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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问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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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的部门例会。阳光透过百叶窗，在长桌上切割出明暗交替的条纹。欧阳东坐在会议室里，心中琢磨着长桌尽头那个听报告、下指令的男人。
身体残留的酸痛和那双冰冷执拗的眼睛在他脑海里反复交错。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温柔和暴戾不停切换，令人窒息的控制和占有欲，恐怕不仅仅是PTSD那么简单。他必须带羿哥去看看，精神科或者心理科。
怎么开口呢？直接说看精神科？这可不是什么好听的事。万一传出去了更是要受非议的……
旁边的同事突然拍了他一下。欧阳东猛一回神，这才听见欧阳羿的声音略带黏腻地说到：“……欧阳，到你汇报了。”
欧阳东慌忙拿起准备好的材料，干巴巴地念着。
会议结束后，一个关系不错的同事凑到他身边，好奇地打听：“哎，小欧，刚才主管怎么叫你‘欧阳’啊？你不是姓欧吗？该不会你一直骗我们呢？”同事玩笑地捶了他一下，“快老实交代，你和主管是不是亲戚？”
这段话听在欧阳东耳朵里，像听见了一个炸雷。他一直没细想，要么就是没敢想——“欧阳”……不是吞音了“东”字，也不是昵称，而是羿哥完整的姓氏称呼。
因为复姓少见，所以很多人对欧阳羿的昵称不是“羿”，而是“欧阳”……
那个被羿哥握在手心摩挲的弓箭胸针……
那个反复要求、不准出错的名字“燕子”……
那个禁止他联系外界、宣称“你只需要我”的偏执……
那个在厨房门口、在办公室、在无数场合专注到令人发毛的凝视……
无数碎片在这一刻疯狂涌现，拼凑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欧阳羿一直在喊的“欧阳”，在情动时、在惩罚时、在无数个耳鬓厮磨的夜晚被反复呼唤的名字，很可能，根本就不是在叫他欧阳东？那相对应的“燕子”这个名字又是在指谁？这真的是欧阳羿的绰号吗？
“我有急事！”欧阳东甩开同事的手，踉跄着冲出了公司！他一刻也等不了，他必须现在就去找这个答案！
他直接去了本市最好的一家精神卫生中心。挂号，等待，坐在诊室里。他尽可能冷静地、条理清晰地向医生描述他所观察到的一切：
十年前的家庭巨变、PTSD的症状、近期性格的剧烈波动，强烈的控制欲和占有欲，对特定称呼的执着，时而温柔细腻时而冰冷暴戾的行为模式，以及那种仿佛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专注眼神。
他讲得口干舌燥，手指冰凉。每说出一个细节，他心头的恐惧就加深一分。
医生安静地听着，偶尔在一些细节上提问，眉头渐渐蹙紧。最后，医生沉吟了片刻，语气凝重而谨慎：
“你反映的这些情况，确实非常值得重视。你朋友经历了巨大的创伤，现在表现出的情绪不稳定、行为模式前后差异大、强烈的控制欲，以及你感觉到的‘他像变了一个人’，这些都是非常典型的严重创伤后应激反应，甚至可能伴有一些解离症状，比如你提到的，他好像透过你在看别人，或者对某些称呼有异乎寻常的执着。”
“至于你怀疑的……‘多重人格’，也就是解离性身份障碍，这是一个非常专业且需要极度谨慎才能做出的判断。它是所有精神障碍中最复杂、最容易误诊的情况之一，绝不能仅凭他人的描述就下任何结论。很多其他问题，比如严重的抑郁症、焦虑症、边缘型人格障碍，也可能表现出一些类似的波动性。”
“所以，我的建议非常明确：第一，我绝对不能根据你的话就给你开药，这是绝对错误且危险的。第二，目前最重要、也是唯一能帮助他的事，就是说服他本人亲自来就诊。我们需要和他进行深入的临床面谈，甚至需要多次评估，才能有一个初步的判断。只有明确了问题到底是什么，我们才能谈论下一步的治疗方案，无论是心理治疗还是药物治疗，都必须建立在准确评估的基础上。”
从医院回来后，欧阳东坐在冰冷空旷的客厅里，反复咀嚼着医生的话。他担忧不已，他必须做点什么，不能放着羿哥不管。
那是个病人，没有家人、无依无靠、只有自己，他的所有的情感全都依赖在自己身上。欧阳东寻思着，回忆起了欧阳羿的细腻体贴和委屈巴巴的眼神，心里一酸，眼眶里窝了一汪泪。
整整一个下午，阳光一格格走过阳台。欧阳东也没觉出太阳晒的热，也没觉出入了夜的凉意，只顾着做心理建设，紧张之下藏着隐秘的幸福。
要对亲近的人正经开口说“你得了精神病”，这太难了。但自己必须肩负起羿哥来，必须如此方不辜负。
门口终于传来“欢迎回家”的电子音，欧阳东一个哆嗦，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站起来，向换衣服的欧阳羿迎了两步。他本想委婉一些，可一种箭在弦上的使命感，逼迫他直接开口道：“羿哥，我们……去看医生吧。我们一起去。好吗？”
欧阳羿一愣，又是宠溺一笑，轻松道：“去看什么医生？你怎么了？”他举起了一只新购物袋，“你不是想要家居服么？这是丝棉混纺的，料子柔软。之前纯棉的是不是太硬了。”
那温暖阳光的笑容，让欧阳东心疼，几乎心软了。他划开眼神，猛然又盯住羿哥的眼睛，暗自下定决心，道：“是你病了。羿哥，你，不对劲。”
欧阳羿沉下脸，不悦道：“我很好。你才不对劲。”他将购物袋塞进欧阳东怀里，转身就要回卧室去。
欧阳东抬高了一个音节，忙拦道：“你等等！你真的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欧阳啊！你发什么疯？”欧阳羿面色不耐烦，在卧室木门前回头，似乎很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开口要说什么。
欧阳东不等欧阳羿岔开话题，赶上一步，正视欧阳羿道：“我是欧阳东，我姓欧，名叫阳东。我不是欧阳。你每次叫欧阳的时候，你在想谁？燕子……又是谁？羿哥，你想想，这些事情是哪里不对了？”
欧阳羿的脸随着欧阳东的话渐渐变得茫然，好像没听懂似的。等到欧阳东靠近他逼问，他退了半步，皱起眉茫然自问：“我是谁？等等，我是谁？”
——TBC——
