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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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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助理,察言观色是最基本的必备能力,而在这方面,杜霖是业内最优秀的人才之一。
研究生毕业于京大,同时选修金融心理双学位,在面试时挤掉十多位同样履历经验都十分丰富的竞争者,最终成功留在黎氏。
杜霖能确切地凭借细致入微的表情变化判断出每个来访者的意图。
但即便跟在黎浸身边已经有五年多了,她也依然没办法每一次都准确地猜出自家老板的心理。
此刻,话音落下,黎浸的眉头皱了起来,嘴唇张开一道细微的弧度。
没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对于普通人而言,沉默往往代表着犹豫与摇摆。
对于黎浸来说则恰好相反,她是整个黎氏的二小姐,也是集团现任的CEO。
她拥有着对任何不感兴趣的事物说不的权利。
越是摇摆着做不了决定的,或许更代表着下意识的偏向。
沉默结束在进入专用电梯的那一刻,杜霖开口试探:“路小姐...您要见吗?”
心思被挑破,黎浸的脚步略微停顿,嘴上却慢条斯理道:“不见。”
又是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杜霖眼观鼻鼻观心,看出自己老板似乎不想再提起这件事,于是只识趣道:“我明白了。”
黎浸淡淡点头:“嗯。”
杜霖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情,继续开口汇报:“还有一件事,黎董在休息室等您。”
黎浸有些意外:“她什么时候来的?”
杜霖解释道:“刚来不久。”
在黎氏,黎董可以指代的人有两位。
黎春华——老黎董。
既是黎浸的母亲,也是带领着黎氏白手起家挤进世界五百强行业的一代实干家。
她的手中掌握着集团内超过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对整个黎氏的发展和规划拥有着绝对的掌控权。
黎研——小黎董。
黎浸的姐姐,曾经在集团内工作过一段时间,最终离开国内去了y国进修。
这人从来都对集团的琐碎事物不感兴趣,尽管手中同样掌握着部分股份,但在大家看来更像是个吉祥物。
而黎春华向来关心她的工作,来了就必定直奔办公室。
按照杜霖此刻的说法,来的明显是黎研。
黎浸的办公室在11楼,整层楼里会客厅休息室一应俱全。
其中,休息室正对着附近的公园,黎研喜欢那里的风景,还专门在那里给自己准备了一个吊椅。
黎浸走进来,抬眼就看见那人正窝在藤木的吊椅里,脸上的表情认真。
一头卷曲的浅栗色长发垂在脑后,阳光洒落下来,黎研的睫毛被染成金色。
柔和的眉眼,暖粉色的嘴唇,再搭配上身那件春绿色的开衫外套,看起来给人一种分外温柔明媚的感觉。
黎研的手里捧着本厚重的书籍,看不清名字,但依着这人的性子,大概率又是莎士比亚的某本著作。
听见脚步声,黎研转过头来看她,那双好看的眼睛微微弯成一道弧度。
“小浸,你回来了?”
黎浸在她面前坐下:“难得回国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安排人去接你。”
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抱怨,情绪外露,这是在亲近的家人面前独有的一面。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是这样,到现在也依然是这样。
黎研把书放在一旁,笑着开口:“现在国内很方便,手机打车只需要几秒的时间,来的司机也很专业,一身西装,戴着手套。”
担心黎浸不信,她拿起一旁的手机对着她展示了一番高德地图的导航画面。
末了十分幽默地补充了一句:“看起来比王叔还像那么回事。”
王叔是家里的司机,勤勤恳恳地为黎家工作了二十年,近来确诊了老花眼,已经在准备退休事宜了。
但这两件事没什么可比性,黎浸知道,黎研是想躲母亲的念叨。
她又问:“芮芮呢?”
黎研:“和她的好朋友约着出去玩了,晚点回来。”
想起之前通电话时黎春华火急火燎的语气,她开口确认:“你之前说,芮芮想回国上初中?”
“嗯。”黎研起身伸个懒腰,语气随意,“她说想体验一下国内的生活。”
黎欣芮四岁时被黎研带去了国外。
在注重培养孩子自主性的环境中长大,她的性格独立得早,再加上从小饱受宠爱,便长成了恣意随性的样子,时常想一出是一出的。
回国上初中是黎欣芮自己提出来的,黎研也尊重她的意见,专门抽时间带人回了国。
黎浸挑了挑眉:“母亲那边呢?”
