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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密室 ...

  •   等到宋以辞从浑浑噩噩中挣扎着清醒过来时,他已经不知道在这片绝对的黑暗与寂静中被囚禁了多久。喉咙干渴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全身的骨头像是散了架般疼痛。他艰难地从冰冷的地面上撑起身子,剧烈地喘息着,依靠着墙壁勉强坐稳。

      借着门缝底下透进来的那一丝微弱得可怜的光线,他缓缓打量着四周。令人作呕的沉闷空气,压抑的空间布局,旁边放着几个生了蜘蛛网的玻璃瓶,还有墙壁上那一道他小时候顽皮刻下的、后来换来一顿毒打的浅浅划痕……

      这里是他父亲老宅书房里那个从不允许他靠近的密室!他童年时因好奇偷偷潜入,却被发现后的父亲打得几乎去了半条命。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钥匙转动锁孔的声响。厚重的门被猛地推开,一道扭曲的人影堵在门口,背光投下长长的的阴影。
      是宋沉。
      他看到已然清醒的宋以辞,眼中没有丝毫父亲的温情,只有疯狂的怨毒和残忍。他手里拎着一桶冰水,劈头盖脸地就朝宋以辞泼了过去!
      “呃啊——!”刺骨的冰冷瞬间浸透单薄的衣物,冻得宋以辞浑身剧颤,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喘。冷水顺着发梢滴滴答答地落下。
      宋沉看着这副凄惨的模样,喉咙里发出快意的笑声:“醒了?我尊贵的好儿子,在连绍的金窝里养得细皮嫩肉,还认得这个家吗?”
      宋以辞强忍着冰冷和眩晕,用尽力气抬起湿漉漉的脸,看向眼前面目狰狞的父亲,声音嘶哑不成音:“父亲,现在收手来得及,你和母亲现在不过是狼狈为奸罢了!”

      “狼狈为奸?”宋沉像是听到了全世界最可笑的笑话,五官扭曲着,猛地抬脚,用坚硬的皮鞋尖狠狠踹在宋以辞的腹部!
      “咳——!”宋以辞痛得眼前一黑,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身体被巨大的力道踹得向后撞在墙壁上,又软软地滑倒在地,蜷缩着不住干呕,连痛苦的呻吟都发不出来。
      “我干什么?我养了这么多年的好儿子!吃我的穿我的!到头来帮着外人把你老子往死里整!你真是我的好种啊!”宋沉咆哮着,额角青筋暴起。
      “南一沁!!!”他猛地朝门外吼道。
      南一沁应声出现在门口,她衣着依旧精致,但脸上带着同样的焦灼和败犬般的狠厉。如今她和宋沉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她看着在地上的宋以辞,眉头不耐烦地蹙起,语气冰冷:“跟你说别打太狠!他这副身子骨经得起你几下?打死了我们还拿什么跟连绍谈条件?”
      她踩着高跟鞋走近两步,居高临下地睨着宋以辞,眼神里的厌恶几乎要溢出来,嘴角却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真没想到啊宋沉,你这好儿子本事真是不小。以前勾着郑家那小子神魂颠倒,现在更出息了,直接爬上了连绍的床,抱紧了连家这棵大树!呵……哈哈哈哈……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骨子里一样的下贱胚子!”
      宋以辞趴在地上,听着那些恶毒的字眼,看着那两张本该是世界上最亲近的面孔,腹部剧烈的疼痛和淬毒般的话语,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
      绝望灭顶而来。
      为什么?
      爸爸?妈妈?
      这两个词在他的脑海里盘旋,但是却没有任何的温暖的联想。他们给了自己生命,却又视为耻辱、为工具、为可以随意践踏的垃圾。他努力过的。他曾经那么渴望得到父亲的一个认可的眼神,母亲一句温柔的问候。他努力做得更好,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以为那样就能换来一点点稀薄的关爱。可原来都是徒劳。原来从始至终,他在他们眼里,就只是一个错误,一个不该存在的孽障,一个可以用来交换利益的物件。
      他这份不该升起的,对连绍的感情,是不是本身也是一种罪恶,是他“下贱”的罪证?他是否真的不配拥有任何美好?是否他靠近谁,就会给谁带来不幸,也让自己显得更加肮脏?

