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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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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明煦自一片混沌中醒来,方才他梦见自己正被人追杀,最终跌落山崖,如今睁开眼,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但睁开眼后,赵明煦却依旧分不清自己是否还困于梦境之中,他的视线范围之内,皆为陌生的事物。
现在的他似乎正躺在一张木床之上,不大的房间中并没有太多陈设,床边的窗户外还能望见些许绿叶。
“嘶——”刚想坐起身的赵明煦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痛呼一声。
这时他才迟钝地发觉自己似乎根本就无法动弹,只要稍微一动,就会有剧烈的疼痛传来,更别提坐起来。
现在的赵明煦,只有脖子以上的部位能够自由活动。
像是听见了他的动静,这间小竹房的门外迅速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身着青衣,看上去十分温文尔雅的郎君,几息之后便出现在他的身旁。
第一眼看见那张陌生的脸,赵明煦却莫名察觉到了一种熟悉。
但对方进来之后,立马没了刚进门时的急态,在赵明煦床边的木凳坐下后,来者伸手探向他的脉搏,并未言语,也似乎没有想要开口同赵明煦交谈的意图。
一直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赵明煦先一步哑着嗓子开口问道:“敢问可是先生救了在下?”
检查他身体的手停了下来,赵明煦能察觉到对方明显顿住,而后那双原本看不出情绪的双眸露出明显的惊诧,他转头看向自己问:“你不记得我是谁了?”
赵明煦有些意外,自己难道和这位医师相识吗?可是赵明煦却没有半点印象,按理来说,这等相貌的人,只要见过,应当都会有些许记忆。于是他睁着一双懵懂无知的眼睛,摇了摇头。
“那你可还知晓自己的名字?”对方又问道。
赵明煦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赵明煦感觉对方的表情变得有些难看起来,他看不懂这种情绪,也猜不透这个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但无论如何,现在看来,对方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有害自己的心。
“我只记得自己进京的途中遇见了山匪,逃脱的途中不慎跌落山崖,醒来后便在这木屋之中了。”赵明煦略显艰难的开始解释,同时还有些好奇的问,“我名为赵明煦,可闻先生姓名?”
“贺煜辰。”贺煜辰的声线同他的外表一般温润如玉,说完后又不确定的问道,“你当真不认得我了?”
“我并未听过先生您的名字,也没有同姓贺的人家打过交道。”赵明煦十分诚恳的回答。
院中突然起了一阵小风,窗外有树叶哗哗作响,声音传入房中。
在稀碎的阳光之下,赵明煦看见贺煜辰那张标致的脸上嘴角微勾,语气十分失落道:“那你可知,贺某并非顺手救了你的过路人,而是你的心上人。”
听闻这个消息的赵明煦顿感如遭雷劈,想也不想便反驳道:“绝无可能,我…我怎么会……”
“怎么会什么?”贺煜辰眯着眼睛问他。
“怎么会……同男人在一起。”赵明煦说到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仔细看去,还能发现他的耳廓正在逐渐变得血红。
“怎么会不可能?”贺煜辰的身子从木凳上离开,向赵明煦凑近,“难道说是因为我相貌丑陋,赵郎你觉得不满意吗?”
“并非。”赵明煦面对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不知为何,心底升起一股隐秘的羞涩感,将头侧了过去,“贺公子貌比潘安,只是我一时对这种消息无所适从罢了。”
贺煜辰盯着赵明煦通红的耳朵看了片刻后,重新直起身子。
察觉到身体上方的男人离去后,赵明煦又补充道:“更何况,我自小便同男子接触,可我全都将他们视作手足兄弟,从未有过旁的心思,怎会突然间有了这断袖之癖。”
赵明煦即便当真失了一段记忆,也不相信自己会在这种事情上性情大变。毕竟在进京考取功名之前,赵明煦的心中的良人还是那妩媚娇俏,扶风弱柳的美娘子。
他是失忆了,不是失心疯了。
“那赵郎曾经相识的人中,可有人的容貌能与在下比较一二?”贺煜辰笑得狡黠,像是对自己的外貌十分有把握。
赵明煦也确实被这个问题给噎住了,实在没有办法点头。平心而论,贺煜辰的皮相莫说与男子比较,甚至胜过了多数女子,夸他一句美人也不为过。
但是再好看,男子就是男子,赵明煦还是坚信自己绝对不会有那断袖之癖。
贺煜辰却像是看出来了他眼中的不信任,继续言语道:“赵郎如今将我忘却,我可对赵郎熟悉的很。”
“赵郎祖籍南城,三年前赴京赶考,取得了榜首的好成绩,仕途一片坦荡,又得人赏识,一路平步青云,如今已官至官居御史。”
贺煜辰说的这些,对于一个记忆还停留在初出茅庐时的赵明煦来说,未免有些太过虚幻,简而言之,便是令人觉得不真切。
“这些都是人尽皆知的东西,我还知道许多外人不知道的。”贺煜辰继续说下去,语气中还带着玩味,又或者说,是暧昧不清。
“赵郎如今虽是一位令人望其项背的御史,儿时却也有顽劣的一面,曾经在外祖家爬树摘桃,还光脚抓过外祖养的鱼……”
“停,等等,还请贺公子先别再说下去了。”赵明煦的糗事被人给抖露出来,难免感到了窘迫,同时也对贺煜辰说的话又信上了几分,“我不该轻易怀疑你,是我戒备心太重了。不过我现下有些好奇,我们……是如何相识的?”
