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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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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先生,检查结果显示,你已经妊娠十周零六天。”
周清言推了推眼镜仔细看着面前的人,脸色并不健康,眼里有隐隐的欣喜,除此之外还有些莫名的顾虑,正摩挲着孕检报告单不知道在想什么。
考虑到孕夫刚知道怀孕的心情可能比较复杂,他耐心的等了等,直到面前的人皱着眉担忧的问他,“周医生,我这两个月吃过点胃药,还有退烧药,止痛药…会对孩子有影响吗?”
“一般怀孕三十天内接触药物,其实会有一个全或无的影响,在孕早期如果有影响就不会怀上孩子,现在能怀上就证明是没有问题的,导致孩子畸形的可能性也不大,可以继续怀孕的,之后定期做产检就可以。”语毕,周清言又看了看他的检查结果,斟酌道,“不过你的身体底子不是很好,怀孕也会更辛苦,且胎儿有些发育不良,流产的风险比较大,我建议现在终止妊娠,把身体养好了再要一个。”
闻冬行隔着衣物轻轻摸了摸腹部,两个月的胎儿还不显怀,他摇了摇头,“谢谢医生,麻烦告诉我该怎么保住它吧。”
闻冬行把孕检报告和B超单折好放进包里,做了一上午检查未曾进食,身体有点无力,他坐在医院的长椅上休息,不禁自责自己的大意,明明已经是生育过一个孩子的人了。
这两个月反复的胃痛,呕吐和无力,他习以为常,只当是自己的身体更差了这些毛病才愈发严重,毫无察觉这是孕反状态,直到今天他腹痛的异常才后知后觉。
是两个半月前的那次,那时候他和徐离并没有走到这一步,不曾设想两个人生活从此一别两宽,因此并没有做措施和事后吃药。
偏偏是这个时候。闻冬行苦涩的笑了笑,不知道该欢喜更多还是忧虑更多。
手不自觉的抚上腹部,两月余的孩子还不会动,他眼前浮起闻安可爱的笑脸,蓦自一个人轻轻笑了,下一秒眼里闪过的却是茫然,嘴角的笑意也缓缓僵硬的垂落下去。
五年前他意外怀孕用孩子束缚了她,事到如今再告诉她自己有孕,岂不是故技重施,这一切将像是一场戏耍她的小把戏。
不管她会不会接受这个孩子,他都不能这么做了,更何况徐离是一个善良的人,她大概率最后依然会妥协,他不能再用她的心软留住她。
不想让他在她心里更差一点了。
闻冬行回来的时候,徐离正煮好米饭,简单炒了几道菜往客厅里端。
番茄土豆肥牛卷,清炒茼蒿,莲藕玉米炒虾仁。徐离厨艺一般,这三道却尤其拿手,因为这是她观察出她和闻冬行不多的口味相符的菜。
食物的味道很鲜美,他却控制不住有些恶心,心里知道这是他和徐离夫妻关系中的最后一餐,努力把今天这些饭菜的味道铭记于心,直到胃部开始抽动提示着他实在无力负荷这些食物,他放下碗筷,只能喉头不住的吞咽来压抑呕吐的欲望。
闻冬行平日小猫般的食量今天竟然吃下了一碗米饭,徐离为自己的观察力感到满意,他果然喜欢这三道菜。
“好吃吗?”她问道。
闻冬行笑了,她每次做菜都会这么问,他仍像第一次听到那样回答她,“很好吃。”
“这三道菜看你蛮喜欢的,我把教程分享给你吧,按你的厨艺肯定比我做的好吃多了。”时间久远,她在菜谱合集里翻了一会儿才找到这三道菜,那还是她三年前学的。
“好,谢谢你小离。”他把徐离分享的教程点了收藏,顺着问下去,“你有什么喜欢吃的吗?”
老实说闻冬行做的菜她都喜欢。
“把橙汁排骨发给我就好啦,安安很喜欢吃那个。”
“这个其实很简单,”他找到原视频分享给她,“你做的时候哪里不懂,随时打电话问我就好。”
气氛一时静下去,徐离问他,“你的行李都整理好了吗?我看你的房间已经空了。”
闻冬行点点头,今天去领离婚证是已经商量好的事情,他早做好准备知道这不能逃过,真正说出口还是觉得艰涩,一字一句心脏都像碎掉一样痛,“现在我们就可以去办理了。”
闻安太久不见奶奶,一时舍不得回来,他们清楚女儿过往脾性,一去奶奶家就要住上几日,趁着这个机会去把最后的离婚流程办完,等到她回家再一起告诉她爸爸妈妈以后不在一起生活的事情。
徐离心里叹气,对于年幼的孩子她心里亏欠,好像这几年对他对女儿自己都过于心狠,让他们逐渐走到这无可挽回的地步,让闻安这么小就父母离散。
然而孰对孰错,如今想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她能做的只是以后努力对闻安好。
他们现在的房子是两个人的名字,考虑到闻安从小在这里长大,决定将房子过户到徐离名下,闻冬行则会去婚前在长青区购买的公寓居住。
从民政局出来,徐离帮他一起把行李搬到公寓里,长久无人生活依然窗明几净,想来是他经常请人打扫,徐离记下门牌号,以后闻安想他的时候可以把她送来这里。
没有再停留的理由,她和他道别离开公寓,打开车门的时候忽然感觉一阵空荡,她看向副驾,来时身侧的人已经回到了属于他的地方。
这是好事。
她打开手机,扫过满屏的工作信息,给林景寒打了个电话。
“是我,徐离。公司项目多给我分配一点吧,嗯,什么都可以。”
她需要在忙碌里慢慢适应。
把物品一件件从行李箱中拿出来。
从前摆在书房的盆栽,他摆在了客厅窗台。
从前立在院中的画板,他立在了落地窗前。
从前安放在他房间的,三人的全家福,他小心翼翼放在了床头。
她们都留给他很多东西。
陶瓷黄色水杯有圆圆的把手,印着小熊和小面包的卡通图案,像一块泛着奶香的奶酪,是闻安不小心打碎了他的玻璃杯后送给他的,一点也不合他的风格,但他觉得很可爱。
手上的婚戒是徐离看遍柜台给他挑选的,这枚戒指在他精心的保养下依旧明亮,只是不可避免有些磨损,他戴了整整四年,手指留下了一圈不浅的戒痕。正式失去佩戴的身份,他摘下深深看了一眼,妥帖收进盒中。
腹中猝然一阵急痛,他捂着肚子喘息着缓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胃里如同有刀在反复猛烈的绞,他不敢像往常那样用力按,只能抓着腹部的衣角忍耐,痛的发抖也不能再吃任何药。
这是她留给他的,最后一件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