      老天爷,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孽?生来就是原罪吗?所以活该被他们这样作践、利用、憎恶?难道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无法被饶恕的错误吗?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难道就是为了承受这无尽的厌弃和折磨吗?如果活着注定是这样……那当初为什么要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
      我是个错误的存在。
      巨大的悲恸和不解淹没了宋以辞,让他连挣扎的力气都失去了。视野模糊一片,分不清是冰冷的水,还是泪水。
      宋沉和南一沁冷漠地看着他像条濒死的鱼一样瘫在地上喘息,脸上没有任何动容。
      “看好他!这可是我们最后的本钱!”宋沉恶狠狠地对着南一沁吩咐了一句,最后嫌恶地瞥了宋以辞一眼,仿佛看的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一件肮脏的垃圾。
      南一沁冷哼一声,算是回应。
      沉重的密室门再次被毫不留情地关上。
      “咔哒。”
      落锁的声音彻底隔绝了最后一丝微弱的光线和希望,世界只剩下无边的死寂。

      警局里,时针已划过凌晨三点。连绍站在巨大的案情白板前,双眼布满血丝三天三夜未曾合眼。他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镇定,指尖却狠狠摁在桌面,绷得发白。屏幕上,城市地图被各色标记覆盖,每一个闪烁的红点都像是扎在他心口的针。
      那三个绑架宋以辞的人被人发现死在郊外路边,毁尸灭迹,周围没有监控,一点线索也没有。
      隔壁医院传来消息,卓望古恢复的很好,正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挣扎着想打电话帮忙;王韵祺脑袋裹着厚厚的纱布,渗出的血迹在灯光下暗红一片,但她恍若未觉,只死死盯着分屏上不断切换的监控画面,眼神专注得像要穿透屏幕。
      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沉寂。连绍的父母在接到消息后,立刻连夜从A市赶来。连母苏云鹤一眼看到儿子熬得脱形的脸颊和那双赤红的眼睛,她快步上前,握着连绍的胳膊安抚道:“绍儿,别急,别急,要相信警察,那孩子他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连父连印站在一旁,面色沉凝,只是用力按了按儿子的肩膀。
      王韵祺揉了揉酸涩刺痛的双眼,屏幕的光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她猛地抬头,声音急切:“警察同志!宋家老宅!你们在老宅安排固定警力了吗?不是大门,是后面!花园围墙根儿底下,有个被爬山虎和野草盖得严严实实的狗洞!我小时候去找阿北,不想走正门看他爹妈脸色,都是钻那儿进去的!”
      负责调度的警察愣了一下,显然这个信息不在之前的封锁范围内。他立刻拿起对讲机:“老宅现场组注意!目标建筑后方围墙,重点排查有无隐蔽通道入口!重复,重点排查后方围墙!” 他放下对讲机,眼看向王韵祺,“位置能描述更具体吗?”
      “我能带路!”王韵祺毫不犹豫地站起来。连绍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就迈开了脚步,他父母和警察紧随其后。
      警车闪着刺目的蓝红灯,直奔宋家那座阴森空旷的老宅。
      老宅大门被刺目的黄色封条交叉封锁,在车灯下显得格外森冷。警察迅速在正门和各个显眼出口加强了布控。王韵祺带着连绍和几名精干刑警绕过主楼,来到荒草丛生、藤蔓缠绕的后院。
      “就这儿!” 王韵祺指着一处几乎与墙体融为一体的、被厚厚枯萎藤蔓和半人高野草覆盖的角落。警察上前,戴上手套,小心地拨开那些纠缠的植物。果然,一个仅容一人勉强钻过的、布满青苔和蛛网的墙洞暴露在强光手电筒下。洞口边缘的砖石一点灰尘没有,显然被频繁使用过。
      “里面情况不明,可能有危险,女士请退后。”一位刑警拦住想往里钻的王韵祺。连绍却已经俯身,他毫不犹豫,接过另一名警察递来的强光手电筒,第一个钻了进去。
      王韵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连母紧紧攥着她的手,两人都能感到对方手心的冰凉和颤抖。连父则紧盯着洞口,眉头紧锁。
      老宅内部弥漫着腐朽的灰尘味和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手电光柱在空荡破败的房间、布满蛛网的走廊间快速扫过。警察们紧随其后,专业的搜索装备仔细探查着每一个角落、壁橱、地板缝隙……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在油锅里煎熬。一名在最里间书房搜查的警察突然发出一声低喝:“有发现!”
      连绍几乎是瞬间冲了过去。只见那警察小心翼翼地用工具从一张沉重的红木书桌底下极不显眼的角落缝隙里,钩出了一小片东西。
      那是一小片染着暗红色干涸印记的布料边角料。颜色和质地,与宋以辞被绑架时裹着的、王韵祺亲眼见过的那布料一模一样!连绍的呼吸猛地停滞,瞳孔骤然收缩!那抹刺目的暗红,像烙铁般烫进他的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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