赵明煦问的比较含蓄,贺煜辰却能够清楚知晓他真正的意思:“我乃是一名医者,你我相识的机缘,自然便是源于一些伤筋动骨之事。你啊,两年前名头太盛,遭人眼红,一次外出办事时便被人暗算,最终浑身伤口的倒在郊外,被我给捡了回来。”
说到这里,贺煜辰低头看见了赵明煦那双明亮的双眸,停住了。
见他一直不再言语,赵明煦露出明显的疑惑,询问:“然后呢?”
“然后由于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你便以身相许了。”贺煜辰起身,“好了,现下你才刚醒,还需要歇息,不便同我过多言语。来日方长,我们还有许多时间慢慢长谈,我先为你煮药去了。”
说罢贺煜辰便从房中离去,这一走,赵明煦顿感屋中冷清了几分,于是他转过头,开始欣赏起了窗外的风光。
且不说他现在连自己身处何方都还不知晓,就刚才同贺煜辰的交谈,也还有好几个疑点未曾解释清楚。
赵明煦刚醒来不久,就已捋清思绪,贺煜辰不一定是自己的爱侣,却也必然是个与自己关系密切之人,他方才所说的那些事,赵明煦并未同旁人说过。
而现在还有两个比较大的疑惑正盘旋在赵明煦心头,其一便是他既已官至御史,又为何会只在此地疗伤,这里看上去应当是个小院,从头到尾也没有听见他人的动静,显然不在京中。
位置偏僻,又没有奴仆,这并不像是一位御史该有的待遇。
其二便是从刚才他醒来到贺煜辰刚刚离去,都没有告诉赵明煦,他究竟是为何受了如此重的伤。
他是位文官,又非武将,但凡赵明煦是那几步一喘的文弱书生,这种伤怕是早已命丧黄泉了。
赵明煦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先将这些事情抛诸脑后。罢了,贺煜辰说的没错,他现在最需要的应当是安心休息,养伤才是最重要的。
现下这副动弹不得,任人宰割的模样,便是想要查询些什么,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是不做多余的事比较好。
于是赵明煦暂时接受了自己是个废人的事实,放空心思养伤。
同时他也有些好奇,自己当真和这贺煜辰是伴侣吗?
赵明煦自小调皮顽劣,读书懂事后又专于学术,对情爱之事当真是一窍不通。
如今眼睛一闭一睁,功名是不是真的考取了还另说,倒是先有了个相好,还是位男子。
事到如今,赵明煦还是有点难以接受自己竟然是断袖的事实,而且自己竟然还是为报救命之恩……
赵明煦躺在床上,身体不能动弹,无所事事时,脑子里便开始天马行空起来。他在脑中幻想起自己和贺煜辰相遇,而后又在一起的故事。
贺煜辰说自己是受伤之后被他所救,于是在赵明煦脑中,满身伤痕的自己躺在荒郊野外,目光所至之处唯有野树野草。
而后,不知过去多久,背着竹箩筐,上山采药的贺煜辰从远处走来,他发现了赵明煦,惊呼道:“怎会有人昏倒在此处?”
医者仁心的他把赵明煦背起,带回了这小院中照料,助赵明煦捡回一条性命。
而醒来之后的赵明煦万分感激,却身无分文,无以为报,于是他抓住贺煜辰的手,深情款款道:“贺公子将在下从鬼门关拉回来,赵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停,停,停。
赵明煦晃晃脑袋,将想象中那个柔情似水的自己给晃了出去,有些胆颤的想,我怎么就知道贺医师有这特殊的爱好,大男人以身相许,这真的是报恩,不是报复吗?
“明煦,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觉得头痛?”在一旁配药的贺煜辰问。
如今距离赵明煦第一次醒来已经过去了两周,赵明煦的身体早已大有好转,但奈何伤的实在太重,还是只能躺在床上。
赵明煦自然不可能将方才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给说出来,只好避重就轻回答:“我没事。”
想把脑子里的水给甩出来罢了,赵明煦默默在心中补充道。
“你继续忙你的便是,我有些累了,先小憩片刻。”赵明煦假装无事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他又小心谨慎地把眼睛眯出了一条缝,偷偷看着在一旁挑选药材的贺煜辰。
不得不说,贺煜辰确实长的十分好看。难道说自己当初是看上了贺煜辰的容貌,才想出以身相许这一招?
可是自己不是断袖啊,但贺煜辰确实长的好看。可再好看也改变不了他是男子的事实啊,但贺煜辰长的不是一般的好看……
“明煦,你在看什么?”贺煜辰转过头便看见了瞪大眼睛,盯着自己看的赵明煦,难免有些意外与疑惑。
“没什么!”被抓包的赵明煦此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用手拉了拉被褥,飞快道,“我这回真的要歇息了。”
见他闭上满脸紧张的闭上双眼,没一会儿又当真睡过去之后,贺煜辰看着安然陷入梦乡的人,嘴角莫名上扬。
沉醉了片刻后,贺煜辰的目光逐渐从柔情变得冷漠,淡然的笑也僵在了嘴角,一去不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