意,眼神里有什么在闪烁着,仿佛揉碎了夏夜的星辰,璀璨又生动。

      就在这个夏天,有人只知玩乐,有人情窦初开。
      少年慕艾,恰似南风。南风知意,卿不知意。

      到了开学日。
      安缚升入初中,陆方悬升入高中。

      明明在一个学校,可仍不能一起上学放学。
      高中学业繁重,陆方悬每天只够在家匆匆吃一口晚饭,就得出门再去上晚自习。
      安缚自然也不能再像读小学时那样不着边际地玩乐,开始重视学业。

      安缚父母也从城里回来了。
      他们攒下了一点钱,说想接安缚去城里上学,教学质量会有质的飞跃。

      安缚执意不从,一哭二闹三上吊,作了好几天。
      他才不想离开村子,离开姥姥,离开陆哥哥呢。

      最后父母妥协下来的结果是,双双留在农村,陪安缚念完中学。
      正是青少年形成三观的时期,他们希望可以给安缚一个健康安心的成长环境。

      为了倒出空屋子,陆方悬就搬回到了隔壁住。
      这些年,隔壁院子早已不再如当初那般残破,陆方悬和安缚隔三差五会去收拾,因为不知陆妈妈什么时候会回来。

      安缚没想到,还没等到陆方悬的妈妈回来,自己的父母却先回来了。
      与父母长久不见,冷不丁要共处一个屋檐下,安缚总感觉别扭,每次放了学就往隔壁院子一钻,等姥姥叫他吃晚饭才回去,饭后又钻过来,在院子里支小板凳,边写作业边等陆方悬下晚自习。

      安爸爸安妈妈倒也不着急找人,反正随时在自家院子一喊,安缚在那头就听得到,便出溜出溜地回家了。
      只是每次走的时候,回头看陆方悬一个人留在院子里送他的身影,安缚都感觉心里很不好受。

      他的家人回来了,可陆哥哥的家人还是没有回来。

      陆哥哥会想他妈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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