能将一家小小的企业经营成如今的庞然大物,黎春华作为管理者的行事风格从来都是严厉而又严谨的。
难能可贵的是,老黎董也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和外婆,她将唯一的宽容留给了家人,几乎不舍得对小辈说一句重话。
毫无疑问,在国外接受更加开放自主的教育,又或是感受本土化的教育体系,两条路都具有着一定的优势与劣势。
只要足够谨慎稳重,黎春华不会干涉黎研教育子女的决定。
但若是随意摇摆,轻率决定,她便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体验生活’这样的理由在老人家的眼里——自然是轻率到不能再轻率。
更别说,自从黎研扔下公司的事业出国的那一年,母女两人的感情便处在一种谁也不愿意主动低头的持续僵持当中。
黎研撑着窗边的护栏,语气随意:“她还在生我的气,你知道的。”
黎浸顿了顿:“待会我跟母亲打个电话聊聊。”
黎研回过头来看她,眼里带着笑:“谢谢你,小浸。”
黎浸嘴上习惯性地劝了一句:“你要不要试着跟母亲服个软?现在她会理解你的。”
黎研当作没听见:“听芮芮说你亲自去帮她要了一个很喜欢的作者的签名,她很期待。”
黎浸对这人没辙,轻叹了一声,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正好顺路经过。”
黎研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书在哪里?给我也看看。”
书带回来就放在一边的书房里面,还没有动过,黎浸去拿过来递给她。
随手翻了翻,黎研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抬眼看过来:“小浸,你的嘴角……是被什么咬伤了吗?”
*
“路小姐,实在不好意思,黎总的行程已经排满了,暂时抽不出时间。”
“原来是这样...”
“如果路小姐有什么事情比较紧急的话,我可以代为转达。”
“不用了,麻烦你了。”
“不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签售会上递过来的那张名片是路芜和黎浸之间的唯一交集,上面只有职位和一条孤零零的电话号码。
但既然是对方亲手递过来的,路芜自然也就默认号码的归属者是黎浸本人。
考虑到要与对方见面,在这通电话打过去之前她甚至作了好一番心理准备。
但电话接通之后,那边的声音却与预料之中的冷清漠然完全不同,甜美温和,让人感觉有些陌生。
不是黎浸本人,是她的助理。
对方答应帮忙传达见面的请求,而这是回电。
‘抽不出时间’
路芜把自己摔回床上,望着纯白色的天花板出神的时候又想起了昨天晚上的画面。
那个意外的吻之后,两人之间的狼狈姿态并没有持续太久。
黎浸很快重新站定,不动声色地退回安全距离。
路芜也立马起身,接连着往后面移了几步,生怕慢了一步显得自己居心叵测早有预谋。
幸运的是黎浸没有当场报警以形迹可疑疑似性骚扰的罪名把她抓起来。
对方的眉头微微皱起,那双好看的眸子里有刚刚从失重感当中挣脱出来的惊魂未定,但更多的还是名为愕然的情绪。
路芜低垂着眉眼看着她的下巴,余光扫过车身侧后方上那斑驳凌乱的痕迹,一时不知道应该先为哪件事情道歉。
黎浸是在意外她如此失礼地吻了她的唇?还是意外她肆意妄为地在车上作了那副‘画’?
总之,不管哪一件都不是什么能理直气壮说出口的好事。
如果世界上有专门的尴尬争霸赛,路芜觉得此刻的自己应该能够毫无悬念地尬夺首位。
空气凝固,时间依然在流逝,但每分每秒都比平常要难挨得多。
不知道过了多久,黎浸终于开口说话了,没有提那个吻,也没有想象之中的怒意和严厉,语气平淡:“你画的?”
路芜开口道歉:“抱歉,我不知道这是...”
黎浸没听她说完,微微颔首:“知道了。”
路芜张了张嘴,心中打好的草稿都没派上用场。
黎浸打开车门,上车之前又回头看了看,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既然不能喝酒,还是不要逞强的好。”
路芜被说得脸热,放在背后的手指无意识地纠缠了一阵子,半晌才垂着脑袋保证:“我会赔的。”
作为回答的是砰的一声。
车门已经关闭,黎浸离开了。
而时间回到现在。
路芜不清楚黎浸到底是真的在忙碌,还是心中仍然在介怀生气。
但总而言之——对方不愿意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